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替父正名(4)

斗得正激烈,蓦地四人一同跳开,孙镜叹道:“确然无疑,不得不信!”方大河正色道:“不料普天之下,竟有这等玄功!枪王那番言语,指的竟然是......哎!”似乎苍老了几岁,连连摇头。

两人对视一眼,转头走下了擂台。石夫人神色复杂,叹息一声,也跟随他们而去。宏微道长并不移步,面朝大厅,行了一礼,高声道:“小桥大师,天龙师兄,贫道有礼了。”

两位掌门起身还礼,都道:“师兄有何吩咐?”宏微道长道:“这事足可定论。但贫道还想烦请二位相助,再最终试一试。”小桥方丈、天龙道长胸中困惑,仍不失风度,离座走向擂台。

许清浊见一僧一道也上了台来,忙再次见礼。台下众人好奇到了极点,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宏微道长低声说了几句,小桥方丈、天龙道长都露出十分讶色,相顾沉吟。

宏微道长说罢,道了声:“有劳二位。”大步离开擂台,却不走远,就站在数尺外,紧盯着台上。他一走,表明四人这一仗也认输了。可是群雄更在意的是许清浊和两位掌门,竟没谁出言揶揄四人。

小桥方丈和天龙道长也不耽误,各自抬起一掌,道:“许公子,请。”许清浊双掌合十,躬身道:“得罪了!”分开手掌,一掌与小桥方丈相抵,一掌与天龙道长相抵。

众人恍然大悟:“啊,他们是想较量内功。许家孩儿武功精妙,不必多言。可他小小年纪,内力又能有多深厚,竟要武林顶尖两大门派的掌门一同出手?”又知比拼内力,极为耗时,亦没甚看头,只盼三人早点比完,得知胜负。

哪知不到片刻,三人同时收手,也没有人稍现不适。群雄心生诧异,但听小桥方丈叹道:“宏微道兄,此事无疑是真的。”天龙道长则道:“流言可怖,三十七派与枪王的恩怨,可以止矣!”

众人均想:“咦?你们不是在比内力么,怎么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有人问道:“天龙道长,这是怎么回事?”天龙道长道:“许公子,还是你来说吧!”与小桥方丈并肩下台归座。

许清浊暗想:“终于到了此刻。”深呼吸了一口,朝着台底一抱拳,朗声道:“诸位三十七派的好手,我方才对刘兄说,枪王破解各位武功的绝招,是我用的这套拳法,而非每一招每一式的破法。其实,这套拳法也由一门内功心法演变而来,乃先父首创,克制天下各派的真气内力。只因先父未能讲明,遭人讹传,以成谣言,流传至今。”

这一番话道出,不啻石破天惊,但乍听之下,全然鸦雀无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从别人的脸上找到答案。除了许清浊的亲友及小桥、天龙、宏微、孙镜等人,余者一时无法接受。

隔了良久,才有人叫道:“从古到今,从未听闻有这种内功!谁要练成,那岂非天下无敌了?”有人更道:“若真是个误会,枪王根本无过嘛!三十七派这么多年,都是在跟自己怄气!许公子,莫非你为消弭仇恨,故意编造此言?”

说是这么说,人人也亲耳听到小桥方丈、天龙道长出言作证,嘴上嘟囔着不相信,心底隐然承认此事无虚。就连当场的三十七派中人,陷入茫然、不知所措的居多,出声谩骂、指责胡言的却没几个。

宏微道人为人多疑,亲自领教“阴符枪”后,还是不放心,怕许清浊用的是花家一脉灵巧内功,暗中拧转抵消,造成对方内力崩溃的假象。所以他不嫌麻烦,还请出了少林、武当掌门帮忙检验。

佛道两家的内功,与禅定修行相关甚密。天龙道长、小桥方丈学养、武功俱佳,方能坐上掌门之位,因此拳脚兵刃或许不如同门师兄弟,论内功精深,定力强大,实是不让几大绝顶高手。

比如小桥方丈的内修境界,称为“桥流水不流”,已然勘破世情,主次更易,万般变化,均是随心合道。又比如天龙道长所练内功,唤作“屠龙术”,他自号“天龙”,却以“屠龙”为旨,斩却俗身,似我非我,堪称玄妙。

凭两人的内功造诣,不动如山,法眼如炬,一试许清浊的“清浊劲”,即明他没有使手段欺骗:此劲真有夺天地造化之神效,生杀相逆,足以克制各门各派修炼的内力。

几位当事人均默然不语,喧嚣一过,全场冷静下来。群雄望向许清浊的眼神,又有了新的变化,各怀异样念头。有人浮想联翩:“假若我学到这门内功,不也和这少年一样,任他人武功再高,都不是我的对手了!”也有人暗道:“此功的真相,岂不比谣传的更加可怕!不仅是三十七派之敌,而是一切习武之人的公敌啊!”更有人疑惑:“这少年是在找死吗?他怀揣这么一件至宝,江湖上谁不恐惧,谁不想要?哪怕他神功无敌,又焉能尽防种种阴谋算计、圈套陷阱?”

众人犹豫、猜疑、惊讶、畏惧、贪婪等等的神情,许清浊尽收眼底,这并没有超出他的所料。慢慢的,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汇聚到了他的身上,稍稍一个动作,即引起成百上千人心神震颤。

忽然,一人喝道:“你休要骗人!”许清浊转眼一瞧,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踏上擂台,虽年纪不大,举手投足,带着一股超然的高手气质。许清浊拱手问道:“阁下怎么称呼?”

那少年稍稍抱拳,回了一礼,即垂下双手,道:“秦岭派姬龙峰。”许清浊心想:“啊,龙字辈在云字辈之后,他是恩公的后辈。”既知不是三十七派中人,客气几分,道:“原来是姬兄......你为什么说我骗人?”

姬龙峰眉毛一挑,厉声道:“你使的武功,明明是我秦岭派的‘先天五十六真形’,却说是枪王所传!当着本派这么多人的面,你尚敢大言不惭撒谎。至于克制内力的说法,又岂有半点可信?”

许清浊一怔,心想:“哎呀,今日盛会,自有秦岭派到场了!这下糟糕,班门弄斧了......”想起自己连退两拨敌人,把“二十真形”翻过来覆过去,竟在人家面前打了十来趟,虽不觉自己使得不好,依然不免羞赧。

姬龙峰见他不语,喝道:“你心虚了么?我问你,你的拳法叫什么?”许清浊脱口道:“叫做‘心意六合拳’!”稍稍定神,接着道:“姬兄,你误会了。”姬龙峰犹豫一下,道:“有何误会?愿闻其详。”

许清浊见他不乏冲劲,但也颇知礼貌,肯听道理,与莽撞蛮横的刘香截然不同,大生好感,道:“先父所创的武功,称为‘阴符枪’,因他不幸战死,内功心法尚未完善,更别说有招式了;后经两位高人耗费心力,完成了这门功法,并以此创出了拳诀,演化各种招式。现今,这些招式,也不能尽善尽美,还待改进。”

姬龙峰似信非信,问道:“哪两位高人?”许清浊道:“一位是拳神云大侠。”此言一出,四下皆惊。便有人叫嚷:“许公子,你见过拳神?他老人家在哪?”“你知不知道,云大侠为什么许久都不现身了?”“许公子,老夫与云大侠昔日结交,可三十年来,都没有他的音讯了,请你务必告知我云老哥的下落!”

许清浊听得满场吵闹,居然比自己揭露“阴符枪”时,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暗想:“云大伯人缘真好啊,要是我也和他一样,得到这么多英雄豪杰挂念,那该多美!”厅中风倦月见状,才知“大牦牛”这么有名,吓了一跳。

姬龙峰道:“还有一位呢?”短短五个字,声音传出,响彻半空,竟把所有人的喧哗压下。众人瞧他这般年轻,已有如此内功修为,无不惊讶,暗想:“秦岭派福气不浅,又得到了一个天才弟子!”

众人为之震惊,都收了声,许清浊大觉省事,道:“还有一位,是我恩公,也是贵派的高手,武凤雏舒大侠。”姬龙峰浑身一颤,忙转头望向厅内,似觉舒云天也正看着自己,不由转为呆愣。

许清浊缓缓地道:“先父创出的‘阴符枪’,极为霸道,对修炼者身体损伤极大,甚至危及性命。恩公借了贵派‘五十六真形’中二十形的养生练法,融入其中,才使得功法平和,便于修炼,称作‘心意六合功’;拳神替此功创立了拳诀,即为‘心意六合拳’,恩公又选取真形中时宜的搏击招式,化作该拳法的各种拳招。”

台下众人越听越奇,始知这门神功不是枪王一人之作,而是三大绝顶高手共同完成,无怪如此神奇。震惊的人更加震惊,贪婪的人更加贪婪,畏惧的人更加畏惧。便是毫无妄念之辈,也觉今日到场,大开眼界,不虚此行。

许清浊听姬龙峰不发一言,心道:“嗯,以他的修养气度,听了我的解释,自是再无疑惑。”正等着对方道歉,姬龙峰闷声道:“......是凤雏亲自教你的么?”

许清浊笑道:“不必多......啊?什么?”见他神色古怪,奇道:“不错,多亏恩公不厌其烦指点,我才渡过大劫,练成这一项本领。姬兄,你怎么了?”

却听姬龙峰喝道:“看招!”人影突作虎扑之姿,凶狠迅猛,朝自己笼罩而来。许清浊忙闪开一步,道:“等等,等等!姬兄,你这是干嘛?”姬龙峰喝道:“让我瞧瞧,凤雏到底教会了你什么!”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群雄尚没理清许清浊讲述的那些话,脑袋如浆糊一般。忽见又有打斗可看,干脆懒得多想,全都抛之脑后,重新提起兴致,一齐望向擂台上交手的二人。

许清浊被姬龙峰抢攻三招,已慢慢调整姿势,扳回了局面,心中讶异:“这少年的武功,比小池尊者还强不少,秦岭派真是人才辈出!”原想以其年岁,既成就不俗内功,其他武学无法分心多练,身手或只较水秋等人略强一点。

哪知这个秦岭派的龙字辈弟子,竟是他今日所遇的头号强敌,不仅内功精深,招式也堪神妙。他自然瞧得出,对方使出的俱为象形功夫,不必多说,这门武功当是正宗的“先天五十六真形”。

许清浊边打想:“恩公说先天五十六真形,采纳古今,岂止千招万式?他年纪轻轻,怎能有如此火候?”可抬眼一看,姬龙峰咬牙切齿,怒火冲天,一副沉不住气的样子,与其厚重包容的武功路数全然不搭,登时一头雾水。

其实,姬龙峰是因嫉生恨,才主动挑起争斗。他在习练幼功之时,曾得舒云天指点,不仅武功大进,胸中各种武学疑问,也都得了解答。他自小被乡邻称作武术神童,天赋极佳,可遇见凤雏,方知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从那会儿起,他一直视舒云天为榜样,崇拜之极,敬仰万分。他也做梦都想拜在凤雏门下,日日听他悉心教导。后来得了舒云天承诺,愿收他为弟子,直是欣喜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