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124(自古多情空余恨 此情绵绵无绝期)

“十五年了,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失而复得,我们比任何人都忐忑。又想亲近,又怕你不自在。循序渐进,又怕你觉得我们生分。世人常道,来日方长。可到了朕与你母亲这把年纪,只觉得余生恨短。做父母很难,做我们这样的父母更难。”

“如果住不惯昭岚殿,朕自会给你安排新的居所,你母亲也会等你,等你适应,等你接受。”

“这几年,你母亲身体算不上好,别埋怨她。”

赵恨卿从前勤殿中出来,望着这四四方方的天空,无尽悲凉。

萧歌山转入侧殿,夏侯瑾坐在墙角处,脸埋在膝盖里瑟瑟发抖,萧歌山叹了口气,坐在了她身旁:“阿瑾,我做这些,并非全是为了讨好你。也是为了成全自己,你明白吗?”

夏侯瑾抬起头,余晖的光印在她的脸上,一片斑驳:“对不起……”

萧歌山轻轻搂住她:“孩子不见了,你着急了,我明白。但请你相信我,我既然认他,便绝对不会对他不利。无论他生父是怎样的人,你我都应该和过去划清界限了。以前,我从未觉得过人生短暂,可现在,我却越发害怕生死离别。只要你在我身边的时候,能笑着,能由衷的幸福着,我能妥协,能让步。”

夏侯瑾回到昭岚殿的时候,已经明灯初上,赵恨卿站在正殿中央,两人隔门相望,说不出半句话来。

夏侯瑾内心紧张,不知如何面对,双手不经意间捏成了拳,她想了想,怕赵恨卿还在生气,怕他面对自己又伤心难过,便不敢再上前,而是转身离开。

当她转身的那一刻,赵恨卿心里一直绷着的铉突然断了,他急切地跑了出去,惊慌失措地叫道:“母亲!”

夏侯瑾脚步一顿,不可置信的回过头,赵恨卿喘着粗气,憋的满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

“你……”夏侯瑾差点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了,她极不确定的问:“你叫我什么?”

赵恨卿却不再回答,只是禁闭双唇,咬牙忍耐着哭声。

这一刻,夏侯瑾不管那是不是幻听,她跑了起来,将赵恨卿扎扎实实的抱在了怀里。

少年单薄的身体抖得越发厉害,他使劲的往夏侯瑾怀里缩了缩,仿佛要把这十五年来得委屈一次性哭出来,仿佛要把这非比寻常的暖意都汲取干净。

内殿之中,夏侯瑾看着枕在膝上熟睡的少年,忍不住伸手去勾勒他青涩的眉眼,小心翼翼的端详着他的模样,恨不得将他的样子拓在心里。

宫女将殿中的炭盆换了新的,端上一碗热腾腾的羊奶放在她身边,极其小声地道:“子夜都快过去了,娘娘早些歇下吧。公子有我们来安置。”

夏侯瑾头也不抬的举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间,无声示意她们安静,又轻轻扬了扬手指,宫女们只好退下。

这一切好似梦一般不真实,她怕一睡去,梦就醒了,又怎敢睡去?

她就这么极其贪念的望着,直至旭日东升,院里的鸟儿叽叽喳喳闹着食,阳光刺痛了她的眼。她忍不住揉了揉,赵恨卿醒来,见状以为她哭了,情不自禁的伸手而去。

一片温润落在脸上,夏侯瑾一愣,慢慢挣开眼,见赵恨卿有些担忧的皱着眉头,她甚至能感觉到赵恨卿手掌上的老茧,正极其轻柔的摩擦着自己的脸,她再也忍不住了,俯下身紧紧的抱住她十五年的失而复得,十五年的心酸苦楚,十五年的朝思暮想。

不是梦

不是梦……

老天,终于舍得怜悯她一回了……

封后大典这日,百官从正阳门起队列,一直排到前勤殿的石阶前,夏侯瑾一身正红喜服,头戴后冠,身上的织金九尾凤凰栩栩如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走在仪仗前方,步步庄重,众臣高呼千岁,震耳欲聋。

萧歌山亲自走下来迎接,不允夏侯瑾跪拜:“你我夫妻,十年相伴,百年相守,永世相惜。朕同你,无分高低,不需私礼。”

夏侯瑾问:“皇上不怕朝臣非议,世人指点吗?”

萧歌山满不在乎的笑道:“我爱惜糟糠,敬重妻子,又有何可指点非议的。”

说罢,他牵住夏侯瑾的手,步伐轻缓,携着她走上礼台。

漱玉领着众妃跪拜,看着萧歌山将中宫凤印交到夏侯瑾手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扯出一抹讥笑。

“想不到,没了个萧忆轩,又来了个赵恨卿。”

嵘安殿中,漱玉捏着酒杯,醉眼惺忪,她想不通,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活的这么辛苦,百般屈服,万般容忍,却还是在夏侯瑾面前败下阵来。

“她到底哪里好?到底哪里好?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漱玉以为,夏侯瑾这么多年的冷漠无情,萧歌山再好的耐心也会被消磨殆尽。

她以为,只要斗赢了四后,就可以取代皇后的位置,她以为,只要她乖巧听话,就可以让萧歌山忘了夏侯瑾。

而事实却一次次打破了她所有的预想,夏侯瑾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留守楚宫,不过三年,她却回来了。

说自己没有子女福分,却找来一个萧忆轩,又拉来一个赵恨卿,硬生生把萧忆喜从皇长子的位子上拉下来,降了又降!

旧朝自来均遵循立长不立贤的旧制,她区区婢女出生,为了拉拢这些旧臣,她费心谋划了三年,好不容易请动他们,在萧歌山面前劝他遵循楚地旧制。

却不想夏侯瑾一回来,便找回了萧歌山的私生子,堂而皇之的夺走了萧忆喜的长子身份。

虽说她不曾过继萧忆轩,但是却利用萧忆轩实打实的给了自己一耳光。令自己颜面扫地,成为笑柄。

本想着萧忆轩年纪大了,父子之间有些隔阂,和萧歌山也亲近不到哪去,便也罢了。

却不想如今又出了个赵恨卿,别的不提,单凭他是夏侯瑾和萧歌山失散多年的骨肉,便是她再怎么努力筹谋也赶不上了。

夏侯瑾封后,自然也成了不可逆转的定局。

可是她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漱玉望向门外正在和太监们斗蟋蟀斗得乐不思蜀的萧忆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砸了手里的酒杯走了出去,将玩的正乐呵的萧忆喜拉回了屋里。

“但凡你争气一点,读书用功一点,少惹是生非一些,你父皇能将你皇长子的身份夺去?如今火烧眉毛了,你还一副混账模样,和奴才们斗蛐蛐能让你长进些懂事些?还是能让你当皇帝?”

萧忆喜莫名其妙的被批评了一顿,觉得委屈,正要撒娇,漱玉忍无可忍的给了他一巴掌:“瞧瞧你现在这副样子!毫无身为一个皇子的气概!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长长脸?什么时候才能让我少替你操点心?”

这还是萧忆喜头一次被漱玉打,萧忆喜顿时吓得哇哇大哭,漱玉看着他这副样子,又心疼又气愤:“你就知道哭!我为你筹谋了多少?你竟这般不懂得争气!人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还有心思玩乐打闹!我什么时候才能指望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