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周天教主(5)

许清浊心道:“什么?他们只不过为川夷八族而来?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便听人呼步声,川夷八族的夷人们,全都抱着脑袋,匆匆往八根大铁钉周围聚拢,几个黑衣大汉分立四角,将他们看住。

川夷八族还没全聚而至,又有好几拨黑衣人顺着铁链,降落在了峰顶。众人相互一望,都点了点头,往浓烟遮盖的石台中央迈进,许清浊本来痴痴望着他们,这时一惊,暗想:“师父还在里面!”转身急忙跟入。

才踏几步,穿过浓烟,耳边全是惊呼声。许清浊抬眼一瞧,见这些黑衣人面上几分惊讶,几分茫然,只有极少人关注花如何和教主的打斗,大多都左顾右盼,盯着眼前完好的台面发愣。

许清浊暗想:“是了,他们原本要将整个石台炸毁,不留人命。结果没料到中间这一大块地儿,竟然没有炸塌,许多人也还活着。啊,他们刚刚约束八族,只不过为浓烟遮目,不知丹教众人还没死光,这才先去理会夷人。”

这么一想,四下张望,欲弄清为何中间这一块空地安然无恙,待扫到地面上的裂纹,和不远处那颗沉入地面过半的石球,心中登时雪亮:“原来是之前教主将石球压沉,无意破坏了台底埋好的炸药。”

他所料不错,周天教主神力惊人,一颗石球给他压入台面,劲力扩散开来,形成一大片蛛网也似的裂纹。裂纹所覆之地,其下埋藏的炸药的损坏大半不说,引线也尽断了,与外圈隔绝,自然无法爆炸。

千钧一发之际,花如何虽没想这么多,但瞬间想到敌人引爆炸药,定是从外向内。她带着许清浊能往内逃一分,也算多活一刻,若爆炸威力真不可当,还可借着半个石球,临机应变。

只是她侥幸逃脱大难,又重新给周天教主纠缠上了,这人虽戴着无缝无孔的面具,但感知惊人,既给花如何溜走一次,已有了教训,这时再同她过招,不时施展“缩地成寸”的身法,有意拦住花如何的去路。

花如何方才已有退意,临战一怯,精气神再难重返巅峰,无奈之下,奋起剩余的力气,“死士八剑”与“十二芳华剑”搭配使用,与周天教主尽力周旋。

众黑衣人早在一个多月前,就在三斧峰的石台下方开凿暗道,布满了炸药,本拟将台上所有人炸得一个不留,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失了一着。他们都是武学高手,暗呼遗憾之后,目光便被场中剧斗吸引。

许清浊瞧他们直勾勾地望着花如何,心中大急:“糟糕!若给他们一拥而上,师父分了心,岂不立得给教主杀死?”握紧手中长枪,咬牙就要拦在众黑衣人面前,免得他们打扰师父,不料余光往场内一扫,自己先呆住了。

却是花如何气势陡变,忽出一剑,似“死士八剑”又似“十二芳华剑”,异常精妙。许清浊虽在极度慌张之中,都忍不住驻足观摩。一旁的众黑衣人论武功比他还高,眼见如此奇战,更是如痴如醉。

他瞧了一会儿,发觉花如何的剑法意蕴,与之前剧斗截然不同,琢磨片刻,方才醒悟:“刚才师父是以凶戾剑法击破气钟,使‘十二芳华剑’进攻;如今却倒过来,使那凶戾剑法杀敌!”

许清浊不知“死士八剑”的名目,尚称之“凶戾剑法”,但从之前的较量里,他也早看出“死士八剑”方能瓦解周天教主护身真气,而“十二芳华剑”虽变化莫测,却只能接在后面攻到。

不知为何,花如何竟能反过来,用“十二芳华剑”引出“天地万古钟”的破绽,“死士八剑”随后杀到。虽仅颠倒次序,效果实是天壤之别:“死士八剑”对着人身而去,教主再也没有第二条命可挡。

许清浊还没能想通,花如何忽然一招“绝色剑”,承接“凌波剑”,剑意瞬变,引得那教主随之一斜,踉跄倒向一边。花如何哪能放过良机,杀气大盛,变为一招“刺心”,猛贯周天教主胸膛。

眼看得手,剑身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一推,歪了几分,从教主左掌掌心刺入,剑尖从他肩头露出,穿透了整条手臂。许清浊大喜,待要叫好,却见花如何身躯一颤,如遭雷击。

便见花如何束发的头巾瞬间崩开,化作无数细小的碎屑,随风而去。一时间,她青丝乱舞,握剑的右手无力垂落,行同中酒,歪歪斜斜向后退了数步。

许清浊魂飞魄散,叫道:“师父!”就要上前,猛听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转头一看。两个黑衣大汉并肩站在一块凸石上,喝道:“教主和剑仙两败俱伤!大家先绑剑仙,再擒教主,扫清余孽,从此听命于丹主!”

两人附近的黑衣人原都是丹教的正副坛主、堂主,却很少有人见过这位神秘的教主,虽给毒门笼络了,前来炸山造反,毕竟曾闻教主神通,不知真假,心底非常不安。

他们望见花如何出剑时,花如何气势无匹,连那教主也得暂避其锋芒,招式之间,躲闪居多,几乎没有反击。在这些黑衣人看来,周天教主只不过在躲躲藏藏,没什么特别的,反倒是剑仙的剑术之精,远超自己想象。

等看到教主一剑就被废了条胳膊,剑仙也像受了内伤一般,半死不活,这些人无不胆气大增,轰然称是,便要一拥而上。忽听有人怒喝:“周镇、秦虹,你们两个叛徒!刺杀太子失手,叛逃在外,居然投靠了丹主!”

周镇目光一低,只见那护法之一的老者趴在不远处,手握断臂,双目喷火似的瞧着自己。他哈哈大笑,道:“公孙老儿,一教两主,两主同掌,投靠丹主有错吗?你若也肯弃暗投明,丹主面前我替你说情去!”

那老者怒不可遏,转向向天啸,喝道:“向长老,今日叛徒叛教,咱俩拼死在这罢了!”向天啸长叹了口气,点一点头,忽地镇定了许多,问道:“你们好大胆子,教主不过仙躯微损,你们就敢犯上作乱了?”

周镇心里咯噔一响,望向周天教主,后者给宝剑刺穿胳膊,半跪在地,剑身留在体内,滚滚白气不住从肩头、掌心伤口涌出。这人虽戴着面具,看不到他神情,但眼下场景,不用多瞧,也知他受了极大重伤,一蹶不振。

周镇登时放了心,冷笑道:“是么?大伙儿一起上,谁杀了公孙鬼和向天啸,就是新的长老!”旁边秦虹嘻嘻笑道:“谁去抓了剑仙?虽不赏他做长老,可是谁抓的,这绝世美人的第一晚就归谁了!”

许清浊本在绝望之中,听得如此肮脏之语,怒火大炽,见花如何精神恍惚,摇摇欲坠,身边已给无数好手包围,不由狂吼一声,长枪送出,将靠近花如何的一人穿胸刺死。他趁机抢进人群,将花如何负在背后。

众好手本来没留意他,不觉吃了一惊。许清浊救了花如何,一时无法突围,情急之下,将全身“阴符劲”聚在掌心,一枪扫去,招式中附有内劲,寻常好手的内力与之一撞,立即消散。

面前这些人武功虽高,忽然之间内力顿消,拿不稳兵刃,全给他长枪挑飞,吓得往两旁避开。许清浊猛见前方出现个豁口,绝处逢生,发足奔去。他脚下生劲,如电般蹿出。

这时众好手才回过神来,齐声怒吼,纷纷追赶。许清浊在断石凹土中跳跃前行,才走出十来丈,身后劲风不绝,已有人追了上来,暗想:“他们都是邪教高手,我怎能跑得过他们?”

他不肯被偷袭,当下停步一转,一枪抖而后刺,迫退两人。待要再刺,发觉教主跪倒之处,一团红色的薄雾扩散开来,伴随不绝的啪啪声,似乎无数细小的东西砸落在地。寂静片刻,忽地人群耸动,尖锐的惊叫声连成一片。

两个黑衣好手已追到许清浊背后,后面跟着十多个汉子,也距他不远,但觉察异样,都回头张望,一望全都呆住了。许清浊曾在石台上观战,知道发生了什么,心道:“有人被那教主的真气绞成了粉末!”

见追兵还愣在原处,忙将花如何双臂拉在胸前,稳稳背好了,提着长枪往外边奔去,花如何头伏在他肩上,全然没了知觉。这次跑出二十来步,身后追兵才回过神,一半赶回石台中心,一半仍追向他。

许清浊虽拉开了距离,可负着一人,身法受滞,转眼间又给对方追上。正自惶急,忽听有人叫道:“少侠!快走,我替你拦住他们!”许清浊朝前一看,一个青衣男子,外貌英挺,手握长剑,笔直立在台下。

许清浊喜道:“多谢了!敢问阁下是谁?”那人长剑一抖,与他擦肩而过,口中朗声道:“我乃南阳萧解愁,当年在洛阳俞家,曾与剑仙有一面之缘。今日偶然重逢,能为剑仙而死,心愿足矣!”

言语间,此人长剑化作一团白光,击向追赶许清浊的数人。一个黑衣好手喝道:“你便是甚么‘诗朋剑友’萧解愁了?叫你多管闲......啊哟!”话音未落,给他一剑刺入肩头。

许清浊脚步不停,头微转过,只见萧解愁一柄长剑,力压三名黑衣好手,武功十分高强。但对方立时又有四五人赶至,前面三个黑衣人喊道:“喂,大伙儿一齐砍了这姓萧的!”

这些黑衣人在丹教职位不低,再次也是副坛主,论武功都是江湖上的大高手,不及公孙鬼和向天啸等几位护法、长老,但与周镇、秦虹相去不远。萧解愁的剑术固然不俗,力拼两人未必能胜,陡遭围攻,局势危险至极。

转瞬之间,萧解愁便已不支,先给一刀砍中腰际,又被敌人一剑穿腹,拼死扑上去,砍掉一名黑衣人的脑袋,趴倒在地,目光犹自望着花如何的背影。一个黑衣大汉怒道:“妈的,好个痴情种子!”一脚踹去,将他头骨踢碎。

许清浊心头难过:“他定是先前跟踪我师徒之人了,他不但不是恶徒,还为我师徒战死。”他奔到台下,原本聚集的川夷八族已给众黑衣人驱赶走了,前路一片开阔。

身后追兵尚远,看似一路无忧,就要下崖,忽有一群黑衣人抬着昏迷的“庞氏双刀”、“昆仑五禽”等高手,正从山路登上崖顶。他们看见许清浊被自己人追赶,吃了一惊,分出十余人,手执兵器,快步朝许清浊奔来。

许清浊差点以为就能逃脱,哪知敌人山下更有强援,不敢迎击,本能转向旁边跑去。可这一转,远离了下山之路,等同钻进了死胡同。回头一瞧,原本前后两股人马已然汇聚,追到自己身后数丈。

许清浊急得流泪,忽见悬崖在前,心中绝望,耳边传来花如何微弱的声音:“......快,跳崖......”他一怔之下,暗想:“罢了!我师徒摔死,也好过师父遭人玷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