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明在突然觉得有些难过,吸了吸鼻子,又抬头,日光下,突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小丫头“咦”了一声,躬下身撑着自己的膝盖,歪着脑袋看了半晌。
“看什么呢?”行醉也微微弯了弯腰,看着明在一张小脸皱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白粉?”小丫头应该是自言自语,然而行醉却听的真切,又看见小丫头换了个歪头的方向,似是要看个清楚。
“行醉阿伯。”明在猛然直起身子,仰头看向行醉,“你快看看,那可是上次我偷拿的白粉?”
她肉嘟嘟的手伸出来,指着晾晒的长桌下一排斜着放的绣鞋。行醉倒也顺从,顺着明在的手指方向看了看,什么白粉?
“就是!就是第二双鞋!鞋底!”明在大概是确信了,抓住行醉的小半截胳膊,有些激动地嚷道。
哦哟……小祖宗,你声音可能再大一点么?行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丫头这才拍了拍嘴,换上一脸乖巧的笑容,让行醉看。
第二双鞋子鞋底么……
日光有些盛,行醉辨不真切,他没有小孩子看的毒,索性右手一伸,翻转之间已经用内力将那双鞋子卷了过来。
明在看的欢喜,她虽然会武,却万万没有阮清渊和行醉那等深厚内力。
“果真。”明在欣喜之余,行醉已经看了那鞋底,上面的确沾了白粉。
石灰粉。
“这是兰夫人的鞋子吧?”明在伸出两根指头,略有些嫌弃的挑了挑那鞋,“奇怪,她也去了后院儿吗?”
阮府的后院连着一条长廊,过了长廊便是宗祠,宗祠再后面便是阮家祖坟。
那后院几近荒废,此次修葺祖坟刚巧才派上用场,那些用料便在后院搁置着,随时取用。
明在是因为好动好玩才跑去了那地方,那这兰夫人……
行醉盯着那鞋底半晌,上面的石灰粉还没有脱落多少,想必去了后院以后便没有再穿了。
“啊——”
行醉思忖间,突然听见身边明在一声轻呼,他低头,看见明在捂着自己的脑门,一排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面色通红。
“怎么了?”行醉蹲下来,试图拉下明在的手好看清她的脸,明在却捂着不撒手,也不回他。
一个劲儿地只叫:“痛。”
“明在。”行醉有些急了,这丫头好好地怎么这样了呢?情急之下,他手上力量加重了些,明在的手就这么被扯下来。
那张脸白里透红,水痘已经结痂,然引人注目摄人心魂的,却是那眉心墨痣。
那墨痣,行醉也是知道的。这应该很久没有出现了吧?
“行醉阿伯!”明在如从梦中惊醒,黑瞳竟然没有一下子找着行醉所在,那眼中蒙蒙雾气,衬得她如初入凡间的精灵。
“阮武!阮武!”小丫头完全缓过神来,拽着行醉的胳膊,叫的激动。
行醉真是被这丫头一连串的动作给弄糊涂了,这是哪儿跟哪儿?一下子白粉一下子阮武,他只恨自己不是阮清渊,读不懂这丫头的心思。
“行醉阿伯,我们……我们去找阮武的鞋子。”
明在拉着行醉的袖子,作势就要离开,可行醉哪里跟得上她这跳脱的思维?一把扯住明在,将人按在角落里:“你想做什么?”
被行醉这么一扯,明在也安静了下来……刚刚,她的额头又痛了,这阵痛之余,她的脑子里又浮现出一个场景,是兰芝和阮武出入后院的画面。
一个是阮府二老爷,一个是大老爷的侧室,鬼鬼祟祟出入后院,是想做什么?
只是这是她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每次她说出来,他们从来不信。
这次……也不会相信的吧?
想到这里,明在垂下脑袋,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她记忆天赋异禀,因此很久之前的事都记得。她想起第一次额头痛的时候,正逢阮山河寿辰,彼时她和阮清好做寿童,需要在那满桌子寿桃前端坐一个时辰。她当时倦极,昏昏欲睡中觉得看见了祖父,祖父躺在床上,面色痛苦,那没有喝完的汤药洒了一地,周围一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是她看见的吗?不是,她只知道她惊醒后,还坐在寿桃下,一个时辰到了,她出了门,却看见长命的爹领着一排挂着药箱的大夫往松竹苑去。
后来,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对了!上次在盛州,昏迷之前应该也是显了痣吧?只是因为她晕了,所以脑子里的画面也一并记不得了。
这样想着,明在突然觉得心里一堵,一种难言的窒息感涌上来,她甚至觉得,有痛楚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僵硬了身体,总觉得盛州错过的画面……
是不应该错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