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论最初的社会

所有社会中最古老的,并且是唯一自然的社会是家庭社会。不过,孩子对于父亲的依附,仅仅延续于他们需要父亲养育的这段时间。一旦这一需要停止,自然纽带就解散了。孩子被免除了服从父亲的义务,父亲免除了照料孩子的义务,双方都平等地进入了独立关系。如果他们仍然联合在一起,这不是出于自然,而是出于意志,这时家庭仅仅通过约定来维系。

这一共同的自由是人的本性的结果。人的首要法则是关注并维系其自身的生存,人的最初的关切是他有义务给自己提供的东西。一旦他进入能够运用理性的年纪,仅仅他自己就能够判断什么是适于自我生存的方式,人由此成为他自己的主人。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说,家庭是政治社会的最初模型;社会领袖是父亲的形象,人民是孩子的形象,而鉴于所有人生而平等自由,他们仅仅为了他们的益处而转让他们的自由。两者之间全部的区别在于:在家庭中,父亲对孩子们的爱就是他对他们的种种照料的报偿;而在国家当中,领袖不可能对他的人民产生这样的爱,于是发号施令的乐趣取代了这种爱。

格劳秀斯胡果·格劳秀斯(1583—1645),荷兰法学家,主要著作有《战争与和平法》(1625)。否认人类的权力被建立起来是为了被统治者的利益,他以奴隶制为例说明。他最为常见的推理方式,是从事实推导出权利。“关于公法的诸种博学研究往往不过是古人弊端的历史编纂罢了,当人们不辞劳苦地投入过多精力加以研究时,往往是不合时宜地固执己见。”(《论法国与其邻国相关的利益手稿》作者:达朗松侯爵先生)这句话所批判的正是格劳秀斯的所作所为。——原注。我们也许能找到比之更符合逻辑的方法,但找不到更为有利于暴君的方法。

因此,根据格劳秀斯的说法,究竟是整个人类属于一百来号人,还是这一百来号人属于整个人类,这是不确定的;而在他的整部书中,他看上去倾向于前一种看法:这也是霍布斯的感受。所以,人类可以被划分成一个个畜群,每一群都有一个首领,而首领照看它们是为了吃掉它们。

正如牧人的本性高于其畜群的本性,人类的牧人也即他们的领袖也在本性上高于他的人民。根据斐洛的记载,卡里古拉皇帝卡里古拉(12—41),古罗马皇帝(37—41在位),是一个以手段残酷著称的暴君。正是这样想的,他可以根据这一类比充分地得出结论,国王们是神,或者说人民是牲畜。

胡果·格劳秀斯(Hugo Grotius,1583—1645)

近代西方思想先驱,国际法学创始人,被人们同时尊称为“国际法之父”与“自然法之父”。

这个卡里古拉的推理类似于霍布斯和格劳秀斯的推理。在他们之前,亚里士多德也说过,人们不是自然平等的,有些人生来就该当奴隶,而有些人则生来就应该当统治者。

亚里士多德是有道理的,但是他把后果当成了原因。生于奴役之下的每个人生来就是当奴隶,这一点再确切不过。奴隶们在他们的锁链中失去了一切,甚至包括摆脱枷锁的欲望;他们热爱他们的被奴役,正如尤利西斯尤利西斯,希腊史诗《奥德赛》中的英雄,他的同伴们在归途中遇险,被变为猪。的同伴热爱他们的牲畜状态。请参考普鲁塔克的短论《论牲畜使用理性》。——原注。因此如果有天生的奴隶,那是因为有违背自然状态的奴隶制度。强力制造了最初的奴隶,而他们的懦弱使他们永久成为奴隶。

我完全没有谈到亚当王,也没有谈到挪亚皇,那三个伟大君主的父亲。这三位君主分享了宇宙,正如萨杜恩(Saturne)的孩子所做的那样,而人们相信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萨杜恩的孩子的样子。我希望人们能感谢我的谦逊。因为作为这些君主之一的后裔,有可能还是长房的直系后裔,难说在检视了自己的身份之后,我不会发现自己是全人类的合法的国王。无论如何,人们不能否认,亚当是世界之主权者,正如鲁滨孙在他独居岛上时是其岛屿之主一样;这一帝国的优越之处在于,其君主确信其王冠安全无虞,不用担心叛乱、战争和阴谋者。

古罗马货币

为卡里古拉肖像

盖乌斯·恺撒·奥古斯都·日耳曼尼库斯(12年8月31日—41年1月24日),罗马帝国第三任皇帝,后世史学家常称其为“卡里古拉”。卡里古拉是他自童年起的外号,意为“小军靴”,源于他儿时随其父屯驻日耳曼前线时士兵为他穿上的小军靴。卡里古拉被认为是罗马帝国早期的典型暴君,他建立恐怖统治,神化王权,行事荒唐。

挪亚方舟(Noah's Ark)

这是《圣经·创世记》中的故事。

一艘根据上帝的指示而建造的大船,依原说记载为方形船只,其建造的目的是让挪亚与他的家人,以及世界上的各种陆上生物能够躲避一场上帝因故而造的大洪水灾难,挪亚方舟花了120年才建成。这段故事分别被记录在《圣经·创世记》以及伊斯兰教的《古兰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