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芈芙柔弱纤细,手劲却一点不小,方兴很快被她拉到屏风之后。
社稷坛不大,后屋是熊霜的临时起居之处,除了卧榻,便只有一个破旧橱柜。堂堂南国之雄的楚君熊霜,竟被叛弟熊雪软禁在此,好不凄凉。
“快,进去!”
橱柜门“吱呀”一开,方兴被芈芙推进橱柜之中,一个瞬息不到,芈芙也纵身挤了进来。她此时香汗淋漓,对着方兴吹气如兰。
橱柜狭小,方兴与少女有了肌肤之亲,不由心慌意乱。
“你!你别乱想!”她娇嗔道。
“我……”方兴历来以正人君子自居,这“乱想”二字可担当不起。
二人无暇拌嘴,只能透过壁橱的缝隙往外观瞧。
殿外,熊雪的脚步渐进,身后跟着不少士兵,来者不善。
“君兄,二弟听说有刺客,特率五百悍勇前来护驾!”熊雪的声音粗如豺狼,方兴对此再熟悉不过。
“护什么驾?哪有刺客?”熊霜强作镇静。
“休要骗我,”熊雪狞笑着指向地面,“喏,这是哪来的血迹?”
方兴暗叫不好,这是方才芈芙刺伤自己的血迹,一摸脸上,长长的刀疤还隐隐作痛。
“来人,搜!”
熊雪罔顾熊霜的反对,一声令下,五百甲士如猛虎出笼,在社稷坛内便是一阵刮搜。
方兴绝望,只能闭目等死。这趟楚国之行流年不利,没死在汉水之内,却要死在社稷坛中……
“来,缠上!”这时,芈芙不知从哪取来一根绳索,绑住方兴双足。
“你这是……”
方兴话刚出口,只觉失重飞起。原来,芈芙在这房梁之上安有机关,通过一根长绳与橱窗相连,内装滑轮机关,故而芈芙稍一用力,二人便能轻松悬空。
“糟了!”吊至半路,芈芙突然花容失色。
原来,这机关本是芈芙自用,从未承受过二人重量,房梁距二人有五、六尺之远,二人卡在半路,一时无处借力。
眼见熊雪爪牙就要进屋,方兴急中生智,轻喊了声“失礼”,一把搂住芈芙。
芈芙吓得花枝乱颤,可方兴要的恰恰是这挣扎之力,绳索如钟摆般晃动,芈芙这才会意,借力用双脚勾住房梁,继而腰肢使劲,终于成功着陆梁上。
电光火石之间,熊雪的士兵们也杀入内屋,在二人待过的壁橱内一阵乱捅。
逃过一劫,方兴吓得直冒冷汗。而芈芙此时蜷在方兴怀中,更是羞得说不出话来。
熊霜见熊雪一无所获,冷言讥讽道:“令尹,奸细在哪?”
“他娘的,”熊雪啐了一口痰,“刚才卫兵通报,分明有冒牌矿官进宫!”
“寡人被你软禁数年,此地哪还飞得进一只蚊蝇?”熊霜恨恨道。
熊雪恼羞成怒,拽过熊霜贴身的卫士长,用剑抵住喉咙:“奸细在哪里?说出来饶你不死!”
那卫士长倒是硬气:“反贼对国君不敬,如何对得起先君?”
“先君地底阴凉,正需你这热血忠臣侍候。”
言罢,熊雪转手一剑,割破卫士长喉咙,血溅当场,气绝身亡。
“大逆不道!”熊霜气得差点晕厥,“社稷坛内行凶杀人,不用偿命么?”
“好啊,一命抵一命,公平!”
熊雪言罢,从自己的卫士中挑出一人,训诫其余手下道:“众人看着,此人谎报军情,惊扰国君歇息,杀他正可抵命!”
话音未落,熊雪刀起头落,可怜那人双腿一蹬,一命呜呼。
方兴见此血腥场面,心中暗骂:“好蛮横的权臣!”
熊霜已然气得浑身发抖:“熊雪,你在寡人面前杀人不眨眼,是要篡位不成?”
“哼!老兄,别以为你仗有商盟的干系,伴着个铜绿山,我便不敢杀你!”熊雪用刀指着地上的尸体,“等我攀上商盟,你便也是这等下场!”
言罢,又对手下道:“从今往后,没有本令尹的令牌,一只鹰犬都不能放入此地!”
“唯!”众手下噤若寒蝉。
房梁上,方兴把一切听得真切。原来,熊霜口中铜绿山另有所主,指的乃是商盟。诚然,能坐拥这天下第一矿山者,舍富甲天下的商盟其谁?这么说,楚国已与反周势力勾结,自己此次卷入楚国内乱,还需多加小心行事。
正思索间,熊雪恶狠狠盯了君兄一眼,愤然提刀离开。
“嘿,你还不放开人家?”
“失礼失礼!”方兴呆了半晌,发现自己还搂着芈芙腰肢,吓得赶忙松手。
芈芙突然压低声音:“别急,危险尚未解除!熊雪卫队明早才会换班,我们只能在梁上捱过今晚。”
方兴点了点头,只觉心中扑通狂跳,他重伤尚未痊愈,此时四肢僵硬,头冒虚汗。
佳人在怀,方兴血气方刚,又如何能做到坐怀不乱?
他只得强摄心神,默念与茹儿的七年之约。今年便是第七个念头,他却依旧没有茹儿消息。她还活着么?她若尚在人世,听闻我在南国阵亡的“噩耗”,不知是否会伤心?可她如果还活着,如何始终不到镐京城找我呢?
方兴不愿背誓,召芷不能移其心志,芈芙也不行。
至少,现在还不行。
夜深人静,初秋微寒袭来,梁上佳人早已疲累,竟依偎在方兴怀抱入睡……
黎明到来之前,终于传来楚君熊霜轻咳之声,这是危险解除的暗号。
“终于可以走了!”芈芙醒转过来,回眸望向方兴。
方兴一夜未眠,此时装作刚睁开眼:“熊雪的卫士换班了?”
熊霜在梁下无奈苦笑:“二位不必缠绵,熊雪手下换班间隙极短,请速速离开此地!”
“兄长瞎说什么!”
芈芙娇羞一笑,纵身跳下,方兴也赶忙从房梁上悬缒而下。
二人不敢多耽,和熊霜道罢“珍重”,便沿暗道穿过侧门,趁熊雪卫兵交班之时,闪身出了社稷坛,匆匆出了乔多城。
“我们现在去哪?”一切有惊无险,方兴心中暗称侥幸。
“等……等人……”
经过一夜的“共患难”,芈芙却又改回初见时的拘谨,变得惜字如金。
不多时,方兴眼前出现两乘轺车,驾车者正是阿沅和姜艾。
芈芙赶忙跳上车厢,小心翼翼道,“艾姐姐,乔多城已加强守备,我们速速前往夔国暂避!”
姜艾点了点头,开始张罗:“我们四人目标太大,必须分开行动。阿沅带方大夫小路出城,芙妹跟我走大路,你是熊雪之妹,料无人敢阻拦。”
众人皆无疑议,便分头上车。
阿沅驾车技术略显稚嫩,但方兴昨晚一夜未眠,很快倚着车辕昏昏睡去。
再睁开眼时,已是正午时分。
“方大夫,夔国到了。”阿沅低声唤醒方兴。
方兴点了点头,他对夔国略有耳闻,这是楚国私封的附庸小国。
昔日,楚国雄主熊渠死后,其长子熊康与少子熊延争位,次子熊红为了避祸,主动自断双足,避祸于夔地。后来熊延夺位,自觉有愧于二哥,便将他封在夔地。自那以后,夔国便成了法外之地,楚国历次内乱,便有大批贵族逃难于夔国。
车驾夔国境内行驶半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僻静之处停下。
这里有三两间草房,鸡犬相闻,十足的乡村风情。
“方大夫!有失迎迓!”
方兴刚走到门口,一位青年玄衣男子翩翩而来迎接。此人衣着朴素,但器宇轩昂,胡子拉碴,却难掩英俊面庞,举手投足间尽是贵族风范。
“敢问足下是?”方兴此时疲病交加,与他一比,顿时自惭形秽。
“阿芙说今日有贵客光临,怎想竟是方大夫!”玄衣男子难掩喜悦。
方兴一愣,突然心中涌起莫名醋意——此人称呼芈芙如此亲昵,看来关系非同一般。
“见过主公,”阿沅见到这男子,顿时也殷勤起来,“你们先聊着,我给你们张罗饭菜!”
“有劳沅丫头,”玄衣男子又伸手来邀方兴,“方大夫,请!”
“多有叨扰。”方兴有口无心答应着。
方兴怅然若失,阿沅称呼其“主公”,难道此人是芈芙夫君?他容貌俊美,和芈芙确是天生一对。这么说芈芙对我如此暧昧,难道只是逢场作戏,好让我为她长兄熊霜出谋划策?
进了房间,方兴见姜艾已坐在客座,却不见芈芙踪影。
“艾姑娘,”那男子又招呼起来,“有劳你沏上雨后春茶,这精细事旁人可干不成!”
“他又品不出好茗,”姜艾朝方兴微微坏笑,“哪像公子雅致,光看茶汤便知其三六九等!”
姜艾对谁都冷若冰霜,唯独对玄衣男子笑意盎然,更加让方兴坐立难安。
方兴心中暗暗叫苦,心道,芈芙或许只是对生人忸怩,从来没对自己表露过情意,一切不过是方兴的一厢情愿。如果她真的名花有主,那我昨晚也太过失礼也!
不多时,阿沅将茶碗端来,这是姜艾用心泡制的好茶,方兴味同嚼蜡,又换来姜艾一阵白眼。
玄衣男子问道:“方大夫,为何心神如此不宁?”
“旅途劳顿,无妨。”方兴被看穿心事,只顾摇头敷衍,哪敢直视对方。
想自己已是“死人”之身,又惶惶然流落异乡,他看着茶汤里落魄的倒影,愤然一饮而尽。仰头的那一瞬间,方兴幡然醒悟——芈芙也好,姜艾也罢,她们美若天仙,又与我方兴何干?此二人是我救命恩人,我又何苦对眼前男子怀抱敌意?当真可笑之极!
“看芙儿带谁来咯!”
门外,少女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再次拨动方兴心弦。
“阿芙!你真让我一阵好想也!”
玄衣男子兴奋地冲到芈芙跟前,二人似是久别重逢,好一番亲昵寒暄。
方兴心中又是一阵泛酸,只顾低头饮茶。
“你真把屈老请来了!”那男子惊喜道。
方兴这才发现,芈芙赫然站着一位老者,他身高体壮,虎背熊腰,目光犀利,一副赳赳武夫气质。想必,他便是众人口中的屈老。
“芙丫头,你请我商谈大事,怎地尽是毛头小孩?”屈老皱了皱眉,二话不说,便转身扬长而去。
“这……”众人没想到老者如此摆谱,只是面面相觑。
“他不会不辞而别,”玄衣男子尴尬地笑了笑,“屈老将军就这脾气,我等先聊正事。”
众人无奈,只得悻悻入座。
方兴一瞥芈芙,刚好眼神交汇,她脸一红,又把头埋进那男子臂弯。
“你和方大夫相谈甚欢么?”芈芙仰头望向玄衣青年,语笑嫣然。
“还行,”男子尴尬一笑,“方大夫旅途劳累,颇感不适。”言罢,他宠溺地刮了下芈芙鼻尖,丝毫不顾及外人在场。
见芈芙毫不躲闪,方兴不由连连皱眉。
姜艾似乎早已洞察一切,她揶揄起方兴来:“方大夫哪是旅途劳顿,怕是对四公子颇有醋意哟!”
“四公子?”方兴一时惊诧,脑中努力思考这四公子究竟是谁。
那男主人也一脸茫然,被问得愣在原地,“怎么?方大夫竟没认出我来?”
“阁下是……熊徇公子?”方兴一掐大腿,原来是他!
“人家是兄妹,”姜艾笑得合不拢嘴,“方大夫,你莫不是把四公子当作情敌了?”
听罢此言,方兴脸上一阵殷红,熊徇颇为尴尬,芈芙则是掩面跑出屋外。
“惭愧,惭愧。”方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时,方兴才注意到兄妹俩面容何其相似,楚君熊霜说父母偏心,把好容颜都赐予幼弟、幼妹,果然所言非虚。熊徇和自己年纪相仿,汉阳辩论时都只是少年,如今容貌已大不相同,故而方兴没能认出。
方兴整理罢情绪,问熊徇道:“四公子,你不是在国外流亡么?”
“危险之处最安全,”熊徇面有得色,“熊雪和莫敖屈虔万没想到,他们四处通缉之人,竟然就躲在夔国。”
方兴又问:“刚才那位老者是?”
阿沅插嘴道:“方大夫,可曾听过屈破败老将军威名?”
方兴大惊道,“莫不是‘於菟小将’屈将军?”
“你说对了一半,”熊徇抚须笑道,“如今他早非小将,而是‘於菟老将’也!”
众人闻言莞尔,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於菟”乃是楚语,意为猛虎。当年熊渠僭越称王,进犯中原,屈破败年方二十,堪称南国第一猛将,大小数百战难求一败。楚人崇尚猛虎,故美其名曰“於菟小将”,后又改为“於菟神将”。论辈分,他是熊霜、熊徇们的祖父辈,是莫敖屈虔的族叔。
熊渠死后,诸子争位,屈破败心灰意冷,便交回兵权,归隐山林,不再过问政事。今日,老将军竟被熊徇兄妹重新请出山,方兴有幸目睹其尊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爽朗大笑。
“谁又在提‘於菟’名号?好不恼人!”
来者正是屈破败老将军,身旁站着刚才羞怯外逃的芈芙。
熊徇大喜,扶屈老将军主位坐定。此公虽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好个“於菟老将”!
“老将军,如今楚国势危,手足相戕,熊徇请您出山主持大局。”熊徇毕恭毕敬,说明来意。
“老朽年高,早已不问国事,”屈破败白了众人一眼,说话毫不留情面,“更何况,言及手足相戕,还不是尔等祖父熊延之拿手好戏?荆王何等英雄,后代竟一窝不如一窝!此事休要烦我!”言罢便要起身离席。
芈芙赶紧起身相拦:“屈老将军,芙儿找你好苦,为何急着要走?不谈国事也罢,共饮一坛老酒如何?”言罢,吩咐阿沅去取好酒。
屈破败这才转喜,昂首将醇酒一饮而尽,眼神放光:“好酒!这可比楚国的酒好上几许!”
“老将军识货,”熊徇大笑,“此乃杜康陈酿,乃是从徐国所得。”
“徐国?”屈破败拈髯冷笑,“徐人可没有好东西!”
方兴见熊徇提及徐国,心中突然一凛。前年自己随周王静亲征徐国时,曾在徐都彭城见到一男一女两位楚人特使,如今回忆起来,他们的样貌、声音与熊徇兄妹何其相像!只不知他们为何出使徐国,徐国和楚国又有何勾当?
就在这时,於菟老将对方兴起了兴趣。
“这位小友面生,似乎不是楚人面貌。”屈破败放下酒爵,盯得方兴浑身发毛。
“这位乃是大周职方氏大夫,方兴。”熊徇赶紧介绍。
“原来是方大夫!老朽听说过你,汉阳一辩,你三两言驳倒了屈虔那娃娃,倒是后生可敬!”
“晚辈也听闻老将军威名,相见恨晚……”方兴受宠若惊,赶紧回礼。
“老朽该死而未死,何足道哉?”屈破败一扬手,皱眉问道,“你身为周臣,如何来得楚国?”
方兴闻言惆怅,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还是阿沅健谈,她将方兴南征如何遇袭,又如何被芈芙所救,随后潜入乔多与熊霜相见之事,同屈破败说了一番。接着,芈芙又添油加醋,把熊雪如何跋扈、逼宫之事相告。
“熊雪这小鬼,能耐不大,胆子倒是不小,”屈破败把一块腌鹿肉嚼得津津有味,“还有屈虔,已然位极莫敖,却还要助熊雪为虐,侮我屈氏名声。”他以长辈自居,楚国的当权者在他眼中不过娃娃小辈。
熊徇见状,赶紧起身劝说:“楚人同情君兄熊霜,还望得‘於菟神将’相助,清除叛党。”
屈破败冷“哼”一声,睥睨熊徇:“助熊霜?还是助你熊徇?”
熊徇大骇:“老将军何出此言?”
老将军目光如炬,盯着熊徇好不自在:“你祖父熊延篡夺兄位,你父熊严亦是以幼子之身弑兄夺位,看来,楚国历来英雄出少子啊!”
这话分明是把熊徇比作其父、其祖,听得熊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半晌无言。
不过,熊徇却很快恢复镇定:“这皆是老将军归隐山林,楚国才三代内乱不断……”
“嗬!老朽可没那能耐!”屈老将军兀自喝酒,不再搭理众人。
熊徇手足无措,接连目视芈芙。
芈芙会意,赶忙出面给兄长解围:“老将军不要说笑,四兄与国君情同手足,绝无觊觎君位之意。”言罢,又对阿沅道,“丫头,快去给老将军取宝剑来!”
这话正中屈破败下怀,此人天生武痴,芈芙今日请动他的大驾,想必是以宝剑相诱。
不多时,阿沅从内室捧出一柄长剑。方兴匆匆一瞥,此剑通体金色,寒气逼人,自是出自大匠之手。熊徇取下几根头发,吹毛而断,锋锐无比。方兴这才一愣,这宝剑工艺何其眼熟,与前方征讨西戎时缴获的铜戈如出一辙。难道说,这剑也出自商盟之手?
“好你个娃娃,你送此剑于老朽,是让老朽去斩侄儿屈虔首级么?”屈破败明知熊徇笼络自己,双眼却无法从宝剑上移开。
芈芙赶紧相劝:“屈老哪里话,屈氏、熊氏血浓于水,莫敖屈虔也是一时被二兄熊雪蒙蔽,有您老出山,定能去邪归正,救楚国臣民于刀兵水火!”
她说得坚定而诚恳,与之前忸怩的女儿之态完全不同,看得方兴不由得呆了。他见过茹儿那般娇柔之美,也见过召芷那种名门气质,而芈芙此时这般巾帼风度,却是自己见所未见。比起阿沅的古灵精怪和姜艾的冷若冰霜,又显美艳几分,使人心生爱怜。
熊徇见状,也跪地叩头,乞求屈破败。
“罢!罢!罢!”屈破败沉吟半晌,长叹三声。
“这么说,老将军同意了?”熊徇和芈芙异口同声。
“老朽有愧于荆王托孤重任,已是万死犹悔!”屈破败老泪纵横,“如今,你兄妹如此大义,老朽从尔等身上重见昔日荆王模样。老朽若不为国纾难,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荆王乎?”
熊徇大喜,赶忙相搀:“有老将军领兵,有方大夫划策,此事谐矣!”
言罢,众人尽皆释怀,眼看夕阳西下,免不了一阵觥筹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