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议论皇后!”漱玉从一旁假山后走了出来。
梁静吓了一跳,她自然听说过这玉容妃和皇后感情深厚,如同姐妹,如今自己大意说了些不好听的话,这玉容妃怕是要告到皇后跟前去了。
梁静心下一动,急中生智,朝着身边侍女的脸就是狠狠一巴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皇后娘娘也敢编排?”
那侍女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过来,立刻跪下求饶道:“婢子嘴碎!求娘娘饶命!”
漱玉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嘴角浅浅一笑,不曾言语。
这笑让梁静越发惶恐,连忙跪下解释道:“娘娘,这贱婢是臣妇的陪嫁,没见过世面,言语轻狂了几句,惊扰了娘娘,实在罪该万死!求娘娘给个处置,我身边是断不敢留这么个祸害了。”
漱玉自知这梁静是把侍女拉出来背黑锅,方才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梁静早就不满皇后了。
但瞧着这梁静还算是有点机智,便送她个人情道:“这婢子既是你的陪嫁,与你感情深厚,本宫自然不能轻易替你处置她。只是非议皇后可是死罪,念在初犯,本宫就当今日没见过你们,来日到了皇后跟前,也不会提起今日之事,你且带回去好好调教便是。”
那侍女原本听见自家主子要将她丢出来顶罪,而且还要交给别人来处置,心里又凉又悲,魂都没了半截,如今一听玉容妃要既往不咎,顿时感激涕零,伏在地上嚎啕大哭:“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玉容妃走后,梁静看着还跪在地上的侍女怒骂道:“还不快起来?你想让人都知道吗?还不够丢人吗?”
侍女从地上爬了起来,只听梁静又道:“今日玉容妃可算是有了我的把柄了,她与皇后那般要好,该不会面上宽容着,暗地里给我使绊子吧?”
侍女筹措了会儿,才怯懦的接话:“奴婢瞧着,玉容妃亲善,应是不会告小状的。”
梁静看了侍女一眼道:“亲善?便是她今日真杀了你,你也觉得亲善吗?”
侍女惊恐的不敢回话,很显然,她听出了梁静的意思,她推自己出来顶罪,便压根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梁静还在朝着玉容妃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这世间,谁都不可信。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梁静回了昭岚殿后,抄完佛经歇下后,侍女坐在偏殿廊前守夜。
正是昏昏欲睡之际,一个宫女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见侍女醒了过来,宫女道:“辛苦姐姐了,下半夜我来守吧。姐姐快去耳房里休息。”
侍女一听,竟还有这么好的事,当下没有多想,起身打了个哈欠,又嘱咐宫女道:“县主晚上有起夜的习惯,一旦醒了便要吃一口桃胶羹才睡下,你守夜别睡得太死,听见动静就进去小心侍奉着。”
宫女躬身答应着:“姐姐放心,我平日守夜惯了,从不贪困。起夜最是伤人精气,桃胶养神美容,妹妹都懂。”
见宫女如此懂事,侍女也就放心了,点了点头便去了耳房休息。
果不其然,四更天左右,偏殿寝室里有了些许动静,宫女提着灯笼推门进去。
梁静见是生人,便生疑道:“你是何人?香蕊呢?”
宫女恭敬的行了个礼:“奴婢小菡,夫人忘了,平日奴婢在内殿侍奉过您。香蕊姐姐守了上半夜,奴婢来替下半夜的班。”
“小菡?”梁静细细品味着这个名字,突而笑出声来:“是个好名字,一听便是极会伺候人的。”
小菡道:“香蕊姐姐特意交代了夫人的习惯,让奴婢尽心侍候夫人,奴婢不敢怠慢。”
梁静满意的“嗯”了一声,小菡立刻上前扶起她,朝着屏风后的卫室走去。
梁静越发觉得这小菡称心,尤其是她的名字。
小菡,罗艺涵。
这个名字听着,突然不那么讨厌了呢。
待吃过一口桃胶,梁静心满意足的睡去,小菡也退了出去。
往后的日子里,梁静越发中意小菡,每每叫到跟前贴身服侍,时间一长,香蕊渐渐觉得,自己似乎,失宠了……
这日,梁静又叫了小菡来伺候梳头,香蕊只好将手里的梳子交给小菡。
小菡接过梳子后笑道:“昨日内务府新到了一批珠花,昨天下午便该取来的,奈何妹妹抽不开身,姐姐若无事,便劳烦您去一趟,正好给夫人换个新发式。”
香蕊一听,有些不高兴地道:“此事你昨日便可安排给其他宫女去办,拖拉到现在,耽误了县主陪皇后娘娘礼佛如何是好?”
小菡委屈的低着头道:“倒是妹妹不对了,跟在夫人身边伺候着,心思便没放在别处,疏忽了正事。”
香蕊听出了这小菡话外之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可没说你伺候县主不是正事,只是……”
“好了。”梁静不耐烦地看了眼香蕊道:“叫你去便去,左右这里用不着你。”
话说到这个伤情面的份上了,若香蕊还揪着,便是把脸皮给撕破了,自讨没趣了。
她只好应声出门。
从内务府出来,香蕊端着托盘走着,心里骂了小菡无数遍。
谁知道她又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自以为会点小花样就能在县主跟前得脸?来日若是惹毛了县主,或是被拉出来背锅,还不知道什么下场呢!
正想着,一个宫女突然从后头追了上来,朝香蕊打招呼道:“姑娘,好巧啊。”
香蕊看着她面生,便疑惑道:“你是谁?”
宫女笑道:“姑娘忘了?前些日子在御花园咱们还见过呢。那时我跟在玉容妃身后呢。”
一听“玉容妃”三个字,香蕊顿时警惕了起来,上次的事都过去多久了,这宫女竟还敢提?
宫女自来熟的说道:“那日你回去,你家夫人没罚你吧?我家娘娘回来还说,你也够可怜的,被自家主子推出来顶罪,瞧着你吓成那样,娘娘还内疚了许久,说早知道自己就该当做没听见,悄悄离开便是。”
香蕊一听此言,顿时惆怅起来:“娘娘是个剔透人儿,我们为奴为婢的,哪敢多半句言语为自己开脱?即便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家里老小平安。”
宫女安慰道:“这你怕是不知道吧?我家娘娘以前,也是侯爷府上的女使,后来侯爷做了楚王,才册立为妃的。所以将心比心,最是能理解我们身为奴婢的心酸与悲哀。”
“竟是这样?”香蕊有些震惊:“怪不得娘娘待人如此亲善。”
宫女笑道:“我叫小芜,你若平日里无事,便来嵘安殿找我玩,我家娘娘平日里待人宽厚,经常赐下恩赏,别的宫里的太监宫女也时常上门来讨赏玩耍呢。”
香蕊听着,十分艳羡,心想若自己的主子也这么温厚就好了,奈何现在县主只看重小菡一人,且县主心性残忍,自己这日子过得实在压抑。当下便答应了小芜。
香蕊回到昭岚殿,见梁静已经梳好了发髻,正由着小菡伺候着用早膳,见香蕊回来,梁静没好气的问:“怎么取点东西去了这么久?还好是没等你,不然等收拾好了再去佛堂,怕是都日上三竿了。”
香蕊刚要解释,便听小菡道:“夫人莫要动气,担心伤了肠胃。许是姐姐对路不熟……”小菡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看着香蕊道:“又或许,是被什么人,什么事耽搁了。”
香蕊听着小菡的语气,顿时心虚。
梁静不耐烦的道:“她一个外头买来的丫头,没见过世面,宫里能认识什么人?什么事竟能找上她?不过就是看我最近懒散了,偷懒罢了。”
小菡没有再说话,专心为梁静挑走米粥内的枸杞和参须。
梁静看着香蕊厌烦地道:“还跟个木头似的杵着?该收拾就去收拾啊。难道还要我告诉你需要做什么不成?真是越看越不中用。”
香蕊被骂了这么几句,脸都臊红了,连忙将珠花放在妆台前,然后进入寝室整理起来。
直到梁静带着小菡出去,香蕊才敢从寝室出来,跑回耳房里大哭了一场。
佛堂里,夏侯瑾跪在蒲团上敲经,片刻后梁静的声音传来了:“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昨夜抄经至深夜,今儿就起的晚了,请娘娘恕罪。”
夏侯瑾回过头,见梁静发型新颖,珠翠艳丽,身旁跟着的贴身侍女也换了人,心中有些疑惑。
待让梁静跪坐在一旁的蒲团上,夏侯瑾才又道:“今日你这发髻梳的好。配着翡翠珠花分外清丽。”
梁静含笑回道:“娘娘缪赞了。要说还是娘娘宫里人杰地灵,臣妇也才斗胆奢侈一回。”
夏侯瑾微微一笑:“平日里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女今日怎么没跟来?”
梁静道:“她呀,本事不如人,也不知道勉励精进,越发懒惰。如今我倒是极其喜欢小菡,既然娘娘问起,臣妇斗胆求娘娘个恩典。将小菡赐给臣妇。”
“小菡?”夏侯瑾一听这名字,心里也明白了几分,梁静向来瞧不起罗艺涵的出身,如今这宫女叫小菡,正是遂了梁静的小性子。来日回了相府,天天当着罗艺涵的面叫一个丫鬟的名字,罗艺涵心里还不知道多膈应呢。
夏侯瑾看向小菡道:“你原是哪里伺候的?我若放了你随县主回去,你可愿意?”
小菡回答道:“奴婢原是没伺候过其他主子的。娘娘封后的时候,昭岚殿里的洒扫宫女总得要添十六人,奴婢有幸从寝局被编派过来的。县主待奴婢很好,奴婢若能侍奉县主,是奴婢的福气。”
夏侯瑾心中了然,这么说这个宫女并不是萧歌山安排来的,那这事自己也就能做的了主。便道:“你俩既然有缘,我自然愿意做成人之美。往后在县主身边尽心伺候,不得懈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