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月遇刺当晚,乐平乡君遇刺生死不明的消息第一时间在镐京大街小巷传开了,百姓议论纷纷,不少人质疑京兆府无作为,竟然令堂堂乡君当街遇刺,那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安危岂不是更难以保证。
当天夜里,京兆尹急匆匆去了将军府,被江仲离以无暇分心为由拒见,吓得京兆尹冷汗涔涔,看来乡君遇刺确实伤势严重。
也不敢多逗留,京兆尹又火急火燎的直接去闯宫门,这个时辰离宫门下钥只有不足半个时辰,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陛下。
但无论如何这个锅他背不起,就算拼了被陛下责骂,他也得将事情通报进去。
卫宣宗怎么也没想到,不久前才封赏的乐平乡君竟然会被当街行刺,这帝都的安危什么时候竟这般岌岌可危?
“放肆,简直是放肆,堂堂卫国都城,天子脚下,朕亲封的乡君竟会被人行刺,查,给朕细细的查,但凡牵扯进来的人,绝不姑息。”
卫宣宗是气的头疼,他虽然一直被称为太平天子,没经历过大风大浪,但也不见得看不清在镐京官场上发生的种种斗争。
他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江仲离就是他的宠臣,这些人不仅丝毫不知收敛,还三番四次的挑衅,前有诬陷其谋反,后又刺杀他的女儿,若这次他还坐视不理,这个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臣子,怕是也不会一心一意为他这个皇帝尽忠了。
京兆尹有些为难的道,“启禀陛下,这件事说来有些复杂,乐平乡君是从郁林王府赴宴后回府的路上被行刺的,这......”
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郁林王府背后站着的可是梁王,虽然现在的郁林王并未表态,但世子却与梁王走的十分近,这件事连皇帝都知道很清楚。
“朕给你一道旨意,准你便宜行事,这案子绝不能就此罢休。”卫宣宗居高临下的看了眼京兆尹,提笔亲自写下一道手谕,便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从宫门内出来,京兆尹心里已经清明一片,看来陛下是真的很器重怀化将军,连带连他的女儿都跟着荣耀,这个案子,他一定得好好上上心。
将军府内,王瑶守在江浮月的床前,看着女儿面色苍白,面上似有痛苦之色,便也跟着痛苦,那心简直跟被人拿着刀子戳一样疼。
“是阿娘没用,没能护住你,是阿娘没用。”王瑶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要不是她王家败落,怎会落得任人欺凌的下场?
江浮月在梦中听到王瑶一声声自责,心里难受的紧,她想睁开眼挽住阿娘的手告诉她,让她不要自责,不要担心,但眼皮却有千斤重,用尽了力气也无法睁开。
她沉浸在如梦似幻的一片迷雾之中,过往种种再一次在眼前流转,她见到了将军府那场大火,看到自己跌跌撞撞冲进府中,四处寻找阿爹阿娘,最后晕倒在柴草堆上。
她看见了李云湘遍体鳞伤的尸体被抬回,她看见姨母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啸后如同魂魄离体的呆滞,她看见了那根横梁上轻轻晃动的尸身,也看见了大笑离去的李二夫人和梁氏。
然后是她自己,匕首刺入贺子章胸口那一瞬,无数箭矢朝她飞来,她脸上的平静和悲凉,与最后一眼老郁林王妃的疯魔完全不同。
她把自己前世那一生重新回味了一遍,发现不是他们太悲惨,而是他们从来不懂得去争取,处于旋窝之中还想要独善其身,何其难?
江浮月脑子里不停回荡着那句话,我要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她为什么可以那么肆无忌惮那么嚣张,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月儿?”王瑶拿着手帕想帮女儿擦擦额上的冷汗,却见她眼珠不停转动,几次都有睁开眼的迹象,心中既是欢喜,既是心疼,轻声唤了她一声。
江浮月拼了命想从不停重复的梦魇中挣扎出来,但却犹如囚徒一般,怎么躁动都无济于事,知道那一声呼唤,她猛地意识收拢,发现自己竟然可以慢慢的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母亲心疼又欣喜的眸子,在柔和的烛光之下让她突然就心中一酸,张了张嘴,声音嘶哑的喊了声,“阿娘。”
王瑶一下子便控制不住自己,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用手去擦,却发现越擦越多,都挡了她的视线,看不清女儿那张秀丽的脸。
“唉,阿娘在呢,月儿饿不饿,阿娘给你煮东西吃好不好?”王瑶小心翼翼的抚着她的脸颊,轻轻帮她把碎发别在耳后。
江浮月嗯了一声,侧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已经漆黑如墨,她想,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都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阿娘得给你多准备点。”王瑶说着就要起身,想了想又有些不放心的道,“湘儿刚去跟你姨母说话了,还得等一会儿过来,你这里不能没有人,要不等她回来了阿娘再去。”
江浮月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胸口的麻木渐渐变得疼痛难忍,她强忍着不呻吟出声,抿着唇嗯了一声。
云湘没事就好,云湘没事就好。
须臾,李云湘从门外匆匆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王楹,一见到江浮月已经醒了,两人眼眶都是红红的。
“月姐姐对不起,是云湘没用,差点害死月姐姐。”李云湘年纪尚小,也不避讳死这个字,惹得王楹立刻就要呵斥她,被江浮月抢先一步说了句没事。
江浮月躺在床榻上,感觉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满满都是担忧和自责,心里虽然暖,但也无奈,“你们别这样,我不是已经醒了吗,很快会好的,阿娘不是说给我做好吃的,现在去吧,还有姨母,我想吃姨母亲手做的糕点。”
实在没办法,她只能先把两人支开,这个时候适当要求些什么,反倒能让两人心里的自责减轻一些。
两人果然满口答应着出去了,江浮月这才皱起一张脸,嘴里轻声说道,“真是疼死了,也不知道阿爹以往在战场受伤是怎么熬过来的,云湘你去把我阿爹叫来,我有事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