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汉语词汇三音化的生成理据与衍生模式

夏中华 王思妮基金项目: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新时期语言文字规范问题研究”(项目编号:12&ZD173)的阶段性成果。作者简介:夏中华(1956~),男,渤海大学国际交流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王思妮(1986~),女,锦州市编委办,研究方向为应用语言学。

(渤海大学 文学院;辽宁锦州121000)


摘要:词缀构词法的普遍应用、语言内部的语义空缺、新事物的不断产生、文明程度的提升、文化内容的丰富以及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等语言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促使三音词的大量产生和发展。复合、类推、缩略等衍生方式,又使三音词在横向上不断扩充。

关键词:词汇三音化;生成理据;衍生模式


近几十年来,三音词不断大量出现,使其成为现代汉语词汇中重要的一部分,也是现代汉语词汇研究中非常值得探讨的课题。本文拟对三音词发展的原因及衍生模式进行探讨,以进一步深化对现代汉语三音词的认识。

一 语言内部因素的影响

三音词的大量增加首先起因于汉语系统内部的发展变化。处于同一种语言环境下,词汇系统必然会受到语音、语义、语法等其他语言成员变化或需求的影响,词汇的衍生和发展也因此会在新的方面有所发展。

首先,词汇的表达形式与内容之间的矛盾导致三音节词语大量产生。正如史有为所说:“语音长度越大,意义越确实,功能也就越窄小,而这样单位也就越容易自由组合,数量就越多。”[1](P48)殷孟伦在谈到汉语词汇双音化时也指出,为了语言表达的明确和稳固,“单音节不够表达的时候,就使用双音节。双音节表达仍感不够的时候,就会增加成为三个音或四个音的复音构词形式来作表达”[2](P16)。上古汉语中以单音词为主,这就造成大量的同音词以及一词多义的频繁出现。这种现象并不利于书面语及口语的沟通,往往会让人们的交往变得费时费力。由于经济原则的作用,语言的形式(音节)和内容(意义)之间有时会存在矛盾,无法达到最经济的形式表达最丰富的内容这样的理想状态。上古到中古的语音系统的简化带来了词汇史上的一次重大变革:汉语词汇双音化。双音节词的大量出现较大程度上解决了当时交际中存在的上述问题,使汉语的表达形式和内容之间的矛盾得以缓解,产生暂时平衡的局面。但由于社会的进步、文化的发展,现代汉语中的“词”所承载的内容渐渐增大,词汇的表达形式和内容之间的矛盾再一次体现出来。例如:“保姆”“护士”作为两种社会职业,其本身的职业性别已约定俗成为女性,但近年来出现了男性从事保姆和护士的现象,那么“保姆”和“护士”这两个双音节词就不能及时全面地反映社会上新出现的事物特点。当两个音节的词已经不能满足表达的需求时,“男保姆”“男护士”这样的新兴三音词便应时而生。

其次,事实存在与语义系统内部空缺的矛盾导致三音节词语大量产生。在研究词汇史时我们可以看到,汉语词汇双音化过程中出现的双音节词所表达的内容中,很多都是当时社会出现的新事物、新观点,如《后汉书》中出现的“盐税、租米、租粮、剧曹、监司”等,还有一些从外邦或外部文化音译、意译过来的新词,如“浮图、菩提、法眼”等。这些双音节词稳定下来进入汉语词汇系统,增加了新的“约定俗成”。同样,现在的交际中也存在着大量的“语义空缺”,这些“空缺”已经不能再用现有的双音节词来填满,想要弥补这些新的语义,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创造新词。如因美国职业篮球联赛风行全球产生“美职联”一词后,很快人们就用“中职联”来形容中国职业篮球联赛。可见,丰富的客观存在形成大量的语义空缺,也导致了三音节词的不断产生。

最后,词缀构词法的普遍应用导致三音节词语大量产生。社会生活的发展变化,不断出现的新鲜事物产生了大量的常用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词的原有结构不能满足交际需要,功能与结构的矛盾就因此而产生。这种矛盾激化的结果就势必逼迫结构的改变。现代汉语中,如“头、子、儿、老”这样的传统词缀通过在语素成词的过程中进一步虚化,强化了自身的附着性,其构词能力逐渐加强,成为严格意义上的词缀。与此同时,如“性、者、化”等,在长期使用磨合中,逐渐丧失了本身的大部分词汇意义,虚化为表示语法意义的附加语素,其词缀的地位也被学者们广泛认同。近几年,由于表意需要,汉语新词群中还出现了一些如“族、热、超、门、被、女、帝、哥”等这样的常见构词成分,它们构词时位置相对固定,又没有完全舍弃原有的词汇意义,所以具有词缀的特征但又不完全只作为词缀出现。这些类词缀的大量产生和广泛应用极大地满足了交际者不同的交际需要。如“被××”类词族中,“被志愿”指不是出于自愿而被组织参加志愿者活动;“被作弊”指并未作弊的考生被认为涉嫌作弊;“被全勤”指劳动者不能依法享受带薪休假而并非情愿地出全勤;等等。

此外,潜在的词汇现象不断显现也是产生三音词的重要原因。潜显理论认为,语言有显现的一面,也有潜在的另一面,一定条件下,现实的显性语言可以潜性化,同样,隐藏的潜性语言也可能显性化。新事物的出现,旧事物的消失,这些社会的、客观的变化通过语言内部的矛盾运动引起语言的自我调节,从而产生词语更替的结果。“语言是一个动态的开放的系统,它在隐性的层面上,成分之间是对称的,而在显性的层面上,成分之间又是不对称的,有许多缺环、空位,尽管有些缺环、空位所表示的事物是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但我们并不因为它们的存在而感到交际的困难。可以这么说,潜在词语的显现是交际的需要,词语的缺环、空位同样也是交际中的正常现象。”[3](P78)潜词既然是词,就一定符合一种语言的构词规律,只是因为适合这种词使用的话语环境还未到来,它们便暂时不加入交际过程中。语言是一个动态的开放的系统,等到时机成熟,环境许可,人们可以接受时,这些潜词便慢慢地从词汇的底层显现出来,逐渐地融入人们日常交际中去,变成显词。每个潜词都有演变成显词的可能性,可能性的大或小取决于语言内部和外部一系列因素。如,20世纪80年代前汉语中已有“导演、导航、导游”等显词,同时也有一些潜词,如“导购、导读、导医、导车、导播、导诊”等,90年代后,这些潜词逐步显性化,成为现代汉语新词语,并收录到《现代汉语词典》中。当然,由于语言现象的复杂多变,并非所有的潜词都会显性化。比如有学者曾依据显性语言中的“师母”,预测可能会出现与之对应的“师公”。但“师公”却未必出现,因为在汉语中“师母”这个词是与先它存在的早已显现了的“师父”一词相对应的。另外,从汉语语言习惯和汉语使用者的心理、汉语社会的文化底蕴等来看,在涉及人的称谓中性别时,一般不像用于其他动物那样常用“公”“母”,正因为如此,小品《昨天·今天·明天》中“他是我老公”, “她是我老母”才成为笑点。[4](P17)

词汇系统自身的演变,是三音词大量出现的主要原因。王力指出:“汉语构词法的发展是循着单音词到复音词的道路前进的。历代复音词都有增加。鸦片战争以后,复音词大量增加。现代汉语复音化的趋势并未停止。”[5](P13)从古代汉语以单音节词语为主发展到近代汉语双音节词占优势,再到现代汉语中三音节词语大量出现,这是汉语词汇自身发展的趋势。实际上,从李行健、曹聪孙、云景魁编写的《新词新语词典》中,我们可以发现新词语中的三音节词,增长速度明显高过双音词。

二 语言外部因素的影响

词汇的时效性在于它能反映社会最新的变革,“凡是社会生活中出现了新的东西,不论是新制度,新体制,新措施,新思潮,新物质,新观念,新工具,总之,这新的东西千方百计要在语言中表现出来”。[6](P122)

首先,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导致新事物不断增加,进一步促进了三音词的出现。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社会职业、物质名称的增多,外来事物及外来词的大量出现,就要求词汇系统必须创造新的词语来体现新的事物概念。如:


蝙蝠衫 喇叭裤 多利羊 电子狗 核辐射 立体图

信用卡 星期狗 熊猫血 学区房 电手镯 国学操

花红税 惠农券 迪拜塔 婚博会 家教师 酒精锁

陆胞证 孟母堂 空巢村 能源林 青年卡 身份通

生日报 太空葬 水立方 微缩书


其次,文明、文化的丰富发展也促使三音节新词大量增加。周荐在《汉语词汇结构论》中对词汇与其所处时期文化的关系有着深刻的描述。


大约从中古的唐代,三字组合的词汇单位逐步大量产生出来,到近古的清代尤其是20世纪已蔚为大观。三字词汇单位从中古开始大量涌现出来缘于市井文化蓬勃发展的要求,而三字词汇单位的结构本身也正反映着这种俚俗的市井文化。近古尤其是20世纪创造出来的三字词汇单位,从其成因和构成上看虽未必完全因循以往,但它仍与主要表达雅文化的双字词汇单位和四字词汇单位有所区别。三字词汇单位的表义机制是与俚俗的市井文化相适应的。[7](P189)


汉语词汇的发展过程,与社会的发展进程和人们的认识过程是相一致的。在这过程中,文化是不可忽略的影响因素之一。在词的身上,往往体现着当前社会中人们的思维方式、文化心理、观念习俗和风土人情。王希杰在研究潜显理论时也曾有过类似的观点:“物理世界、文化世界和心理世界是导致语言世界的显性和潜性的相互转化的重要原因。大量的潜词和潜义的显性化现象,都可以从物理世界、文化世界和心理世界中找到原因。”[8](P4)中古以后,学说纷繁,百家争鸣,人们的思想也更加活跃,表意丰富、形式俏皮的三音节词开始发展起来。如:以下为《汉语大词典》中收录的首例为唐代文献的三音词。


冰蚕丝 寄附铺 相如渴 本命年 行秘书 霓裳舞 不夜城 甲子雨 嫁衣裳 亲家公 小娘子 作么生 朱丝栏 斧凿痕 第一管 金叵罗 中夜舞 婵娟子 碧芙蓉 登封草


21世纪的今天,各国家、地区间文化交流密切,全社会俨然已成为一个真正的“地球村”。在不同文化的影响下,人们为了彰显个性,追新求异,不再满足于使用原有词语进行表达,言语交际时往往推陈出新,众多的可表达一类事物且可替换的三音词语模被广泛运用,如“××门”“××族”“××哥”“被××”等。“软着陆”“软资源”“软指标”, “零增长”“零风险”“零距离”, “汉语热”“文凭热”“考研热”更已成为我们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词。这些词语模一旦形成,本词族所表达的意义范围相当鲜明、丰富,最重要的是,这些三音节词可以较好地体现当下人们的心理状态和文化状态。如“××热”类词反映了目前流行或社会主流追逐的焦点;“××族”则展示出具有相同性质的一个群体,其词所涵盖的语义场一目了然。在舆论相对开放的时代,人们乐于张扬个性,展示不同的价值取向,文化趋于多元。社会民众对民生的关注、对社会矛盾的聚焦、对多元的文化视角下社会现状的描绘使得草根文化越来越得到凸显。这种文化现象的蓬勃发展折射出社会民众的一种生活和消费现状,表达了相应的民众心态和心理需求。因此,为了满足心理需求和表达需求,众多三音词应运而生,如从“嫁碗族、蜗婚族、隐婚族、摆婚族、半裸婚、嫁房女”中,我们可以看到现代社会不同人群对于婚姻的态度和婚恋现状;从“楼薄薄、楼脆脆、楼断断、楼危危”中可以透视出由于房地产市场过热导致人们对房子质量的极大关注;从“试衣族、淘一代、秒杀客、秒杀族、秒杀门”中展示了网络购物在人们生活中所占的重要地位。

最后,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辅助三音节词类推地产生及推广。随着科技的进步、网络语言和流行语在人们生活中快速传播,当一个新兴的网络红词出现之后,一类性质相同或具有相同词缀、类词缀的词语便会在网络上普遍传播开来。这些词中,以三音节词占绝大多数。如2008年安徽阜阳仿白宫办公楼举报人狱中蹊跷死亡事件引出“被自杀”一词后,2009年网友发明了“被就业”的说法,以讽刺这种虚报高校就业率的行为。随后,“被××”就被人们用来形容非自愿而被强行从事某件事情,如学生“被出国”,网络用户“被上网”,农民工赶火车“被高铁”等。再如“艳照门”一事为网民所知后,时间不久,“安置门、暴风门、差价门、钓鱼门、偷菜门、遗产门”等各种“门”便在网上及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变得热门起来。近年来,微博的出现使信息传播进入自媒体时代,这一时期,传播消息不再是部分高端权威人士和权威部门的特权,普通人也可以通过“博客”“微博”等媒介发布消息。当人人都可以是“传播者”时,人们就都有了创造语言的机会。因此这一时期的语言创造力得到空前提升,大量的三音词族被套用、引用和转用。所以,网络媒体的发展,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网络词语模与社会现象的迅速融合成为传播三音词的重要辅助手段。

邱雪玫和李葆嘉在《论当代汉语新词的词音结构多音节化》中通过对2003~2008年“表人新词”的词音结构考察,揭示当代汉语新词的词音结构多音节化优势的原因:“社会现象的复杂化导致概念及其语符的复杂化;以双音节词为构词素材和一批类词缀参与构词推动了新词的多音节化;对多音节词音结构,汉语社群具有熟悉的词音节语感和稳定的心理认可度。”[9](P18)并由此预测:“这一词音结构的多音节优势,可能预示着汉语词音结构的多音节化趋势,而词音结构的多音节化趋势可能对未来汉语系统产生深远影响。”[9](P18)社会不停地向前发展,新的事物不断地出现,人们反复地实践,认识力不断地提高,会有新的需求与表达间的矛盾相继产生,于是又通过构造新词的方法解决新的矛盾,创造出的新词又通过各种媒体为人们所熟悉、使用并继续类推下去。

三 三音词衍生模式

词缀构词法的普遍应用、语言内部的语义空缺、新事物的不断产生、文明程度的提升、文化内容的丰富、信息传播速度的加快等语言内外因素共同作用促使三音词大量产生,又通过复合、类推等衍生方式,使三音词在横向上不断扩充。

(一)复合造词

事物是普遍联系的。新事物在诞生的过程中,避免不了与旧事物有着这样那样的联系,甚至相当一部分新事物,是在旧事物的基础上建立完成的,词汇也是如此。苏新春认为:“复合词的从众心理说的是复合词在对词素的选择和构成方式上表现出一种 ‘随大流’的现象。当一个新复合词产生时,它总选取在当时最为人们关注、熟悉的词素来作为自己的构词材料。这与认识论中的认同规律是相一致的。这种 ‘求同’的构词现象就是复合词的 ‘从众心理’。”[10](P203)这时,为了表意明确、准确,也为了受众的接受心理,利用现有双音节词做基础构成新词也就成为三音节新词产生乃至发展的一个趋势。由此,就出现了许多在原有词语前(主要是双音节词语)增加新信息,指代更加繁复的概念的三音节新词。“核辐射”是在“辐射”基础上加了语素“核”构成的新词,既表达了“辐射”的内涵,又同其他辐射加以区别,特指由“核”产生的辐射。相似的例子还有“干细胞、小小说、核污染、伪学术、次新股、安乐死、软技术”等。复合造词形式较为灵活,可以是A+(B+C)和(A+B)+C两种形式,前者如“轻喜剧、活教材”,后者如“纺纱体、好高族、寂寞党、加分门、工具栏、工业园、高价生、外景地”等。

(二)类推造词

如果说复合造词是词汇类型从无到有的过程,那么类推造词就是同一类型词汇数量从少到多的过程。大多三音节新词群的产生是通过语素复合形成最初的类型,再根据词语模不断进行仿造。前者是本质上的增加,是纵向的延伸,后者是数量上的增加,是横向的推广,如1978年版《现代汉语词典》收录了“软刀子、软饮料、软着陆”等词条,用以形容与其词根“刀子、饮料、着陆”形式不同的那部分;而2012年版的《现代汉语词典》则在此基础上多收录了“软包装、软磁盘、软钉子、软骨病、软骨头、软骨鱼、软耳朵、软广告、软环境、软科学、软脚蟹、软任务、软实力、软通货、软武器、软指标、软资源、软组织”。这些类推出的新词,在横向上扩大了语言表意范围,填补了语义空缺。王希杰认为:“所谓潜在的语言世界指的是,按照语言的结构规则和组合规则所构造和组合起来的一切可能的语言形式的总和。但是它们还没有被这个语言社团所利用和开发。”[11](P12)词汇的潜显更替为更多新词语诞生提供了可能性,我们可以根据词语模以词缀构词法开发出一系列符合规则的词语,不断扩充三音节词汇,使其能够紧跟人们交际的需要。如:


族:追星族、裸婚族、工薪族、咸鱼族、休闲族、虾米族、啃老族、蹭吃族、车车族、草食族、出海族、换客族、麻豆族、智旅族、刷刷族、隐车族

门:艳照门、安置门、暴风门、补贴门、倒塌门、钓鱼门、分红门、加分门、监视门、偷菜门、遗产门、诈捐门、政审门、同名门、泼墨门、职称门

被:被代表、被结婚、被就业、被捐款、被自杀、被留学、被民意、被富裕、被增长、被幸福、被医保、被时代、被上市、被自愿、被全勤、被山寨


(三)缩略造词

语言经济原则主张用最简单省力的话语表达最为丰富的语义内涵,词汇系统内部的经济原则,就体现为通过逻辑缩合、语法省略或语音简略将多个音节的词、词组或短语缩略为较少音节的词。缩略这种造词方式并不是现代社会才有的现象,如古人将二十缩为“廿”,三十缩为“卅”,四十缩为“卌”,都是为了书写交际的简便,蒋绍愚更是在《古汉语词汇纲要》中把缩略作为汉语词汇发展的一种方式,俞理明也在《汉语缩略研究——缩略:语言符号的再符号化》一书中认为“缩略是一种词化的手段”。[12](P109)现代生活节奏加快,信息时代要求人们在交际时用最短的时间了解最多的信息,导致缩略词大量产生及应用,如:教员和职员——教职员;指挥员和战斗员——指战员;人民陪审员——陪审员;经济适用男——经适男;奥林匹克运动会——奥运会;管理培训生——管培生;世界博览会——世博会;世界园艺博览会——世园会;立体高架桥——立交桥等。前文提到,双音节词已不能承载交流的全部意义和内涵,如将“世界园艺博览会”缩略成“世博”,其所表达的语义内涵就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将指代“世界博览会”而非“世界园艺博览会”,若将其缩略为“世会”或“园会”,又会因表意不明而使话语接受者不知所云,故将原词缩略为“世园会”,是表达最清晰同时也是最为经济的选择。

(四)修辞造词

修辞造词是在已有语言材料基础上,借用修辞手段创造新词的方法。现代汉语中利用修辞法创造出的新词已比比皆是,并且所用的修辞手段也大大丰富了,有比拟、借代、和仿拟等。现阶段修辞造词较为突出的原因有两点:一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人们思想解放,思维活跃,文化种类繁多,在这种宽松的环境下,人们创造语言的能力得到极大提高;二是人们在表达思想时不再只满足于“清楚明白”这最基本的要求,开始追求丰富、灵活、形象的描绘事物。修辞造词可以增加词的表现力,使得所表达的事物形象化,便于记忆。因此,话语实施者开始在所描绘的事物前添加摹状的词,因摹状的词大多为双音节,加上所表达的事物后,便生成全新的三音节词,如“喇叭裤”指裤子的一种,因其形状与喇叭相似而得名,又如“黄昏恋”用来指代老年人的恋爱,因“黄昏”是一天当中较晚的时间,与人生中较晚的“老年”阶段有相似之处而得名,这类三音词还有很多,如“斑马线、老虎机、蝙蝠衫、电子狗、情侣衫”等。

综上,一部分三音词是在双音词基础上再增加一个表意语素,通过复合法创造出来的。也就是说,现有的双音词都是潜在的三音词构造材料,在漫长的双音化进程中汉语词汇所累积的大量双音词都有可能进一步生成三音词,从而使三音词的数量剧增。而现有的三音词和新生成的三音词将是潜在的类推形式的原型,通过词语模的运用,一个三音词可以类推出无数个三音词,加上类推形式的多样化,进而使三音词在横向上不断扩充。再加上一些通过缩略形成的三音词,音译、意译外来语和修辞转化所产生的三音词等一些内外因素,我们可以预测未来汉语词汇三音化的可能性。

四 余论

根据上述对现代汉语词汇三音化的形成原因和衍生模式的分析,我们认为,三音词已经成为现代汉语词汇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体现着词汇发展的新趋势。当然,任何事情从产生到完善都不是一蹴而就的。程湘清曾在书中写道:“显然,双音节化所形成的既有双音词,也有双音词组,而且其中不少是先经过词组阶段,然后逐渐凝固成词。”[13](P54)对于与双音化过程相似的三音化进程也是如此。现存的三音节结构中,有一部分是否是词还尚待考证,有一部分徘徊在词与短语之间,有的学者认为它们是词,有的学者却把其当作短语看待,大家各执一词,众说纷纭。词跟短语的划分,向来是词汇史上争论的焦点,至今尚无明确界限,社会在不停地演变,对于复杂词的需要也因此不停变换着,但历史的经验,时间的推移可以逐步为我们解答其中的部分难题。如果说“汉语由单音词过渡到双音词的发展,是汉语发展的内部规律之一”[14](P67),那么,由双音词向三音词的转化也可能是词汇史上另一个大势所趋。随着三音词不断涌现,三音化进程也将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和文化的愈加繁荣加快脚步。

参考文献:

[1]史有为.汉语如是说[M].北京:北京语言文化大学出版社,1997.

[2]殷孟伦.关于汉语复音词构词形式二三例试解[J].文史哲,1958(4).

[3]周洪波.新词语的预测[J].语言文字应用,1996(2).

[4]夏中华.语言潜显理论价值初探[J].语言教学与研究,2002(5).

[5]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0.

[6]陈原.社会语言学[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3.

[7]周荐.汉语词汇结构论[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04.

[8]王希杰.显性语言和潜性语言[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2003(2).

[9]邱雪玫、李葆嘉.论当代汉语新词的词音结构多音节化[J].语言文字应用,2011(1).

[10]苏新春.当代中国词汇学[M].广州:广东教育出版社,1995.

[11]王希杰.汉语规范化问题和语言的自我调节功能[J].语言文字应用,l995(3).

[12]俞理明.汉语缩略研究——缩略:语言符号的再符号化[M].成都:巴蜀书社,2005.

[13]程湘清.先秦汉语研究[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82.

[14]王力.汉语史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