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辛艺就打了五万块钱到王超的卡上,一下就使王超“粮草”充足起来。
次日王超启程了,他买了一张从武汉经转重庆的机票飞往LS。到LS,已是下午四五点钟。
这是一个六月的天气,在重庆王超还湿热难当,但一到LS的贡嘎国际机场,抬头看天,却是蓝得幽深的天际飘浮着像棉絮一样的白云……凉爽的风再吹来,就把王超多日在武汉的隐晦心情吹得干干净净了。
王超是来过XZ的,但那回来王超是以一个游客的心情来的,除了为XZ的雪山湖水草地等景致惊叹了一阵后,并没有在他心中留下多少涟漪。
而这回不一样了,王超来XZ,是带着失落的心情来的。自然这失落的心情夹杂着对辛艺一种说不清的情怀,这情怀,谈不上失恋,因为辛艺并没有承诺王超什么。
假如有个什么承诺还好,王超还会因此有个希望,心灵反而会充实一些,就不会带着失落的心情来到LS。
然而,辛艺真给了王超一个什么承诺,对此时的王超来说,又有什么条件来承诺辛艺呢?
爱虽然不是做生意,但爱何时又能超脱现实。
王超目前已经感受到了辛艺的温馨,这温馨在蔡晴那里好像在十多年前感受过,对了,在黄中英那里也感受过,只是这些对王超来说,都是很遥远的事了。
现在承受着来自辛艺的温馨,王超既希望这温馨里有爱的成分但希望又没有,因为王超怕,他怕承受不起这爱的沉重。
在去LS市区的路上,王超看到同车的人大都是来XZ旅游的,他们的脸上个个带着来到了XZ的激动和憧憬,而不像王超这样,像一个树叶随风飘荡……
由此王超想到在海口时夜宵摊上呼酒买醉的大都是来自大陆的失意人。他们来到海南,无非是想让海南的椰风蕉雨抚平一下在大陆受伤的心,但往往事与愿违,海南这个弹丸小岛,历史上就是流放失意者的地方,又怎么能滋生快乐的源泉?
当年的王超也就是那些失意者之一。只不过当时王超尚且年轻,即使他想“少年不识愁滋味,欲赋新词强说愁”也愁不出什么名堂。要是那时候他像陈萍那样爱看书就好了,说不定还会触景生情写出几首打油诗来。
幸好这些年王超受陈萍的影响,也看了一些书,看着看着还知道了时下流行的纳兰性德和仓央嘉措。所以他这回来XZ,还寻思着兴许能找到仓央嘉措发生故事的地方……
到了LS市区后,王超很快就与李晓明汇合上了,紧接着李晓明就带他到路通的代理商那里喝茶,说喝完了茶之后就去吃饭。
从公司门面来看,这家代理商的规模不是很大,门口放了一台路通单钢轮的压路机,里面有几个放置着配件的货架,暗暗的屋里让王超感到有点压抑。
但老板很热情,他握着王超的手说道:“我姓赵,早听李总说了,说你在湖北干得不错!来来来,给我传授一点经验。”说完,他冲着里屋叫唤,“来客人了,到茶!”
不一会一个女人把茶端上来了。
赵老板介绍道:“这是我老婆,帮我管账的。”
不用说,这又是一家夫妻店。
李晓明边喝茶边对王超介绍道:“赵老板是四川宜宾人,他到LS好几年了。在这LS,有好多四川人在这里创业,你看街上都是重庆饭店四川餐馆的,等一下赵老板带你去吃四川串串……”
“到LS吃四川菜?”脱口而出。
“你爱吃辣,人家赵老板怕你吃不惯本地口味,特意带你去吃四川菜的。”李晓明说道。
听王超口气里好像对四川菜不感兴趣,赵老板问道:“王总想吃什么?你说,别客气。”
“我想……我想去八廊街转角的玛吉阿米藏餐厅。”王超不客气地说道。
“我听都没有听说过,这是在哪?”李晓明瞪着眼睛问道。
赵老板想了想说道:“这地方我好像听说过,是一个跟一个什么情圣有关的地方?”
李晓明马上哈哈笑道:“看不出来,你一个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有文艺小青年的情怀。只是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那个地方?”
“你不知道我爱看书吗?”
面对王超的大言不惭,李晓明笑道:“我还真没有看出来,我只知道你是酒鬼!”
李晓明的话让王超摸着脑袋笑起来了。
“既然王总喜欢那里,那就定那里吧。”赵老板笑着说道。
于是他们三人说了一些闲话之后,挨到吃饭的时候就打的来到了玛吉阿米藏餐厅。
这餐厅有三层楼高,里面的装饰充满着浓郁的藏式风情。餐厅茶几上有很多留言本,写满世界各地旅游者留下来的感受。有些游客甚至在留言薄用完后,将向情人的告白写在餐巾纸上夹于其中……
玛吉阿米,藏语中即“未嫁娘”之意。玛吉阿米这个名字,出自六世达赖喇叭仓央嘉措的情诗,相传是仓央嘉措情人的名字。而当年仓央嘉措与玛吉阿米幽会的地方,正是玛吉阿米所在的这个土黄色小楼。
仓央嘉措曾为此写道:曾虑多情损梵行,
入山又恐别倾城。
世间安得双全法,
不负如来不负卿。
这首诗王超读过,现在来到了这个向往已久的地方,自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赵老板带着李晓明和王超找了一个临窗的座位坐下后,就把菜谱给王超,说道:“地方是你选的,菜也就你点。”
王超也不客气,但他拿过菜谱一看,发现这里的菜有点偏贵,拿着笔在菜谱上游移了半会后,王超点了草原生烤羊排、酸萝卜炒牛肉、藏式烤天然蘑菇、巴拉巴尼、糌粑坨坨、青稞鲜酿,最后对身着藏装的服务员说道:“再来一壶酥油茶吧。”
李晓明看了一下王超点的菜单说道:“你这家伙来过这里吧,点藏菜蛮老练的。”
王超笑道:“没来过,反正我是看着没吃过的就点一下。”说完对赵老板笑一下,“不好意思啊,让你破费了。”
“没事,只要你高兴就行。”赵老板说道。
趁还没上菜的空挡,王超随手拿起桌上一本留言本翻阅着。
看了一会王超感到有意思,也就在上面写道: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辛艺,这首诗你看过吗?
写完之后,王超自己都感到脸发烧,心想哪根神经搭错了,跑到这地方搞起单相思。想到这,就用笔准备涂掉,不想让李晓明看到了,他一把抢过去看了一下笑道:“你好酸啊,还写诗。”
王超红着脸说道:“这不是我写的,是仓央嘉措写的。”
“我管是谁写的,反正我知道你有开始第二春的蠢蠢欲动了,快说,你相思的那女人是谁?”
王超说道:“小时的玩伴……”
“青梅竹马?”
“嗯。”
李晓明若有所思说道:“写了就写了,干嘛还涂掉呢?”
王超听了默然无语。
这时餐厅里传来降央卓玛的歌曲:那一日闭目在经殿香雾中
蓦然听见是你颂经中的真言
那一夜摇动所有的经筒
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
不为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没想到,当这歌声传来时,李晓明也如痴如醉了,他听完后拿着那本留言本半天没说话后,就在上面写起来了。
他写完之后递给王超看,说道:“你看看我的,我可是原创,不像你,只会写别人的。”
王超拿来一看,上面写着:今生没有上大学,全都因为你害我,为何如此这般说,不看黑板只看你。李媛媛,这首诗是我写给你的。
王超看完哑然失笑,说道:“这李媛媛是谁?”
“你见过的,我带她到过你公司去过。”
王超想了一下说道:“是东方红的那个?”
“是的,她是我的初恋啊……但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想了。现在我们两家子还经常走动。喂,拿过来,让我拍个照,我把我的诗发给她老公看,让她老公紧张一下还有我这个黄雀在后……”李晓明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王超没想到李晓明还有这样的故事,他笑道:“你吹吧,你还敢发给她老公看。”
李晓明说道:“你不信,要不要我打个电话验证一下?”
王超刚想激他一下要他打电话,这时菜端上来了,于是就终止了他俩之间的调侃。
说句良心话,陆续端上来的菜除了草原生烤羊排和酥油茶王超还喜欢吃以外,其它的还真不合王超的口味,但来这里吃的是情调,说不定这菜还是当年仓央嘉措吃过的,于是王超还是绕有兴趣的吃了。
晚餐结束后,赵老板提议到附近的大昭寺看一下。
还没到大昭寺,王超就看到信徒在朝着大昭寺的方向匍匐前行。
王超震撼了,他不明白这些近乎衣衫褴褛的人为何对一个虚无缥缈的、叫宗教的东西如此顶礼膜拜?
先有大昭寺,后有LS城,面对这个地方,王超看到了寺前香火缭绕,看到了朝拜的信徒络绎不绝……
看着这匍匐的人群,王超忽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和他们相比,物质方面可谓天上地下,但从他们脸上看,为何没有一点悲戚和愁苦的神态?这难道就是精神的力量?
王超由此想到自己,他对李晓明说道:“也许人有信仰才有对生活的希望,可我现在,真不知以后怎么做?”
谁知李晓明说道:“看样子你真失恋了,你怎么也学到多愁善感了?跟你说,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王超无语了,因为有些事他不好向李晓明细说,李晓明虽然也是朋友,但毕竟不是陈萍。
看到王超半天不说话,李晓明说道:“喂喂喂,想什么呢?”
“不想什么。”
“不想什么,鬼信!我说王超,XZ是圣洁之地,来这里,少带点世俗的东西,不然会亵渎这里的一山一水。看你这样子,应该去冈仁波齐一下。”
“冈仁波齐,在哪里?”
“你知道仓央嘉措,不知道冈仁波齐?”
“冈仁波齐,离LS一千两百多公里。”赵老板插嘴道。
“那么远?”
李晓明说道:“心诚就不远。你刚看了那些朝圣的人,他们的下一站就是要到那里去。那可是一座真正的圣山。无论是诞生于青藏高原的XZ本土宗教,还是来自印度的南亚宗教,都会提到这座高山。如今,不仅是这些宗教的虔诚信徒,连不信教的人,都会远道而去膜拜这座圣山,去观察当地信众的精神生活。”
“看不出来,你懂这么多?”王超由衷赞道。
“那当然,不然对不起来XZ十多次!”李晓明颇为得意地说道。
“那你有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看一下?”
“这恐怕不行,来回两千多公里的地方,时间上错不开,下一站我可能还要去XJ。”李晓明婉拒道。
王超略微有些失望,但他还是理解地说道:“这是,你是大忙人。”
“我忙你难道不忙,我看你到XZ呆几天,也要赶回去做生意吧?”
李晓明的话又把王超拉到现实之中。王超不免烦躁道:“你叫我来就是来散心的,别说做生意的事。”
“嘿嘿,看样子你还真是像为情所困,不应该啊,都这个年纪了,还有什么事拿得起放不下的?”
王超长吁一声,王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我还真羡慕你,今天XZ明天XJ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像我,呆在武汉每天虚度光阴。”
“不会吧,王总,你怎么会虚度光阴?我听李总说,你在武汉做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他还要我有空到你那里去学习呢。”赵老板笑道。
“有什么好学的?去学我开夫妻店,然后怎么让老婆把公司权利全抓去!”
王超一时郁闷,竟然口无遮拦的说出这些不该说的话来。
果然李晓明马上呛道:“喂喂喂,王总说什么鬼话?你难道不知道赵总开的就是夫妻店!怎么,你想挑拨人家夫妻不和吗?”
王超当即尴尬了,说道:“赵总,你不要多想,我不是说你。”
“没事,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和我老婆还好,她对我业务上的事从不插手。我说啥子就啥子。”
想到赵总老婆是四川人,蔡晴也是四川人,王超不禁感慨道:“都是四川的,我家那位,怎么跟你家那位就不一样呢?”
“什么不一样,说句不该说的话,人家训妻有术,调教有方,谁教你一直没原则的宠着她。王总,今晚回去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的?”李晓明说道。
赵总跟着笑道:“李总你乱说,什么训妻有术,调教有方的,我想王总是因为爱他老婆才会这样的。是吗?王总。”
王超无言以对,只是笑笑,看着天际的几颗星星说道:“LS的夜晚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