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月夜。
芈芙望着眼前紧闭的柴扉,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师爷甚么毛病?”她心情不好,满腹牢骚不知从何处发泄。
“师爷?什么师爷?”阿沅已然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应答着。
“不是说你,”芈芙指了指斜倚门框的姜艾,“我是说,她的师爷……”
“你是说……蒲神医?”阿沅定了定神,眼神中闪烁出些许异样神色。
“谁知他是不是神医,”芈芙把小嘴撅得老高,“我看他这架子倒是不小!”
“嘘!”阿沅赶紧让主人噤声,“这可是神农顶,是神医们清修之地,周边又多是钜剑门弟子。你若忤了他们,楚君的眼疾岂不是……”
“你怕了?”芈芙眼前浮现钜子杨不疑的模样,想起他那副凶神恶煞的形容,以及手中那柄沉重黢黑的钜剑,不由也犯了嘀咕。但她虽然心虚,嘴上却依旧不饶,“哼,我是不怕他们的……”
“女公子,你究竟是怎么了?”阿沅吃惊地看着芈芙。
“怎么了?”芈芙鼻尖一酸,眼眶中的泪珠不争气地涌出,“我……哪有怎么?”
“这……”阿沅被呛了回去,支吾了几声,也不敢再劝。
芈芙如何不知阿沅所言何事。
自从三位兄长同室操戈,最终落得一死二伤的下场,芈芙便心如裂帛,迟迟没能从这恐怖的梦魇中摆脱过来。她之所以急着要上神农顶,名为替四兄熊徇求药,实则是为了让自己忙碌起来,在劳累中忘却苦难,不去回想那伤心之事。
可如今,芈芙见到神医之面,蒲无伤也答应下山为熊徇疗伤,大事已了,反倒觉得心中空落。夜间万籁俱寂,闲来无事,自然又勾起无限愁肠来。可芈芙偏又不喜与人分享心事,只能兀自感伤,憋得满腹闷气,不知从何处发泄而出。
“芙妹子,”姜艾也刚从神游中恢复,“你又何苦哭起鼻子来?”
“还不是你那师爷!”芈芙把脸撇向一侧。
“蒲神医?他又如何你了?”姜艾哭笑不得。
“这哪是什么待客之道嘛!”芈芙胡乱找了个理由搪塞着,“他们三个臭男人只顾关起门来谈天说地,就把我们晾在这破茅草房里,漏风漏雨的,连碗热汤都顾不上……”
“原来是为这事,”姜艾连声啧啧,揶揄道,“芙妹子,你何时变得如此娇贵了?”
“呸,这山顶除了钜剑门的蛮汉,便是神农派的迂腐医士,又酸又臭!”芈芙的坏情绪愈发倾泻而出,转头使唤阿沅道,“你快出门寻些鲜花来,这破草屋满是霉味,我是片刻都不想多呆也!”
“神农顶上大雪封山,上哪找鲜花去?”阿沅很是无奈。
“无用的婢子!”芈芙轻轻一掷,手中木杯飞出窗外,“鲜花就算了,干花也没有吗?”
“你倒会欺负阿沅,”姜艾也看不下去了,“这又不是你的别院小舍,哪来的干花香草?”言罢,她在屋内翻找了一番,在角落不起眼的泥坛瓦罐中找到几束干草,“嘿嘿,这里虽然没有干花,但草药倒有的是,这些陈年的药材,倒是可以将就用些。”
“倒还凑合,”芈芙接过一束芦苇葭草,正是白日里曝晒过的,确有些提神醒脑的气味,心情也好了不少,“不过,我晚上是断不在山顶过夜的!”
“倒也不急,”姜艾瞥了眼天光,“你便少歇片刻,你的方大夫和二位仁兄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要叙。待他们聊得尽兴了,我们再告辞下山不迟。”
想到方兴,芈芙脸一红,问姜艾道:“你说,他们会聊什么?”
姜艾心不在焉:“既然是叙旧,十有八九便是彘林之事。”
“彘林,”芈芙心中一酸,“是在聊茹儿的事情么?”
“茹儿?”姜艾显然在明知故问,“谁是茹儿?”
“还能是谁?他重伤昏迷之时,这个名字却念了无数次,还有那甚么‘七年之约’,简直恼死芙儿了!”芈芙越想越气,仿佛浑身上下都泛起了酸气。
“哟,芙妹子可是把醋罐子打翻咯?”姜艾咯咯笑道。
“艾姐姐,你快别嘲笑我也!”芈芙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你说,我该怎么办?”
“我哪有办法?”姜艾给了她一个白眼,“人家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你还能让他忘了她不成?”
“哎呀,那个茹儿到底有什么好,让那傻子如此痴迷?”芈芙心中愈发泛酸。
“这我哪知道去,”姜艾没好气道,“我又没有心上人,如何知道这些……”
“哎,七年之约,”芈芙坐立难安,在屋内跺起脚来,“听说,那个茹儿已经失踪六年多了,莫不会死了吧?”话刚出口,她又觉得太过刻薄,“如果明年方大夫还找不见茹儿,这七年之约便作废了么?”
“这我可说不上来,”姜艾苦笑道,“依我愚见,方大夫可是个痴情人。”
“那可怎么成?他怎么能说话不算……”
“怎么?方大夫愿意等那茹儿,那是他的情愿,纵使他再等个七年、十四年,你又如何强求?”
“哎呀,不成的,艾姐姐,他一定要把她忘了!”
“芙妹子,你倒有趣,竟想这些魔怔之事。”
“艾姐姐,我听说古时有种忘情之草,人若尝了,便可忘却旧情。你去找神医师爷讨些来,让方大夫服下,他不就忘了那七年之约了么?”
“哪有什么忘情草?”姜艾笑得合不拢嘴,“倘若真有这草,你就不怕方大夫连你都忘了?”
“这……”芈芙呆若木鸡,“说得倒也是……”
“女公子,”阿沅许久不敢吭声,此时也忍不住笑道,“依我看呐,倒是你更需要这忘情草!”
“小蹄子,”芈芙恼羞成怒,便要拔剑出鞘,“你看我如何收拾你!”
“啊也!”阿沅吐着舌头,笑着躲到姜艾背后,“女公子饶命,神农派圣地,你可不能玷污啊!”
芈芙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阿沅的话正是自己方才拜山时对钜子所言,不禁莞尔,这才将佩剑入鞘,佯绷着脸道,“小丫头倒是嘴巧,且饶过你这一回!”
“快别闹了,”姜艾看罢热闹,直不断向手中呵气,“这大冷天,舞刀弄剑也不怕冻着……”
“艾姐姐,这天哪冻得过你去?你这成天冰冰冷冷的,就没有为情所困过?”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那钜子英武倜傥,蒲神医儒雅清秀,你就不考虑考虑?”芈芙坏笑着,偷偷观察姜艾的反应。
“得了吧,师爷是神农派掌门人,高山仰止,我可不敢有任何想法。”姜艾突然正色,显得很是虔诚,“不过……至于那钜子杨不疑嘛……”她故意拉着长调,吊足了芈芙的胃口。
“钜子如何?”芈芙果然起了猎奇之心。
“他似乎对阿沅颇有关切咧……”姜艾话中有话。
“怎么可能?”芈芙大为意外,她转头望向阿沅,“这钜子城府极深,被他看上,真不见得是好事。”
“艾姐姐,”阿沅也吓了不轻,“你可别乱说……”
“我猜也是瞎说,”芈芙很不以为然,他对杨不疑并无好感,“芙儿就看不出来,钜子那眼神比钜剑还犀利,又如何能表露出情意来……”
“也罢,也罢,”姜艾不置可否,“你先管好你自己罢!”
正说话间,只听隔壁柴扉“吱呀”一声,原是方兴木屋内有人出门,似是向茅草房内而来。
姜艾和阿沅连忙起身,简单整了整衣襟,便要前去见礼。芈芙心中忐忑不安,刚想站起,却不知何处生出一股执拗的劲来,偏偏把头侧向一旁,不愿直视来人。
来人乃是神农派掌门蒲无伤,他身为此间主人,言谈举止中皆透着和蔼可亲:“诸位,山上寒门陋院,颇备了些饭菜,还望诸位不弃。”
“多谢师祖!”姜艾见芈芙迟迟不言,只得出面代为答谢。
“多谢掌门!”阿沅愣了一愣,也盈盈向蒲无伤致礼。
“不必客气,”蒲无伤笑容可掬,侧身让出道来,“诸位,请吧!”
“倒是不必麻烦神医了,”芈芙愈发不悦,幽怨道,“我等下山去觅食!”
“怎么?”蒲无伤有些手足无措,“是我招待不周,怠慢了诸位么?”
“那倒不是,”芈芙心中虽不快,却也不敢对蒲无伤不敬,“此间皆是男众,我等女子不便同食同住……对了,我在半山腰修有别院,今夜不敢叨扰阁下,便自在那里宿下歇息。”
“也好,”蒲无伤本就是副好脾气,自然不以为忤,“对了,明日卯时,我便携方贤弟下山,随女公子同去给楚君治疗目疾。”
“这……多谢神医!”芈芙见对方这般热忱,顿觉过意不去,又懊悔起自己太过鲁莽无礼了。
这时,方兴和杨不疑也循声而来,见芈芙执意下山,也只得告辞相送。
“怎么?”芈芙见到方兴,又萌出不自觉的伤感,“你不随我同去?”
“我?去哪?”方兴不明就里。
“哎呀,你都说了男女不便同住,”姜艾见势尴尬,连忙来劝芈芙,“你那别院都是脂粉香气,方大夫如何又住得惯?”
“也是,那……那你多保重,神农顶上,近来可不太平……”芈芙神情恍惚,没来由地迸出这一句来。
“你此话何意?”钜子杨不疑闻言,脸色霎时铁青。
“你可别闲操心,”姜艾又来解围,“有钜子在,普天下还有比神农顶更安全之地?”
芈芙讪讪笑了笑,可她瞥见杨不疑不怒自威的眼神之下,却唯独对阿沅放出柔光,这才信了姜艾的话——看来,钜子似乎真对自己的贴身侍女颇有情意。但她顾不了这许多,只得依依不舍同方兴挥手道别。她厌恶离别,仿佛这一转身的光景,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或许,她的确是太累了,也不知总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一路无话,三位女子终于赶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半山腰的别院住下。
当晚,姜艾独处别院,阿沅虽和芈芙抵足而眠,却也早早睡去,芈芙身心俱疲,却又哪里睡得安稳?
半睡半醒间,这几日发生的剧变,如走马灯般在她心中回闪。
在梦里,她又回到了那鼓角铮鸣的杀人战场,那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那里夹杂着腥臭和焦腐,那里弥漫着哀嚎和呻吟……
可当她从梦魇中清醒,眼前却浮现出熊霜发脓溃烂的箭疮,熊雪白骨森森的断臂,熊徇那狰狞空洞的眼眶……他们都曾是芙儿最挚爱的兄长啊,到头来,死者不得安生,生者犹自残杀。他们毫无骨肉之念,只有对君位的狂热与偏执。
还好,她还有心上人可以记挂。生离死别之后,方兴成了她仅存的精神支柱。
可他真的属于自己吗?他虽流落南国,却时刻心系镐京,他牵牵念念的,仍旧是那个叫茹儿的女子,是那个缥缈但凄美的七年之约……
普天之下,还有比芈芙更悲惨的女子吗?
就在她深陷惶惑不安中难以自拔时,屋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让她瞬间来了精神——
“有刺客!”
芈芙听了片刻,感觉事情不妙,她侧身一个激灵,将阿沅从睡梦中推醒。
阿沅历来和衣而卧,反应倒是迅捷,她从枕下抽出利刃,严阵以待。
“分头,上屋顶!”芈芙不敢有大动静,只是用唇语低声吩咐道。
阿沅会意,闪身出了柴门,自窗棂攀上了房顶。芈芙则自前门包抄,绕道后院,纵身一跃,也来到屋顶之上,抽出利刃,猫着身子查看敌情。皎洁月光洒在房顶积雪之上,泛起点点微光,但对习武之人而言,已然足够视物。
果不其然,隔壁房顶上赫然出现两位黑衣男子,他们发现来人是女子,冷笑着提剑来战。
“阿沅,我就说钜剑门不怀好意!”
芈芙见刺客服色与钜剑门相同,心中暗骂那钜子卑鄙,深夜派手下来此,究竟是何居心?
可那二位黑衣人并不答话,双双跳将过来,举剑便刺。刀刃相交,芈芙便觉这二位身手不凡,比起昨日上山时交手的洛乙丑之流,要高出一大截。芈芙一惊,昨日杨不疑曾提及,洛乙丑只在众弟子中排行第三,难道说,眼前的二人竟是钜子的首徒和次徒么?
“好个钜剑门,有能耐脱下蒙面!”芈芙嘴上不饶人,却不敢掉以轻心,手中不禁出了杀招。
可又战了六七合,芈芙便觉不支,连连退步,几乎从房顶跌下。阿沅见状不妙,不得不分神前来救应,可对方的武艺显然远在主仆二人之上,其中一位黑衣人在夹击之下,兀自游刃有余,竟然剑法不乱,脚下亦是岿然不动。
见同伴不落下风,另一位黑衣人反倒从恶战中抽身,闪身翻下屋脊,消失在视线之中。
“阿沅,速速结束战斗!”
芈芙生怕周围还有黑衣人同党,赶忙深吸一口气,加快了出招速度。阿沅也摆出搏命的架势,不顾身后破绽百出,只管去攻对方的要害所在。那黑衣人这才不敢轻敌,抖擞起十分精神,不断移形换步,且战且退,与主仆二人周旋。
战至此时,芈芙猛然发现,眼前黑衣人的招数与钜剑门大为不同。芈芙虽不喜杨不疑的桀骜,但不可否认钜剑门行事磊落,招数又以刚猛为主,阳气十足。可眼前的黑衣人身形阴柔,出剑狠辣,不阴不阳,又不伦不类,属实奇怪。
激战正酣之时,芈芙只听楼下一声惨叫,正是姜艾的声音。
芈芙分心一瞥,只见另个黑衣人从屋中闪出,身后背着个麻布口袋,想必姜艾正在其中。芈芙暗叫不好,自己和阿沅只顾着在屋顶拼杀,却不料对方原意便是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不好,我去救艾姐姐!”芈芙追悔莫及。
她顾不得许多,朝眼前对手面门虚晃一招,便收刀追赶姜艾而去。
“女公子先去,我先挡他一阵!”
阿沅正准备脱身,不料被屋顶上敌人的剑招缠住,分身乏术。
芈芙顾不上照应阿沅,只是拔腿去追姜艾。她自幼轻身功夫超群,可追了许久,却始终距离眼前的黑衣劫匪数丈之远。她和姜艾不过萍水相逢,但对方帮自己医好方兴之伤,又为熊徇的眼伤奔忙,这些恩情芈芙尚未及报答,如今姜艾有难,她自不会见死不救。
黑衣人一路往山下狂奔,下坡之路虽陡,对方如履平地,还不时回头用暗器“招待”芈芙。
芈芙心中火起,咬牙紧赶,可眼看就要追到山脚,反倒力不从心。连日来的大悲大恸,早已透支了芈芙的全部体力,她只觉眼冒金星,双脚愈发软弱无力。
可就在这时,那黑衣人刚要逃脱,却突然如被天雷劈中般,一个趔趄栽倒在地。
那黑衣人跌了一跤,背后布袋也因惯性飞出数丈。
“艾姐姐,不好!”
眼看姜艾就要跌落山谷,芈芙万念俱灰,不禁发出哀嚎。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布袋突然迸开,姜艾竟如长了翅膀一般,飘飘然稳稳落在地面上。
“艾姐姐,你会飞?”芈芙大惊失色,几个箭步便来到她跟前。
待芈芙赶到切近,这才发现姜艾仍在昏迷,而在她的身后,一双大手将她牢牢托住。原来,姜艾之所以凭空从布袋中逃脱,乃是受高人相救,这才脱离了性命之虞。至于那黑衣人的跌倒,自是也非偶然,而是被钝器瞬间砸昏。
“是你?”芈芙打量着眼前赫然出现的男子。
“是我!”那人冷冷一笑,语气依旧满是自负。
此人虽然也身着黑衣,但形制和刚才同芈芙交手的黑衣人大为不同,正是钜子杨不疑。
“这黑衣人,”芈芙指着地上冰冷的黑衣人,“是你们钜剑门的?”
“呵呵,你说他是我门中弟子?”杨不疑将钜剑回鞘,踢了踢地上的人。
芈芙这才注意到,眼前的黑衣人已然丧命,死不瞑目,眼眶中满是不可思议的惊恐。杀人不用第二招,这显然是杨不疑的杰作。
“你好狠,连自己徒儿都杀?”芈芙心有余悸。
“什么眼神?”杨不疑哭笑不得,俯身撕开那尸体胸前的衣襟,赫然露出一个黑色羊头标记。
“好无礼!”芈芙哪里见过男子露体,羞得把眼睛蒙上,许久方喃喃道,“这是什么标记?”
“巫教!”杨不疑不冷不热,“他们假冒我钜剑门的装扮,你等经世不深,倒也难怪中计。”
芈芙也知怪好人,低声问道:“巫教……为何要掠走艾姐姐?”
“我如何知道,”杨不疑突然神色一变,“不对,巫教不会只来一人,还有同党呢?”
“不好!阿沅!”芈芙突然尖叫起来。
“阿沅怎么了?”刹那间,杨不疑眼中流露出惊慌之色。
“我追下山之时,她还在同另一个黑衣人搏斗……”芈芙愈发害怕起来。
刚才自己只顾解救姜艾,却忘了阿沅还留在山腰别院,与另一位黑衣刺客搏斗。想自己主仆二人联手时都敌那黑衣人不过,此时把阿沅一人落下,怕是凶多吉少。
“啊呀,你真是心大!”杨不疑一跺脚,也不顾和芈芙道别,飞也似地择上山路径飞奔而去。
“你……”芈芙愣在原地,心道,这杨不疑未免也太过性急。
这时,姜艾缓缓醒转,哪知自己刚经历了何等凶险之事。可芈芙心中挂念阿沅安危,自然无暇同姜艾复述今夜发生的一切,只是拉住她冰凉的手,领着姜艾快步朝山上跑去。
“阿沅!”
芈芙赶回半山腰别院之时,差点哭出声来——只见阿沅倒在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胸前被鲜血染透,必是受了极重的创伤,仅剩微弱呼吸。万幸她倒在屋顶茅草之上,否则若是跌落雪中,必难免冻死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