- 人类的艺术大全集(超值白金版)
- 房龙
- 6018字
- 2020-08-29 11:46:33
第七章 伯里克利时代
在一块变形的岩石上,耸立着一组世界著名的神殿
希腊曾是西方艺术的圣地,在诸多的艺术领域中,尤其以它的雕刻最为令人折服。但希腊的雕刻艺术并非从一开始就达到了最高的水平。从希腊早期木雕的呆板与生硬,到后期石雕的创新与娴熟,都昭示着希腊艺术的成熟。
而这一次艺术史上的伟大变革与一个人物有关,他的名字叫伯里克利。这个人主宰了雅典长达36年,但他既不是君王,也不是官员,没有头衔,也没有领地。他受到同胞们的拥戴,完全是因为他的领导才能。人们也许可以选择其他的人为代表,但是没有一个人会比伯里克利更合适、更具有责任心。正是因为他,希腊才取得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艺术成就。
伯里克利是一个演讲家,一个据说除了演说,别无长处的人。他社会地位显赫,极有权势,这使他可以成功地排除异己。起初的许多雅典人都认为伯里克利在艺术上倡导的“创新”只不过是公开的丑闻罢了,是一种财力的无端浪费。但这些并没有打倒伯里克利的信念。他的演说激昂而热烈,而且富有深意。尽管许多普通的市民不能理解他,但是一些真正有艺术思想的人,却可以体会到他语言的分量。
不可否认,伯里克利有着深刻的思想,他能创造一种动力,能鼓动别的艺术家创作的激情。在他的激励下,许多艺术家找到了灵感并取得了成功。伟大的艺术家菲迪亚斯就是其中之一。关于这位名垂青史的建筑师和雕刻家的生平,我们知之甚少,他何时来到这个世界,又何时离开,对我们来说都还是一个谜。甚至还不知道哪一件作品是他亲手雕刻并流传下来的。在菲迪亚斯去世后两百年,作家普卢塔克根据他的奇闻逸事而编撰了一部书,这本书的影响力不错,可以说是家喻户晓。不过即使没有普卢塔克的那本书,菲迪亚斯也不会被人们轻易忘记,因为他所监督完成的雅典卫城的帕台农神庙,是无人不知的。
这座大名鼎鼎的帕台农神庙,位于雅典城的阿克罗波利斯山的山顶上。这个神庙是为智慧女神雅典娜而建造的,相传她是宙斯的女儿,从宙斯的头部出生,所以具有超常的智慧和才华,于是在希腊神话中她是智慧女神、战争女神、指路的灯塔神。在神话故事中,这个女神和她的妹妹一样,自视很高,不屑与他人为伍,她似乎很看不起那群住在奥林匹斯山上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神仙亲属们。她还常常以武士的装束出现,她头戴战盔、衣穿铠甲,一手持剑,一手拿盾牌,展示出一副英姿飒爽的战士风采。
雅典人十分崇敬这位女神,雅典城也是以这个女神的名字命名的,并传说她是这座城邦的守护神。于是,雅典人为他们的女神建造了极其宏伟的神庙——帕台农神庙,也就是贞女女神庙。为了完成这项工程,光在庞德库斯山开采贵重的大理石料就用了20年之久。这座宏大的建筑,使雅典人的保护神有了一个与她崇高地位相符的安身之处。
雅典卫城
在遍布希腊的卫城中以雅典卫城最为知名。它建于公元前5世纪,主要由帕台农神庙、厄瑞克忒翁神庙、卫城入口等宏伟的建筑组成,是古希腊建筑鼎盛时期最杰出的建筑创作。画面右侧是卫城中最为显著的建筑——帕台农神庙。
阿克罗波利斯山是将自然景观、完美建筑、社会效用三者集于一身的典范。这座山并不太高,与周围的其它景观相映成趣。不过这座山也不矮,绝不会从雅典人的眼中被忽略。凡是山顶上的卫城建筑都有着具体的用途,并且都是以简单的材料来达到这个目的的,其中包括帕台农神庙。
神庙与神庙所在的山丘,是雅典天然的行政中心。战时,这里是一座城堡,和平时期,就是人们朝拜的圣地。对这个强大的城邦而言,神庙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是他们的骄傲、实力与天才的象征。
也许大家还记得希腊与波斯之间的战争吧。由于波斯人的入侵,古老的雅典卫城在战火中化为灰烬。那些从雅典逃亡出来的难民,在附近的萨拉米斯和埃伊纳岛远远向自己的家园眺望,痛心地看着白色的烟柱缓缓地飘向阿提卡碧蓝的上空。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了。波斯的军队没有在希腊呆多久,那些东方人损兵折将,狼狈而归。雅典城作为全国的心脏再度复苏,成为当时富有的殖民列强,成为了人们公认的独立城邦首脑。很快这些城邦就联合壮大了起来,发展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那就是强盛的希腊。
建造这座神庙时,雅典正处于鼎盛时期,所以短短几年内便得以竣工。同时,雅典人还建造了胜利女神奈基的神庙,以及雅典城守卫神波里亚斯的厄瑞克忒翁的神庙。但雅典娜的神庙高踞山巅,君临各处神殿之上,显得最为壮观。在雅典,再无其它的建筑可以与之争锋。宏伟的帕台农神庙,高高屹立于群庙之中,比后来的建筑更显得恢宏大气。这座壮观的神庙有46根大石柱子,它们被置于228英尺长、100英尺宽的基座上。神庙的大殿正厅长为194英尺,高71英尺,这里耸立着女神雅典娜的塑像,高达42.5英尺,像高接近屋顶。塑像周围的墙体都被涂上了深红色,与色彩明亮的天花板形成强烈反差。
据说这尊雅典娜女神的塑像,就是出自菲迪亚斯之手的杰作,他把所有的心血注入了这尊雕像之中。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雅典娜女神像早已不是菲迪亚斯的原作,而是多年后的一款复制品。据记载,那一尊雅典娜像的原作是用青铜、黄金和象牙等材料合成的。现在的雕塑已经不再选用这样的合成材料了。在整个雕像的制作过程中,希腊一直都遭到其他民族的入侵,可以想见当时的创作是多么艰难。
或许你对雕像的制作程序比较感兴趣,我在这里略加讲解一下。开始,是搭建一个木架,这个木架便是塑像的模子。下一步是在木架的外面包裹一层类似于石膏的物质。这种物质并不是真正的石膏,到底是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然后在石膏物质上覆盖上一层象牙片,以表现肌肤的质感。最后用黄金来做成衣服和其它的装饰物。黄金通常用44泰纳,相当于今天三四百万美元的价值。试想,在这样令人眼红的财富面前,那些冲入神庙进行抢劫的乱军,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一场战争之后,一切都被洗劫一空。现在的神庙只留下石柱、四壁、屋顶以及山墙上那些真人大小的石像,还有一条围在神庙四周檐下的宽石檐壁,这条檐壁全长524英尺、高3.3英尺,壁上刻着许多希腊传说中的人物。除了这些残垣之外,其它的建筑已不复存在了。
残破的石檐壁上刻着当年泛雅典节中最后举行的庄严的游行场面。这个节日每四年举行一次,可谓是雅典最为盛大的节日,过节期间要进行各种体育活动,比如赛跑、跳远、掷铁饼、赛车等,在运动会上,胜利者将会被戴上桂冠。节日的最后一天,雅典全城的男女老少,都会跑到帕台农神庙里,为他们的雅典娜女神献上一件橘黄色的长袍,这件长袍是由雅典的童女们编织并刺绣而成的。在希腊的各种节日中,泛雅典节应该算是最为神圣的节日。帕台农神庙于公元前438年正式完工,落成当天正好是泛雅典节的最后一天。雅典人直到公元3世纪仍然在过泛雅典节,这样算起来,帕台农神庙整整700年一直受到人们的顶礼膜拜。
伯里克利雕像
大理石雕像摹品,公元前2世纪,出自罗马哈德良提沃利别墅,大英博物馆藏
公元前5世纪,雅典出现了自由与秩序完美的和谐共存,并成为当时已知世界的文化中心,这无疑要归功于伯里克利的卓越才能。他成就了希腊艺术的空前繁荣和巨大的发展。
帕台农神庙里的雅典娜女神像
约公元前447-前432年,大理石,高104厘米,雅典国家考古博物馆藏
这是罗马时期的大理石摹品,原作是菲迪亚斯用青铜、黄金和象牙所作。
颇有艺术价值的石檐壁,其中的一部分今天仍然保存在伦敦,另一部分收藏在雅典的博物馆里。山墙上的雕像,保留下来的只有几个头部雕像。当年英国驻土耳其苏丹宫廷大使埃尔金勋爵,把仅存的雕像也于1801年拆走了。几年之后,这个英国人又以“安全保管”为借口,把雕像运回了伦敦,至今仍收藏在不列颠博物馆里。后来的人们常常责骂埃尔金勋爵,说他是掠夺文物的强盗。这样的评价不是没有道理,可是我却能够体会到这位收藏家的诚意,他可能真是想抢救那些石雕像,因为留在雅典卫城里的文物的命运实在太悲惨了。
当年在建造卫城之时,那些了不起的建设者们个个精通建筑专业。施工时他们几乎不用水泥沙浆,如果我们遇上类似的情形就免不了会采用水泥,甚至会不惜成本,不远万里地去运来这些材料。而他们没有使用水泥,庞大的大理石块及石柱在无任何粘着材料的情况下,有致地堆砌起来一个宏伟的宫殿,石柱由圆形石鼓组成,石鼓就是很厚的石片,中间有一个孔,装入铜轴或木轴,借以保持稳定。古希腊人利用简单的方法建造了十分坚固的建筑,假如卫城不是直接受到了炮火的攻击,那些建筑今天仍然会巍然屹立,完好如初。
事实上,直到17世纪末,雅典的神庙都还没有受到毁灭性的破坏。只是宗教激进分子常常在这里任意肆虐。公元5世纪,基督教徒们把帕台农神庙改成了一座教堂,圣母玛利亚替代了女神雅典娜,神庙的大门由过去的朝东改为朝西,并且还为女信徒们修了一个专用席,还设有一个讲坛,又在四壁绘上了基督圣徒的彩绘。公元1456年,土耳其的穆斯林又把神庙改为了一座清真寺,以前庙中一切关于基督教的东西也随之一扫而光,为了提醒教徒们礼拜的时辰,他们又在庙的一头增建了一座清真宣礼塔。
到了1687年,柯里希斯马克伯爵指挥的威尼斯军队,向驻守在雅典的土耳其军队发起了攻击,此时,帕台农神庙正被用做土耳其军队的军火库。这一年的9月26日,星期五,威尼斯军队的大炮击中了这座“军火库”,神殿内的火药爆炸,有300名土耳其士兵被炸死,而帕台农神庙也几乎被夷为平地。土耳其守军在3天后向柯里希斯马克伯爵投降,而这个伯爵的掠夺也开始了,他命令手下把雅典娜女神战车上的奔马拆下,并连同帕台农神庙西山墙上的海神波塞冬雕像也一块儿搬走。在拆除的过程中,由于工人失手,雕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年后,威尼斯军队撤离了雅典,土耳其人又在神庙的废墟上兴建了一座清真寺。
到了1801年,上面提到的英国驻土耳其的大使埃尔金勋爵便将剩下的雕刻全部拆走,带往伦敦。此后,希腊开始了长达八年的独立战争,在这期间卫城多次成为战场。等一切结束之后,凝结着伯里克利与菲迪亚斯心血的伟大建筑以及无数古希腊艺术家智慧与汗水的神庙雕塑,已经灰飞烟灭。
雅典卫城历经劫难,它遭受到无知的波斯人、罗马人、哥特人、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与掠夺,如果今天仍然有人记得卫城的本来面貌的话,他一定会因哈佛举行的第一个五十周年纪念活动而感到可笑。
那位极富煽动力的演说家伯里克利,死于公元前429年发生的那场瘟疫。这一年也是伯罗本尼撒战争开始的第二年。斯巴达人于公元前404年战胜了雅典人,不过雅典艺术没有受到破坏,艺术之城的精神犹存。伯里克利死后,他的思想一直影响着希腊艺术的发展,他的精神火花一直都跳跃在每一款希腊艺术品之中,其影响达整整100年之久。不过,艺术还是慢慢发生了一些变化,艺术家不仅要动手,更需要学会动脑,这些变化都在后来的艺术作品中反映了出来。希腊的艺术工作者们不再愿意过清贫的日子了,也不甘于默默无闻的生活,他们的作品开始走向国际市场,并希望建立起良好的信誉,他们要为自己创出名声,于是他们不再使用邻居街坊们都叫的小名彼得、约翰什么的,他们要用更加响亮的名字来吸引罗马或亚历山大城的顾客们,那些人能够出大价钱。于是,艺术家们开始有了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名字,比如帕拉克西特里斯、莱西卜斯、施克帕斯等等,他们还开始在自己的作品上署上了自己的名字。这样,我们才有机会知道自己收藏的这些艺术品是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美神坐像
大理石雕像,约公元前400年,全长315厘米,大英博物馆藏
这些原来在雅典帕台农神庙山墙上的雕像,是埃尔金勋爵运到伦敦的雅典卫城的艺术品之一。
现在,希腊本土上已经很难找到古代希腊的雕刻品了,它们往往早已由意大利流传到了欧洲西部。后来,到了罗马帝国的强盛之时,罗马人便喜欢用昂贵的雕刻品来装饰自己的房子了。于是,罗马人纷纷向希腊雕塑家的工作室订购石雕像,这里一跃成为了希腊艺术品的最大销售市场。只要有一件雕塑品一旦成名,诸如帕拉克西特里斯的《赫耳墨斯》,莱西卜斯的《阿波可西奥美诺斯》或称为《从胳膊上抹掉油污的角斗士》,人们趋之若鹜般地开始要求类似的作品。当时的希腊艺术品遍销各地,人们很难想到,在一些人烟稀少的地方,也会有希腊艺术品的踪迹,比如在如同荒原的米洛斯岛和萨莫塞雷斯岛,竟然有人收藏有《维纳斯》和《胜利女神》这样的珍贵文物。当然,现在这些文物已经被收藏在巴黎的卢浮宫了,上面署有作者的名字。
那么,希腊的那些珍贵艺术品为什么会流失到岛上呢?人们的说法不一而足。有的说是那些雕塑被当成了货物而运到那里,后来又难以再继续运离了,所以雕塑便留在了那里;还有人推想,这些艺术品是当年被海盗抢劫而来,然后藏在这些荒芜的小岛上的。另外还有一些小说。有关于这些艺术品转移的描写那就充满传奇色彩了,那些经历往往是奇异而非凡,更是让人感叹。
米洛的维纳斯像
约公元前200年,大理石,高202厘米,卢浮宫藏
米洛的维纳斯是几个著名的维纳斯雕像中最负盛名的一个,因发现于米洛斯岛而得名。这尊雕像也代表了那个时期古希腊艺术所达到的水平,她既像一个真实的形象站在我们面前,又像是来自另一个更为美好的世界。希腊的艺术家们在类型化的形象和具体的形象之间取得了一种新的巧妙的平衡。
之所以把转移希腊文物写得那样扣人心弦,是因为历史上对希腊文物的破坏的确是一件让人心痛的事,人们或多或少想从小说中得到一丝慰藉。比如,仅有一次,在摩索拉斯的陵墓中保存着属于他们的塑像,这座陵墓是阿蒂弥西亚王后为纪念她的丈夫摩索拉斯而于公元前353年修建的。除了这一款塑像,其余的全部遭到洗劫,或卖掉,或被盗,或是被狂热的基督教徒们打碎后丢弃,这些宗教的狂热分子企图把所有异教徒的想象与器件,统统从这个世界中清除干净。
幸好雕刻家们是活的,他们不像作品一样静静地等着别人的迫害,即使是死,他们也希望能选择好一点的结束方法。希腊人惧怕死亡,他们强烈地憎恨那些中止了他们幸福生活的入侵者,尽管他们明白死亡是不可逃避的,每一个都不能幸免,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葬礼可以尽量优雅一点,选择修建博物馆,以此来纪念那些已经走完人生之路的朋友们。仪式十分简朴,但却透着一种高贵。
我曾在世界各地见到过许多不像样子的墓地,惟有希腊人的墓地最为引人注目,用奇迹来形容它一点也不过分。它完全可以被看成是希腊人艺术的集成,也许只有面对死亡时的希腊人,才真正把艺术的创作才能发挥到了极点。这些墓园使我们很幸运地从中世纪的遗风中摆脱出来,并促使我们思考,我们是不是应该重视自己的归宿,寻求一个永久的安息之地,以便让我们可以开心地返回生养我们的大地母亲的怀抱。希腊人给了我们提示,人们也渐渐地改变了对待死亡的态度,既然不可避免,不如真诚对待。尤其是近30年来,人们的心态有了更加明显的转变,有关于死亡的思考也越来越多。在这一点上,希腊人的墓园就值得我们学习。我们希望各处的陵园都能启发人们的灵感,都能让人们体会到人生的可贵,而不希望我们所熟悉所热爱的人,他们的墓地上落满尘埃。
对待死亡,希腊人的思想从没有改变过。无论他们的国家命运如何,艺术的发展如何。古代希腊人都算得上是天才,只有他们才能把自己的死亡变成一种永恒的艺术。
我们难道就没有这样的勇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