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85(待到秋来九月八 我花开后百花杀)

除了秋祭之外,大齐最看中的便是春祭。

寒食节,人们踏青,牵勾,蹴鞠,斗鸡,祭扫,既是为了纪念介子推,也是为了谢表忠义。

清檀由周辰诀牵着走在前头,后面跟着一队官吏和他们的家眷,一群人刚从斗鸡场上玩了回来,在御花园里头闲庭信步,身后的人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直夸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清檀时不时抬眼看看周辰诀冷峻的面庞,那些开的灿烂至极的花儿称的他的眉眼越发梦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箩纱,她的眼里万物皆无颜,唯有他,和他温暖的手掌……

周辰诀感受到目光,低头看了她一眼,清檀立刻后怕的别开眼神,心里小鹿乱撞。

待到宴池边,周辰诀让清檀陪着命妇们在亭中赏景喝茶,自己来到白泽身边,眼睛望着平静的湖水轻声问道:“你可说服我父亲了。”

“周宇王不放心我,更不放心你,我看,他是想再掌权几年。”白泽道。

周辰诀早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便道:“你也看见了,此事并非是我强求就有用的,但我如今走到这一步了,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大可放心的把解药交给我。”

白泽自然是不肯的,在他看来从来没有绝对的事,周辰诀多次反悔,如今好不容易屈服也全都是因为夏侯瑾命在旦夕,如果就这样把解药给了他,很容易徒生变故。

“再等等,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需要委屈一下你的妻子。”白泽望着亭中笑语嫣然的清檀道。

清明时节,我遣退了所有下人,身穿白衣,将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提着装有香火冥钱的竹篮,来到屋后的花园里,朝着大金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父亲,母亲,女儿不孝。还有重华……对不起。一直没有机会祭拜你们,是我不好。我之前一直将自己困在一个漩涡里无法自拔,如今我过得很好,你们可以放心了。”

随着淅淅沥沥的毛毛雨,我跪在地上焚烧着香火,一柄纸伞突然悬在了我的头顶,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睛,萧歌山在我身旁蹲下:“怎么不打伞,淋病了怎么办。”

我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将我扶起来,牵住我的手腕:“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角门,是一处独立的小屋,这里本是堆放杂物的地方,如今被收拾了出来,改成了灵堂,夏侯一氏的牌位无一遗漏的供在案上,我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歌山,他道:“还有这个,只是我不知道,该不该放在这里。”他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布袋,我从里头将东西拿出来,一时难以自控的靠在他身上痛哭,我没想到,他连重华的牌位都给我准备好了。

他轻轻拍着我冰凉的脊背,语重心长的说:“阿瑾,将你所有柔软的一面都放心交给我吧。我想成为你可以安心依靠的人。”

“我希望你能快乐,也希望我能给你的不止是安稳……”

齐宫的夏夜,除了喧闹的知了叫声,还有一个不安分的身影,翻墙进了昆仑殿中……

清檀沐浴后,披着薄薄的纱衣躺在软榻上,等待着宫女进来为她推拿按摩,突然一只略微粗糙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清檀赫然尖叫出声,眼前是她只见过几面的同父异母的哥哥——周唤。

“你这小贱人,同你生母一样是个背主求荣的奴才,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身后搬弄!父皇都不要你,你还好意思自称公主!”

清檀张牙舞爪的挣扎着:“来人……”

“不会有人来的。”周唤恶狠狠的道:“今日弘德殿办对食宴,所有人都走光了。”

“你到底……要对我做什么?”清檀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已无力挣扎,垂着双手任由周唤的手越捏越紧。

“我要你死!只要你死了,周宇王父子就没办法再威胁我的帝位!这大齐江山注定是我的,他们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争跟我抢!”

周唤话音刚落,周辰诀突然从书架后的暗门里冲出来,一脚将周唤踢开,拉起清檀问:“没事吧。”

清檀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下子钻进周辰诀怀里紧紧的抱住他哭道:“夫君!我好害怕!”

周唤见周辰诀来了,自知打不过他,便想夺门而出,谁知一开门,见周宇王冷着脸站在外面,周唤一见他当即吓得腿软。

周宇王冷哼一声:“方才有人说你要刺杀公主,我还不信,你是我看着长大的,胆子几两重我还是清楚的。想不到如今倒还有点魄力了。你真是好样的,周唤。”

“叔父……叔父你听我说,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是有人想要陷害我!”周唤爬过去拉住周宇王的袍子。

周宇王一脚踢开他道:“今夜可不是我把你请出来的,你既然送上门找死,便选一个吧,是另写一份皇位的继让书,还是我将你手脚捆了扔进宴池里?”

一个时辰后,周唤一瘸一拐地从偏厅出来,双手捧着一封血书,递交给周宇王,周宇王看过后点点头,周唤立刻跪下哭求道:“叔父,诏书我写了,您答应我的事可不要食言啊!”

周宇王一笑,亲自扶起周唤道:“哎,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自然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这宫里的生活不适合你这种单纯的人,我会给你个懿王的名号,将青州划给你做封地,以后你便不用时常提心吊胆的了。”

送走了周宇王和周唤,周辰诀拿着那份血诏交给白泽道:“这份诏书放在你这儿,你可以安心了吧。”

白泽接过诏书,他明白,这已经是周辰诀最大的诚意了,待将诏书装进袖管,白泽方才道:“现在只差一步了。”

“我不可能在等了!”周辰诀看出白泽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但是不知为何,最近他总是心神不定,他担心夏侯瑾,生怕她是不是已经发病,或者……

他不敢想,他只想确认,她是不是好好的。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只是结果从你赶她走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你们俩再无可能。”白泽道

“不论她愿不愿原谅我,我只在乎她过得好不好,我要她平安!否则我做的这一切,我怎知值不值得?”

听周辰诀这样说,白泽忍不住嘲讽一笑:“她即将与燕北定南候的义子成亲,你说她过得好不好?”说罢,白泽递上一封信,周辰诀慌乱地将信接过去,打开看后不可置信的问:“这信你从哪来的?她为何会在燕北?”

白泽淡然的将信拿回:“这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明白,若夏侯瑾对你不怨不恨,她绝不会另嫁他人。”

“我要问清楚!”周辰诀越过白泽,夺门而出,白泽也不去追,他只用一句话便让周辰诀停下了脚步:“你不想要噬命的解药了吗?”

“若想让她活着,你便放手吧。”白泽低沉的声音无疑是剜心的利刃,“你已经亏欠她太多了,从一开始,你顶替许重华,到后来,夏侯家上百口人枉死,至如今,你娶了清檀,你以为她还能原谅你吗?与她而言,最要命的不是毒药,而是你,你才是她的噬命。”

五月初三,我身披红衣,由侍女们搀扶着走出院子,顺着红毯一路走到前厅,萧歌山在那等着,见我过来,他轻轻拉起我的手,再三确认着:“阿瑾,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

我惆怅的眼神掩在红色的盖头下,轻声唤他:“阿念。”

这一声“阿念。”含着太多太多的歉疚,我希望,他能听明白。

你为我做的太多了,很多时候,我只是感激。现在,我也想在能力范围内,尽量补偿你。虽然我知道,这对你不太公平,但是,我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求求你,不要再三追问,我怕问到最后,连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做。这么做,是对是错。

萧歌山有些欣喜的抓紧我的手,“你终于又叫我阿念了,阿瑾,你知道吗,这是我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了。我向你保证,此生令负天地,绝不负你!”

拜堂之后,夏侯瑾被送回内院,萧歌山在席间应酬,突然一个小厮跑来朝萧歌山耳语了几句,萧歌山匆匆辞别众人来到偏厅,一个男子带着斗笠,将一个药盒交给萧歌山道:“这是噬命的解药。”

萧歌山激动地接过,打开看了看,确认道:“这是全部的解药吗?”

男子点点头,“哥哥说,如今已经不需要再控制着夏侯瑾了,他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自此之后,望你们好自为之。”

回到新房,我令人替我卸去钗环,执意省去了其他的礼节,然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对着空旷的房间发呆。

直到夕阳西下,萧歌山推门进来,见我这副模样先是一愣,随后坐到我身边,将一个药盒掏出来道:“给你的礼物。”

“这是什么。”我将药盒打开,一颗红色的小丸子放在里面,萧歌山笑嘻嘻地拿起来递到我嘴边道:“好东西。对身体好的。”

我看着他,张开嘴巴,任由他喂进我嘴巴里。

“你怎么不问问我是什么药。”萧歌山有些惊讶的看着我将药丸咽下。

“你说过不会负我,我相信你。”我淡然地道。

“笨蛋。”萧歌山眼睛一红,摸了摸我的耳垂,“我不旦不会负你,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