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对酒当歌

人月两团圆,无欢回到帮中之日,适逢八月十五。

“帮主,二少爷回来了!”无欢三人一入城,就已有帮众赶回上报。

“哼,他还知道回来!”轻哼一生,毕竟大半年过去了,多大的气都消了。

“大哥,大哥,我回来了!”一进院子里,无欢就开始变得嬉皮笑脸起来,好似玩世不恭的公子哥。

众人见到他,纷纷站定行礼,然后谨小慎微地走开。虽然他外表和蔼可亲,但是所有见过他当年处置敌人那一幕的人,都对他心存畏惧,不敢轻易靠近。

楚无情并不在大厅内,无欢遂带着若问和若溪走进内堂。那是兄弟俩的居所,除了那些心腹和特定的守卫,其他闲杂人除了特定的时辰之外,其他时候若无许可和急召,从来不得入内。

“你眼里还有我这大哥吗?”一身便装的楚无情,双手背后,缓步从屋里走出来。他也不过三十出头,却不得不装的如此深沉和稳重,在最亲的家人面前,也无法放弃伪装。也许吧,伪装久了,他早已忘却了本来的面目,人在高处,怎能胜寒呢。

“今日中秋,我这不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陪大哥过节了吗?”

无情也不理他,只说:“若问,我让你看着二少爷,你就是这么看着他的吗?”那样子,不怒自威。

若问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能单膝跪地,低头请罪:“是属下失职。”

“若问不是一直都跟着我吗,哪里就算得上失职了。快起来,别动不动就跪着,也不嫌累。”无欢在一旁替若问说话。

话虽至此,若问还是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毕竟这不是无情的命令。

“罢了,起来吧。一路风尘,想必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无情并不是真的怪罪他,对于若问,他也近乎视他为自己的弟弟。

“是。”若问转身要离开,只在若溪身旁停留了一下,虽不放心,也还是走了。他的住所也在这院中,只不过在另外一侧,需要绕过大厅方可过去。

“这位姑娘是?”楚无情这才发现站在一旁的若溪。

她单薄的身体站在若问的身后,也难怪无情没有看到。

“是我跟若问在路上救下的她,她当时伤得很重,醒来之后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看她可怜,我便留在身边了。”无欢的语气一下子温柔起来。

“路上?”

“无垢山下。”

“无垢山,那可是……”楚无情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在若溪身上。

“我知道,那是星辰和擎苍交界的地方。不过她一个弱女子,我们两个大男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弱女子?是吗?”楚无情一把抓起若溪的手,试探她的脉息。

若溪一个趔趄被他抓到身边,手腕被他握的发痛,惊恐之余,身体也在瑟瑟发抖,眼睛看向无欢,眼神里是满腔的不解和委屈。

无欢走过来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给她温暖和安全的感觉,安抚她的不安。

“大哥,你试过了,也该安心了。”

“脉象虚浮,气血不足,重伤之后一路颠簸,需要好好调养一番。嗯?似乎有被人废去内力的痕迹,只怕这辈子想再练武是不可能的了。”言尽,无情的手也松开了,“多有冒犯,请姑娘勿怪。”

若溪慌乱地将手收回,整个人蜷缩在无欢的怀中。

“看来是真吓着了,竟怕成这样。”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竟觉得有些新奇,“既然是你救他回来的,那你就好好照顾她吧,她的身子很弱,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好好休养。”

“好了我知道了。大哥,我先将她安置好,晚上咱们兄弟俩再好好喝上几杯!”

“嗯。”一字而已,不再多言。

楚无情看着他们走进内室,那女子的背影,令他在心中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不由得愁眉紧锁。

“慕容博……”

入夜,云雾全都散尽,高空中溢出一片清寒。银河之上,悄然无声,缓缓移动着白玉圆盘。花好月圆月下酌,把酒言欢享人生。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楚无情内心显得无比的忧思。

“大哥何以吟此联,不像你的性格。”无欢打趣道。

“哦?那我该吟些什么才合适?”无情有些好奇。

“自然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我等江湖儿女,向来快意恩仇,却从来不曾拥有感伤的权利,更不该有。”

“无情无欢,父辈取的名字,怕也是意味着希望我们此生不留情、勿贪欢吧。”

“情字扰人,多少英雄侠士被情字所困,万劫不复。欲成大事者,必先断情。”断情二字,无欢说的格外坚决。

“我们与星辰已对峙多年了,近几日听闻星辰内部夺权之争愈演愈烈,待他们几番内耗之后,便是我们踏平星辰之日。”

“看来我回来得正是时候。”楚无欢将酒杯举在手中,似饮非饮,眼神迷离,唇角一抹诡笑,似已成竹在胸。

看到无欢这样的表情,无情眼前一亮,原本在赏月的双目里里燃起了杀意,兄弟同心,大战一触即发。

四下陷入了宁静之中。

片刻之后。

“你年纪不小了,玩了这么些年,该成家了。”话题一转,从天下回归家庭。

“大哥都不娶妻,怎的倒催促起我来了。”无欢也收起了那诡谲的笑意,变得孩子气来。

“我?我有女人就够了,当前的局势,娶妻就是徒增负累。别扯到我身上,现在说你的问题,这次大胆跑出去,看来还是需要一个人拴住你。原本人选我已经为你挑好了,各方面都很出色,只要你肯点头。但我看你白日之举,怕是……”欲言又止。

“大哥亲自选的自然是好,我定不会推辞,只不过这事不急在这一时,待我有意,自会请大哥成全。”

这兄弟心里到底打的什么算盘,纵使血脉相连、阅人无数,无情心里也只能猜到三四分,如此这般深沉的心思,确是成大事之人。

“如此良辰,如此月色,怎能让琐事影响我们兄弟喝酒的雅兴,来,不醉不归!”楚无欢先干为敬。

“来,喝!哈哈哈哈!”

兄弟二人酒正酣,另一边,若问此刻也难得有空闲,出门走走。

大街上十分热闹,同府里的寂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这是若问第一次在佳节之日出门,他自己也不知今日何处来的兴致。走在街上,看到相依相伴、手挽手的爱侣们,他竟也有了一丝羡慕之感,更觉自己孑然一身的落寞和凄苦。

杀手的心已不再冰冷,是谁唤醒了他心中那份被他封锁的温暖。

夜已深,月正明,酒已尽,人自醉。

人是否真的已经醉了?

“良宵难得,岂可辜负。”楚无情低声留下这一句话便晃晃悠悠的回房睡了。

楚无欢虽已显醉态,眼睛却异常的明亮。

有些人,酒喝的越多,便醉的越快;而有些人,酒喝的越多,却越清醒。他是哪一种?

此刻,若溪房中,烛光昏暗。

他将她的房间就安排在自己的旁边,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

嘭,房门被推开。

楚无欢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整个人趴在桌上喃喃自语。

若溪正专心在作画,却没想到画中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放下手中的笔,戴好面纱,走到他的身边,倒了一杯茶。轻拍了下他,将杯子递过去。那一瞬间,她看到了他明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