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是结婚了,但王超还是王老五一个。
有天在大元帅府招待所里,朱光新有事没事的对王超说道:“人家陈萍都结婚了,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这本来是一句关心的话,但对王超来说,因为心里有点讨厌朱光新,所以感到他的话有点刺耳,觉得朱光新好像奚落他讨不到老婆似的。
心情不爽的王超自然只当做没听见,兀自拿着一张《羊城晚报》看——报纸还是反着看的。
朱光新见王超不应和他,自觉没趣,也就三缄其口了。
这种情况可不是发生第一回了。朱光新为此也郁闷,不知道自己那方面不招王超待见,以至于每天都这样在办事处不冷不热的过着。
好在这天黄中英打电话来,说惠阳有个叫张才的沙场老板,他的装载机轮边支承轴坏了,要黄中英派人帮他送过去。
那天是个星期天,农机公司没有人上班,黄中英想着这装载机是宜工的,就叫王超把配件送过去。
呆在招待所正郁闷的王超,见有机会可以和朱光新分开,立马答道:“行,我马上去!”
王超来广东好几年了,这惠阳还没有去过,正好借此机会去看看。
到了农机公司后,黄中英对王超说道:“这东西有点沉,你要小心,不要闪到了腰哦。”
王超笑道:“多大的东西,还会闪到腰?”
“那你就跟我到仓库里看看吧。”
王超于是跟在黄中英后面来到了配件仓库。
配件仓库里很暗,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屋顶上有几块明瓦,让一点点光线可怜兮兮的洒下来。
当黄中英把灯打开后,王超才无意发现灯光下的黄中英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也就这几眼让黄中英发现了,她笑道:“看我干什么?看这个!”
王超的脸红了,他随着黄中英手指的方向,看见的是一个长长的铁疙瘩,足有百来斤重。
“这就是轮边支承轴?”王超看到这铁疙瘩愣了。
“是的,你一个人抬得起吗?”
“试试看吧?”说完,王超蹲下身子双手把轮边支承轴搬起扛在肩上。
黄中英见王超立起身子时有点晃,赶紧凑过来用手扶一下,不想身子靠的太近,她的手臂让王超的右手肘狠狠地碰了一下。
这一碰,让王超感到非常不好意思,因为他看到黄中英摸着手臂很痛苦的样子,赶紧抱歉道:“对不起。”
黄中英看见王超一脸的窘态,就忍痛装作没事的说道:“没关系。你快走吧,这东西沉。”
当黄中英看着王超高大的身影渐渐离去后,心想:“这靓仔还挺有力气的。”
王超坐了四五个小时的班车到了惠州,然后扛着配件转中巴到了惠阳。
接到王超发来的BB机短信,张才老板不一会就来到了下中巴的地方。
张才长得胖胖的,人们都叫他“肥佬”,他一见到满脸疲倦的王超,便连声赞道:“想不到上午打电话下午配件就到了,我还以为最快明天才能到货呢?谢谢!谢谢!”又说道:“一个人抬,累到了吧?”
王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还行,在珠江过渡口时幸好碰到一个好心人,他要我把配件放到他自行车后架上……要不然今天够呛。”
当张老板听说王超为了赶车连午饭都没有吃,赶紧对一个跟他一起来的员工说道:“你把配件带回沙场,我带这个他去吃饭。”
说完,就叫王超坐在他摩托车后面,来到一栋有三层楼高,叫东江野味餐馆的酒店停下。
张才找了个靠墙边的位置坐下后,问道:“你想吃点什么?”
王超客气道:“随便,什么都行。”
张才见王超客气,就只好自己点菜。
像王超以前看到的一些广东老板一样,眼前的张才也是一个不修边幅的老板。
他穿着的一件黑色的T恤塞在一件脏兮兮的牛仔裤里面,脚上穿着的是露出大脚丫的人字形拖鞋……就这样,谁会想到他是有两台十多万一台的装载机老板呢。
很快,张才就把菜点好了,当他又黑又胖的脸蛋上露出一口白牙说“基围虾、盐焗鸡、酿豆腐、蚝油生菜,够了吗?”时,王超觉得他憨态可掬,便说道:“够了,张老板太客气了。”
张才笑笑又问道:“是黄科长叫你来的吗?”
“是的。”
“不错,我和黄科长合作很多年了,我买铲车都到她那里买。她说那家好就那家好。”
“哦。那你以后还要买铲车吗?”
“肯定还要买啊,到时我会打电话给她的。”
王超本来想说你也可以打电话给我啊,但想到张才话都这样说了,就把唇边的话咽了下去。
而“肥佬”却似乎看出了王超的心思,他笑道:“你是厂家的,我到你这里买价格会比黄科长那里更便宜吧?”
当时厂里是容许搞直销的,也就是说王超是可以撇开代理商和客户做生意的,但王超忽然想到,眼前这个客户可是黄中英介绍的,如果他将来和“肥佬”张才直接发生业务,那不对黄中英来讲就是过河拆桥吗?这种事如何能干!于是解释道:“张老板,我们办事处一般不和客户直接发生业务,我们主要是把服务做好就行,就像今天我给你送配件一样。”
“哦,是这样的啊,我看其它牌子都是厂家的人自己跑。”
“那都是小厂,他们在广州找不到代理商,自然只有自己跑哦。”
王超这家伙有时还真不傻,“贬低”同行就是这样很自然的顺口一说。
“行啊,以后铲车有什么事,少不了麻烦你。对了,你想喝什么酒?”
王超忙说:“不了,今天有点累,想吃了早点休息。”
广东人不太喝酒也不劝酒的,张才见王超不喝,也就不再劝了。可又觉得这样不为王超再做点什么好像有点过意不去,就说道:“你喜欢吃鸡吗?”
王超立马笑道:“我喜欢啊,什么鸡都喜欢吃。不过你点的这盐焗鸡也做的不错!”
张才笑道:“既然你喜欢吃鸡,那晚上还有。”
这句话王超没有听到,因为他饿了,正全神贯注的剥着虾壳往嘴里塞着虾肉。
吃过饭后,张才除了把配件款结给了王超,还硬塞给了王超两百块幸苦费和一条三五烟。
王超配件款收了,但辛苦费王超不好意思收,可架不住张才的硬塞,只好红着脸的收下。
然后跟着张才上了东江野味馆的三楼,在三楼,张才给王超开了一个单间。
这间带插销的单间比较简陋,有一个电风扇,还有一台电视。
张才把王超引进房间后说道:“王主任,你早点休息吧?等下我把鸡叫上来。”说完就告辞走了。
王超没听明白什么鸡上来下来的,只想到荷包里鼓鼓囊囊的有数千元配件款得收拾好,就伸下脚把门关上,然后抽出自己的皮带来……
王超腰上这皮带可不是一根普通的皮带,里面乾坤大着呢,在他这几乎像军用皮带宽的皮带里,有一条拉链,把拉链一拉,里面足足可以放进一千多块现金。
在没有银行卡的年代,还别说,这样藏钱可以说是万无一失的。
这皮带是陈萍在路边摊买的,他买了两根就送了王超一根。不过这买皮带的钱,摊贩给了陈萍长途汽车票报销的。
王超刚把钱藏在皮带里,就想赶紧冲个凉,说想刚脱得只剩下裤衩时,就传来敲门的声音,王超以为张才还有什么事?就把门开了,不料门一开,王超扎扎实实的吓了一跳!
原来敲门的不是张才而是一个妙龄女子……
王超愣住了,那女子趁王超发愣的时候,身子就挤进了房间并把门关上栓死。
当王超回过神来要那女子赶紧出去时,可那女子却说道:“靓仔,你不是要吃鸡吗?”
“吃鸡,吃什么鸡?”
“就是我这样的两只腿的鸡啊。”
王超这才明白了,原来张才离开时说的鸡是这种鸡啊。
那女子看到王超一脸的慌张,就呵呵笑起来说道:“靓仔,你紧张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这时王超发现自己还光着上身,赶紧回到自己的床前拿起衣裤穿上,他边穿边说道:“你快走吧?到时警察来了说不清的。”
谁知这女子不但不走,还一屁股坐到王超床上,歪着头看着王超……
王超这时才突然发现,这女子怎么和她——和辛长的太像了,你看那鼻那眼那嘴的宛如辛艺真人再现!如果有不同的,辛艺是美自天然,而她却让俗粉劣脂遮盖了本来就有的美丽。
王超想起了辛艺,就忘了要赶走眼前这个像辛艺的人。
那女子见王超还在发呆,就说道:“靓仔,可以了吗?”
那女子忽然这样问王超,立马让王超惊醒过来,忙说道:“你别动!你是哪里人?为何做这个?不怕得病吗?你那么年轻,还是回去好好找个工作吧?干这种事没有出头之日的。”
那女子听了又笑道:“想不到靓仔还是一个菩萨心肠的人,你如果同情我就帮我找个像这样来钱快的工作啊?否则你就是叫良家少妇下水,劝风尘少女从良的伪君子哦?”
兴许是看到这女子像辛艺的缘故,王超没有再厉声撵她走,而是语气缓了一点说道:“你既然连从良都知道,那干嘛不从良呢?”
那女子回答道:“靓仔,别问我这些伤心事好吗?你要我从良找工作,那点工资可以养活我的爸妈,可以供我弟弟妹妹上学吗?为了他们,我只好休学,在姐妹们的劝说下干起了这个。”
这女子说的这些都是假的,其实她之所以干这个,都是因为她的初恋把她抛弃了,她来个破罐破摔想报复那个臭男人,仅此而已。
然而心善而头脑简单的王超,竟然全信了她的鬼话,并且因为她长的像辛艺,还起了同情之心了,于是他说道:“那你以后怎么办?继续干这个?”
“还能怎么办?只要不遇到一些伪君子就行!假惺惺问了一通话后,到时候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像他妈的狼一样!”
王超听到这女子说这话,想到一些嫖客在这像辛艺一样的女子身上蹂躏着,不由泛起了一点怜花惜玉的情感来,就说道:“你既然厌恶那种人,干嘛还做?”
“不做吃什么,做一天算一天呗。”
只到这时,王超才发现这女子露出了一点可怜兮兮的样子,但可怜归可怜,王超自忖也帮不了她什么?除非自己当了一个什么老板能帮她安排工作?于是他说道:“你还是快走吧?以后不要做这个了,找个工作好好生活吧?”说完,他又怕这女子还不走,就拿出五十块钱给蔡晴。
谁知这女子还有点“职业道德”,她见王超真的没有和她做那种事的意思,不由感到遇上一个正人君子了,于是对王超说道:“靓仔,你生意不做,我是不会要你钱的。”
王超为了打发这女子快点走,就说道:“要不要是你的事,就算给你打出租车的钱,你快走吧,到时公安查房就讲不清楚了!”
那女子听了噗嗤一笑,感到眼前这个靓仔太可爱了,可爱的竟然有了想和王超做一个真正朋友的念头,就说道:“靓仔,你老家哪里啊?你叫什么名字?”
王超可没有骗人的习惯:“江西的,王超。”
“我叫蔡晴,希望有缘再见面。想不到今天我还真遇上一个正人君子了。好了,不打扰你了,我走了。”
那女子走后,王超心里难以平静,他真想不明白,这个像辛艺的女子,即使家里再穷,也不能干这种令人不齿的事啊。
但不管怎么说,刚才那女子随口一说她的名字,王超竟然就记住了。
就在王超想把心平静下来睡觉时,张才的传呼来了。
王超看传呼内容,原来是张才要他吃夜宵。
这下王超更睡不着了,他就立即跑下楼,和站在餐馆门口等着他的张才一起找了个夜宵摊子。
两人刚坐下,张才眨眨眼说道:“刚才鸡的味道怎样?”
王超刚想对张才说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了,可又想到,如果跟他说自己没做那种事,他会不会相信是一回事?可如果相信了也不好,他心里一定会认为这个王超爱玩假正经,于是含糊其辞地说道:“呵呵,天下鸡一个味道。”
张才听了却暗自一笑,心想这个江西老俵还真是一个不爱採野花的人,唉,这种男人越来越少了啊。
王超哪里知道,张才暗自一笑,是因为张才找的那个介绍蔡晴来的妈咪,已经把预付的钱退回给张才了。
也就从这件事开始,张才对王超开始刮目相看,于是就有了和王超将来的故事。
这一晚,平时不喝酒的张才,也硬抗着和王超喝了几只珠江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