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南方一个山区,云家村。
冬夜,万籁俱静。
已是凌晨零点,一户人家的窗户还一直透着昏黄的灯。
“明清,孩子出生,如果是个男孩,给他起个响亮名字,就叫锋,怎么样?”
“好……”
“很想看看,我们的小家伙到底长什么样子啊……”
说话的是云新和他妻子明清。
明清怀胎快十月,即将临盆,这对准爸妈,心里抑制不住地欢喜。
只是,云新似乎比妻子更急切地期待是个男孩儿。
云新的父辈们是能生多少是多少了,但到了八十年代,计划生育开始推行:如果夫妻双方是农户,可以生两个;如果夫妻双方有一个是公职人员,另一个是非城镇户口,若头胎生女,那么可以生二胎;如果夫妻双方都是公职人员,那无论生男生女,都只能是生一胎了。
云新是镇里的生产队长,属于公职,妻子在家务农,就看头胎是生男生女了。他当然希望头胎是男娃,终归保险些。明清性子和顺,几乎事事处处都随丈夫的心意来,自然也跟着希望是男娃了。
为此,就在前不久,明清还和婆婆一起去占了卦,算卦婆子说是男娃,云新听说后别提有多高兴了。
此刻的云新,看见妻子似乎感觉舒服了些,赶紧哄她睡下。他自己,也在这满怀的期盼与欢喜中关了灯。
很快地,夫妻二人的呼吸声,便如丝竹管弦的协奏,此起彼伏,一唱一和。
百余户人家的小山村,也随之深睡。
远近起伏的狗吠声,不但吵不醒村人们劳作一天后的酣睡,反而成了农家院落忠实的看护。
时值冬月下旬,半弯月亮淡淡地贴在天心,铺天的星星,如同交织的眼睛,开始了它们对这穹庐底下的世界最自由的张望,悄兮兮地钻入人们深熟的梦里,探听着他们关于春种秋收的秘密。
几个时辰之后,早起的人们又将伴随着第一声的鸡鸣,就着愈加明亮的天光云影,和因此而淡白得几乎快要被融化在天边的弦月,站在水井旁收绳放绳,哐啷啷吊水,麻利地擦洗着自家灶台,也挑着担子或提着篮子,一步三摇地穿行在自家与菜土间……和无数个往常里的清晨一样,开始他们月亮隐去、太阳升起,日复一日,却又完全崭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