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皇城冤狱(1)

丁镖头见敌人厉害,大呼:“不好,有扎手的点子!快,大伙儿亮青子,一同迎战!”谷丰庭心中亦急,无奈和风倦月斗得难解难分,脱身不了。十几名镖头带领镖师,驰马奔向队尾,与来敌缠斗在一起。

不到片刻,来袭者已被杀了几个。他们来势汹汹,武功并不算很高,而神岳镖局随行的镖头,均为武功出众之辈,身手远胜敌人。只是烟雾滚滚,含有剧毒,丁镖头等人闭气不敢呼吸,视线也均模糊。

敌人们却是服过了解药,还习惯雾中作战,刀剑乱斫,暗器频打,渐渐扳回局面。双方互有死伤,怒吼阵阵,金铁碰撞,荒野里休憩的鸟兽惊得逃窜。

风倦月见另有人劫镖,怕神丹被取走了,奋力一拳,逼退谷丰庭数步,返身往队伍中段奔去。只见道边一个黑衣大汉,正劈胸揪住一名趟子手,腾空抓起,喝问:“你们保的丹药在哪个箱子?”

那趟子手初还倔强不答,忽地一丝丝绿气,由胸口上行,有如裂纹,渐而布满脸颊,伸手在面上乱抓乱挠,痛呼道:“饶了我罢!我说,我说,在倒数第五辆车上,黄色的匣子里!”

黑衣大汉冷笑一声,甩开趟子手,奔到那马车旁边,掀开挡布,叫道:“尊主,在这儿了!”他双手一把,抱住那大匣子。待要转身离去,猛然背心中了一击,眼冒金星,扑在地上,嘴里吃了一滩泥土。

却是风倦月恰好赶至,听知药匣下落,又惊又喜,一招“月照北斗”,瞬间击倒此人。俯身去抢那匣子,风声尖啸,一物卷向自己。风倦月一惊,回撤两步,举手格挡,衣袖崩碎,小臂上落下一道红痕。

她忍着剧痛,将那物事挽在掌中,用力一拉,便听一声惊呼,偷袭者立足不稳,身子照往她飞来。她左手捏拳,运足了内力,瞄准那人方向,一拳狠狠击出。就要击中,突然一怔,拳头停在那人鼻尖,脱口道:“是你!”

这人一身黑衣,面容娇俏,顶上盘旋一只黑隼,不是毒灵子还能是谁?毒灵子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打死了,吓得面无人色,陡听对方声音,也叫道:“是你!”风倦月仍蒙着面,但她听出了其声音。

风倦月一瞧右手,手心抓着根软鞭,哼了一声,松开手掌。毒灵子抽回兵器,惊羞片刻,怒道:“叫你守在客栈里,还到处乱跑,他的性命你不顾了么?”

风倦月道:“你光留一张纸条,我怎能就信了你?”回头一望,队尾两拨人马厮杀正凶,问道:“你的人?我还以为你去哪取药了,不料也来劫这趟镖。”毒灵子脸色涨红,道:“我、我......”

其实,毒灵子当日留字离去,第一个念头的确是回师门取药。可是孤阳子背叛龙门派,一向对号称“九宫真人”的师兄不服,严令不准门徒私藏恒阳子炼制的丹药,一经发现,必须销毁。

所以她的师门中,并无一枚“松鹤万寿丹”,只有孤阳子所炼的替代品。这些替代品,也是难得一见的灵药,药效却远不如真品。加上师门离冀州颇远,一来一回时间紧凑,万一取来无用,岂不坏了大事?

毒灵子明白这一点,不敢冒险,于是便改了念,就近搜寻“松鹤万寿丹”。她对武林各门各派,望族世家的隐秘颇有了解。可除非吃饱了撑着,有谁会声张自家藏有神丹,岂不是盼人来抢?这一点,她也无能探知。

她仓促之间,召集了在冀州附近的毒门弟子,四处打探,仍然毫无斩获。眼看三日期限快到,快要绝望,忽有属下来报,禀明了谷丰庭押镖过冀州的消息。她忧喜参半,当下率众尾随镖队,意图夺镖。

她所喜的,是料定镖里会有“松鹤万寿丹”;所忧的,是谷丰庭及麾下镖头不乏高手,她的身边,除却一个师兄毒疯子的大徒弟,多为庸手,怎么能赢得了对方?

但她已走投无路,把能叫来的人马,能备好的毒药暗器,全都带上了,急匆匆地追上镖队,伺机行事。风倦月一现身,拖住了武功最高的谷丰庭,她心知时机到来,忙唤部下猛攻镖队。

二女碰在一起,所谋之物相同,当下也不争抢。毒灵子道:“你拿着药匣,我的人掩护你走。”风倦月点点头,俯身去抓药匣,突然一抹银芒疾刺,差点将她手掌贯穿。

风倦月和毒灵子大感不妙,各退一步。转眼望去,谷丰庭骑在白马背上,握着一杆铁枪,驰到了近前,枪尖银光闪耀,红缨似血飞洒,凌空下击,势如神龙摆尾,左晃右移,分别攻向二女。

毒灵子软鞭挥扫而去,枪鞭一撞,鞭上传来撕裂声。毒灵子大骇,长鞭一抖,收回胸前。风倦月闪开枪刺,一拳攻向马腹。谷丰庭稍拉马缰,白马转过来,蹄子踹中她拳背。风倦月忍不住痛呼,缩手退走,一脸惊疑。

通常武林高手对战,骑马不便,尚不如步行。可谷丰庭的这匹马,是世间闻名的神驹,唤作“雪不照”。此马通体雪白无瑕,一日千里,更兼天生神力,功夫练得不到家的武人,能被它一蹄活活踢死。

因此,谷丰庭人马合击,武功陡增一倍。更别说他以枪术著称,拳法虽仅和风倦月战平,但长枪在握,配合爱驹进攻,数招一过,二女并肩作战,竟也完全处在下风。

三人胶着不下,队尾的战局却已论出高低,毒门几乎全军覆没,毒疯子的大徒弟也被数人合围,失手遭擒,捆成了一个大粽子。毒灵子焦急不已,暗想:“今夜绝不能栽了!”急中生智,一吹口哨,黑隼照着马首啄去。

白马虽有灵性,远不如这天下奇珍的黑隼,本能惧怕,步伐大乱。谷丰庭上下颠簸,吃了一惊,想要出掌毙了黑隼,可风倦月、毒灵子夹攻,他枪法使得正急,一时抽不出手来。

众镖头瞧出了不对劲,相顾叫道:“她们二人一鸟,以三敌一,卑鄙无耻,咱们快去帮总镖头一把!”毒灵子心道:“如还有敌人上前,就麻烦了!”左袖一扬,喝道:“看毒针!”

谷丰庭骑马不稳,视线大乱,哪分辨得住真假?宁可信其有,忙低头躲避。毒灵子大喜,右手长鞭一卷,使“灵蛇缠丝功”,绕上了枪身,命令道:“隼儿,快啄!”

黑隼身子沉落,啄中马鼻,长唳一声,往上飞去,盘旋不止。谷丰庭发觉长枪给对方拽夺,躲暗器之时,还得凝聚力气,把住自己兵刃,哪有工夫管别的?不料压根没什么毒针射来,眼睁睁盯着爱驹被啄一口。

风倦月苦战未胜,突见白马力衰,顾不得留手,飞起一脚,踹上马腹。白马体内中毒,怏怏不振,禁不住重击,横着将要倒下。谷丰庭随马而跌,眼看摔落,高举长枪,往地面一插,长枪入土尺许,竟将人马坠势止住。

毒灵子叫道:“看毒针!”谷丰庭怒气上涌,大叫:“妖女,安敢欺我?”不再躲闪,加力于掌,要凭一己之力,把白马和自己重新扶正。岂知手背一痛,内力全泄,铁枪脱手,人马同倒,他被白马压在身下。

毒灵子冷笑一声,跨过马腹,软鞭缠上谷丰庭脖颈,喝道:“都给本姑娘退到一丈以外!”众镖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知谷丰庭遭受了奇耻大辱,可为其性命着想,哪个敢有异议?唯有照办。

谷丰庭半身被压,颤抖着抬起右手,手背上赫然插着三根的毒针。这针通体漆黑,与夜色一致,是以令他提防不足。毒素来自黑隼,转能侵蚀内力。他已使不出半点力气,望着奄奄一息的爱驹,老泪纵横。

风倦月瞧他模样凄惨,哪有之前半分威风?非常同情此人,却并不劝阻毒灵子,暗想:“藏羚儿命悬一线,丹药没到手前,绝不能令这老镖头逃脱。”不必毒灵子使眼色,走到那药匣旁边,抱了起来。

毒灵子清楚今日想要全身而退,非得挟持人质,多带行李反而不美,瞧那药匣子个头儿大,估计这一批所有的灵丹都盛装在一起,心想其余的药也无用,道:“把匣子斩开,只取‘松鹤万寿丹’。”

风倦月登时会意,拔出秋霜剑,斩断铜锁,掀盖一看,见许多精致的小盒错落匣中,其中一只盒子上刻着个“寿”字。她打开盒子,八枚白底松纹的丹丸,呈八卦方位嵌在盒底。

风倦月不敢确认,将小盒朝向毒灵子,得她点头,心中甚喜,合上盒子收入怀里。谷丰庭见她们眉来眼去,叹道:“姑娘,早知你有同伙埋伏,下手还这般阴毒,谷某不该大发善心,容你安然说话。”

风倦月犹豫一会儿,道:“不错,我们是同伙,但事前没有串通。”谷丰庭摇头不语,颓丧难掩。毒灵子十分得意,知道谷丰庭的名头,等同于神岳镖局的招牌,擒住了此老,他麾下的镖头定不敢妄为。

毒灵子既有余裕,扫顾镖队其他货物,望到几车上的铁箱绕满绳链,每厢都挂着几只大锁,封得极其严密,心中一动,问道:“里面装着什么?”没人回答她。

毒灵子右手一扯,谷丰庭脖颈的软鞭更绕紧了些,大声咳嗽起来。一个镖头又急又怒,喝道:“我们不知道!福、福......托镖的人不让我们窥看!”毒灵子冷笑道:“我问你主子,没问你!”

低眼一看,谷丰庭咬紧嘴唇,闭目发抖。她微微一怔,心想:“士可杀不可辱,别做过头了。此人若想不开自杀,我俩今夜也得赔上性命。”稍松鞭子,笑道:“行啦,不说就不说!”

她回望队尾,发现带来的人,就剩三师兄的大徒弟还活着,暗叹:“爱哭鬼,我为了你,今日折了门下许多人手。”冲一个镖头努努嘴,道:“去把他放了,我也会放了你们总镖头。”

那镖头无可奈何,解了黑衣大汉的绑缚。黑衣大汉已得毒疯子真传,武功不俗,一向桀骜不驯,刚脱了困,就扬起手掌,要把眼前的镖头拍死。毒灵子喝道:“苗枭,住手!”

苗枭忙道:“是,尊主!”缩手由那镖头走回了。丁镖头变色道:“阁下是‘千足蜈蚣’苗枭?你喊她一个小姑娘尊主,她就是你们毒门最年轻的尊使,传闻中的毒灵子了?”

毒灵子笑道:“姓丁的,算你有点见识,毒门作风如何,想必你曾有耳闻。今夜我夺你几枚丹药,其余的不取,也没将镖队赶尽杀绝,已是破格的宽宏大量,别不懂得领情。”丁镖头知她所言不虚,惊惧满面。

毒灵子道:“苗枭,牵三匹马来。”等苗枭取了马,先叫他和风倦月骑上去。她拽出了谷丰庭,口称:“总镖头,得罪了!”抓住其背心,横放马鞍,自己才跨上马背,道:“走!”

众镖师忙道:“快放了我们总镖头!”身边有马的,纷纷骑上追去。毒灵子笑道:“等我们走出十里,自然放人。”几个镖头怒道:“十里太远,休得欺诈!”竟是穷追不舍。

毒灵子唤风、苗二人先行,奔驰一阵,毫无征兆,忽将谷丰庭推下马鞍。几个镖头咬着她不放,全冲过了头,等醒悟过来,害怕总镖头摔伤,急忙勒马回去查看。只一人性子暴躁,大吼着驰马仍追。

毒灵子回手一洒,数根毒针打去,那镖头惨呼一声,摔下马背。后面的人还在替谷丰庭推宫过血,闻讯大惊,又分出两人过来救他,却再无一个人敢追赶毒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