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欢还有事情对若问讲:“若问,还有一件事,希望你会答应。”
若问道:“什么事?你尽管说。”
无欢诚恳地说:“既然你已不再是擎苍的堂主,我希望,星辰的副帮主之位,你不会拒绝。”
若问在犹豫:“我……”帮中同样的位置,他还没准备好要取而代之。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谈。”
无情算着时辰,想着自己还有要紧的事情要去处理,先行离开。
待无情走后,无欢继续说:“我了解你现在的心情,也明白你不想再卷入江湖纷争的意愿。不过,现在慕容家已经败落,我们暂时没有任何别的对手了,以后应该不会再有那么多的杀戮。你不用这么快给我答复,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慢慢考虑。这个位置,只留给你。”
“无欢,你何时变得天真起来?没有慕容家,还会有别人,只要江湖还在,杀戮就永远不会停下来。”这是他心中最真实的想法,过惯了无忧无虑、无拘无束的林间生活,他很难再去适应这个勾心斗角、充满了血腥的江湖。
从一个放弃一切思想和喜好的杀手到现在这般看透一切,无欢见到这样的若问,不知道是该感叹山水静心的魅力,还是该赞叹爱这个字的力量。
爱可以让人变得包容,却同样可以让人变得狭隘。
无欢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那位轻君姑娘,你可还记得?”
若问警惕着:“当然记得,好端端地怎么提起她?”
“好奇罢了。可以说说,你们当年是怎么认识的吗?”他第一次在玲珑轩看到轻君的时候,便认出了她。若问那个时候,不可能有时间留恋风月场所,他们是如何相识的就成了无欢心中最大的疑问。其实,他的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答案,只是并不确定。几番相处下来,他就已经发觉这个女子的身份不一般。原本的庸俗之地,她居然能在短短时间里变成世人都向往的温柔乡,她的风姿、她的语气、她的行事方式、甚至她偶尔露出的武功路数,都像极了另外一个人,一个无欢无比熟悉、无比挂念的人。
若问瞧见了无欢脸上那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大概是心知肚明了,于是反问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何必再来问我。”
当初,他一心为救慕容情而来,能与轻君相识,自然只因她们之间有所联系,而非真正的风尘女子,更何况那时还没有玲珑轩的存在。
“她费尽心机建起这样一个地方,目的是什么?不要告诉我是为了生存,我相信慕容情走之前一定会为她安排好一切,不会任由她沦落至此。”慕容情心思细腻,重情重义,楚无欢对一点非常有把握,“而且,一直以来,她好像很愿意和我一起赏月对酌,我虽有自己的客房,但她也从不介意我宿在她的房间里。虽然我对她秋毫无犯,但是传出去对她的影响估计不会小。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喜欢你的,却在你离开后毫不避讳地接近我,明显是别有用心。”第一次见面,无欢就已觉得轻君颇有心机,接触久了,这种感觉更加强烈。
“女儿家的心事,我们最好不要肆意揣测。她与情儿不过是普通朋友,曾经在危急关头帮过我们一次罢了,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即使她真的有什么企图,以你的心思,必定瞒不过你的眼睛。”哪怕若问有同样的疑虑,却还是不想让无欢介入到这件事之中。
无欢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说:“我曾怀疑过她是不是整件事的幕后黑手,对她多番留意。然而,从时间上来看并不相符。如此想来,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真的跟她毫无关系,她委身风尘只不过是单纯地为了谋生;第二,她另有帮手,那个人跟她配合得天衣无缝,竟可以完全不露痕迹。”那些失踪事情发生的时候,轻君大多与无欢在一起,他有仔细观察过,确认轻君从未离开,甚至整个玲珑轩里的其他女子都没有在夜里出入过。尽管如此,无欢还是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他想过很多次凶手的动机,最简单、最直接的便是挑起他与慕容情的争斗,可是这对轻君来说没有半点好处,可以说是毫无意义。尤其是当若问发现这些人的关联时,无欢的怀疑和不解同时在加深,她有可能会知道这些人的存在,却又出于什么原因要杀了这些人。一旦慕容情知道了,她明显会有比自己更大的嫌疑,不管是想借自己的手除掉慕容情,还是借慕容情的手除掉自己,这么做都并不算明智。他不相信以她的心机,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如果真如自己所想她还另有帮手,那么那个人又会是谁,目的还会有什么。
听完无欢所说,若问也陷入了沉思,他的怀疑不无道理,事实摆在眼前,他能想到的有疑点的人就只有轻君和轻灵,可却都没有动机。
私人仇怨?帮派厮杀?江湖纷争?还是借刀杀人?动机太多,究竟是哪一种。然而,若问和无欢都同时忽视了一点,那就是情。
情这个字,就是女人最大的动机。
“莫非,还有别人知道那些人的关系,想彻底颠覆她的势力。可是她已经退隐,又会碍着谁的事?”若问轻叹一声:“如果她还活着,很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了。”
“如果她现在活过来,只怕连解释的机会都不会给我。”那些招式下的陷阱,他最初的试探与算计,终于让她彻底寒了心,他们之间已没有任何信任可言。无话可说、恩断义绝,这就是楚无欢与慕容情的结局。
“你早该知道结果会是这样。”那一年院中持剑相拥的两个人,那些断断续续带着试探意味的招式,历历在目。若问当年的不拆穿,最终还是让她自己发现了。而眼前的这个人,得到的、失去的,都是由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其实那个时候来看,既已知晓她的身份,你所做的一切并没有错。就算是你亲手将她推进火坑、毁了她的一生,她也没有怪过你。你们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敌人,即使没有中间这些曲折,你们还是会像这样一直斗到底。错的是缘分,让你填补了她记忆的空白,错在她不该爱上你,你也不该在算计了她之后对她真的动了心。”
“是,是我们都错了。但是如果重新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因为我是楚无欢,她是慕容情。”
若问第一次觉得那个表面看起来潇洒自在的无欢,活得也是这么矛盾、这么可笑、这么可悲,不敢正视自己的内心,不敢直面自己的情感。
若问无奈地说道:“你们两个人都太过自信了。她自信不会被打败,所以她输了;你自信你不会对任何人动情,所以你也输了。但是,她坦然面对了自己的失败,就算是死,也死得其所。而你呢,你选择了逃避,你可以救她却没有那么做,你用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无力的说辞、一个看似不得已的苦衷,掩盖了你在感情上的懦弱。你如果拿出当年对待慕容怀的狠心,一切都不会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是吗?原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若问的直言不讳,彻底揭开了楚无欢的伪装,他嗜血、骄傲、冷漠,但同样懦弱、矛盾、挣扎。
楚无欢在这密室中徘徊着,他已经从最开始的失落变得平静下来:“哈哈哈,其实我根本不爱她,不然又怎么会眼看着她死在我的面前。你说得对,我不该对她心软,更不该因为她让自己变得举棋不定。”
大笑三声,诉尽最后的挣扎。
站在那刑架前,他的眼睛里又重新放出了自负且坚定的目光,他的手就轻轻地搭在上面,不过片刻,就只留下了一地残骸。
若问知道,过去的无欢又回来了,这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慕容情,便不会再有人能够动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