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谦谦竹女(3)

她不肯说的这一师,正是将她引导上武学之路的武凤雏。虽然,舒云天教给她的“七十二峪剑法”,是连贯成套的功夫,无法融入“百师传”。可这一套改良的棒法,令她首尝武学之奇妙,从此对学武由不愿转为渴望。

数年以来,她以凤雏为榜样,才能克服万难,将九十九位高手传给她的绝技一一练成。各门各派里的上乘高招,无一不异常难练,其中多半,都是因修炼者的内力不足,气劲运行,达不到功法的要求。

虽说莫忘竹服食仙笋,一身内功天赐,并无这类烦恼,可这些招数也是每个高手压箱底的绝技,即便有内力为根基,有的招式变化却很复杂,练起来并不轻松。

莫长青苦心积虑,凭着昔年行医散下的恩德,迫使这些高手将拿手武功传给侄女。只是莫忘竹拜了天怀为师,光是修炼武当派的基本功和玄门身法,都得下数年苦功,自无空闲将其他人的武学全部练成。

因此,莫忘竹只向每人学一招最厉害的招式,再凑成一套武功。这些绝招里,有的是拳脚,有的是器械,她练成以后,以拳脚为主,兵刃功夫则一概用竹棒催使。

她未必能领悟所学武功的奥妙,仗着真气浑厚,每招每式附着极强内力,乃至能凌空虚打。有时候运用对敌,姿势、神韵皆不到位,却是一力降十会,厉害之处,连教她的高手也望尘莫及。

莫长青瞧侄女练成了这九十九人的绝技,得意非凡,原给这套武功起名叫“武林至尊功”,那是说人家高手苦练一辈子的绝技,才配作为莫忘竹武功里普通的一招——莫忘竹身兼九十九家之长,自是武林至尊了。莫忘竹觉得太过难为情,绝不肯如此张扬,才依她自己的想法,名称改成了“百师传”。

莫长青颇有见识,情知若有凤雏那样的绝世天才,替侄女改进这套武功,就像变那“七十二峪剑法”为棒法一般,使得招式之间顺畅,意蕴前后连贯,一旦圆满,恐怕威力还要提升十倍。

可惜与凤雏失之交臂后,莫长青再未能有如此机缘,只好请“武当五天”帮忙参详。五位道长修为虽高,并无凤雏那样的绝世天赋,这些年替莫忘竹改良“百师传”,实是收效甚微。

三人骑行半日,抵达伏牛山脚下。莫忘竹来过一次,已是轻车熟路,领着许清浊、风倦月穿过一片枯林,寻到了上山的路口,不料还没靠近,便听一阵呼喝声,似是有人斗殴。

莫忘竹担心生变,忙纵马往前,只见离山脚半里,有八个汉子,服饰各异,或拿兵刃,或赤手空拳,将一个人影围在当中。中间那人牢牢站定,拳掌护胸,守多攻少,气势却甚足,每次还击,必有一人痛呼退开。

许清浊定睛一望,那被围困的人乃是“太行神猿”古天威,无怪身手不凡。只是敌人也绝非泛泛,且仗着人多势众,相互维护,无人受伤。观其策略,大有要以逸待劳,将古天威拖至力竭的打算。

三人方瞧一会儿,古天威已吃了数记重击,嘴角淌血,脸色难看。许清浊暗想:“此老虽是乖僻,毕竟为人正派,遭人围攻,我岂能坐视不管?”正要出手,身边青影一闪,莫忘竹已离鞍纵去。

许清浊与风倦月对视一眼,也都下了马,疾步赶去支援。风倦月一直想和中原高手切磋,见这八人武功不俗,摩拳擦掌,发觉两人被莫忘竹冲撞散开,一个跨步上前,拦住二人,将其攻势都揽到自己身上。

许清浊叫道:“莫姑娘,你对付那三个,这三个交给我。”一握剑鞘,秋霜剑激射弹出,右手接在掌心,顺势一划。那三人都是使兵器的,瞧他剑招精奇,不由吃惊,纷纷怒吼,各挥刀剑往他头上砍去。

这八人虽然一同行事,可个个武功高强,常人难敌,一般与人打斗,自重身份,都是派一人先上,见势不妙再加人手。只不过古天威作态傲慢,引得八人大怒,这才将他围住,行那群猫戏鼠之事。

不料这时,半途又杀出三个年纪轻轻的男女,口出狂言,说一人对付他们三个。这话听在耳里,都气得浑身发抖,出手抗击,全用上了杀招,誓要把这几个小辈就地击杀。

莫忘竹左手凝掌,右手竹棒轻点,用的是峨眉山金莲神尼所教的“霞光透云”。这一招原是剑法,出家人性子慈和,故而多以剑尖点穴,并无杀意。莫忘竹不知敌人底细,不愿害命,便将此招使了出来。

“霞光透云”练到深处,长剑一抖之间,能刹那点中五六人的要穴。莫忘竹火候虽还差得远,一身真气太过强横,竹棒挥去,劲力凌空射出,纵然偏离原位,压根没击中穴道,仍打得对方疼痛止步。

三人给她一顿乱点,左闪右躲,避开了竹棒,没避开无形的真气。一人中在裆部,啊哟大声惨叫,弯着身子跪倒在地。莫忘竹脸色一红,忙道:“你没事吧?”待要上前查看。

其他二人见她露出破绽,均是大喜,一人出拳,一人挥软鞭,照她背心砸落。就要得手,一道蓝影闪过,那挥鞭的人虎口一痛,长鞭脱手,上半截断裂飞出,将那使拳的人脖子缠住。

那人被勒得喘不过气,忙收了招,拉扯颈间的鞭子。莫忘竹回头一瞧,许清浊立在身后,长剑斜指,威慑住了二人,不由笑道:“多谢你了。”许清浊笑道:“莫姑娘,你太小心翼翼了,尽管放开了打呀!”

论招式拿捏之准,天下难有人及许清浊。他与莫忘竹一般善良,亦不愿胡乱杀伤,但他要不伤人而制敌,那比莫忘竹容易多了。没几招,他已打倒自己的三名对手,赶来帮助同伴。

两人奇遇迥异,内功一个胜在量,一个胜在质。莫忘竹内力深厚,并非本身练就,几年来借玄门心法养培,有时候也还是能发不能收。相比之下,许清浊随心所欲,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两人击败六敌,一起扭头看去,风倦月攻势如潮,尚与另外二人难分胜负。古天威年纪已迈,身上伤重,得人相救,心神一松,坐倒在地后,一直没能站起来,便在一边注目三人打斗。

许清浊暗想:“几个月前,我还打不过月娃,现在她却不如我啦。”微感得意,笑道:“月娃,要不要我帮你?”风倦月正斗得畅怀,闻言道:“要敢捣乱,我等会儿揍扁了你。”一拳击出,将面前敌人迫退。

许清浊嘻嘻一笑,道:“好啊,求之不得。”敌方二人危急关头,哪知他是说笑,生怕他上前夹攻。两人交换眼神,忽地一人咬破舌尖,朝前喷出一大口血水来,有如雨洒。

风倦月吓了一跳,担心被血脏了新衣裳,急忙纵身跳开。忽然之间,一股黑雾从地而起,眨眼弥漫数丈。许清浊听到异动,暗叫不好,飞身冲上去,拦在风倦月面前。

秋霜剑一转,一招“茶花满丛”使出,叮叮几声急响,有物事落地。他往下一看,脚底散着十几只飞镖,镖上泛着蓝光,显然带毒,心惊道:“镖上有毒,这黑雾更别提了!”

他忙取出“五毒桃花珠”,递入“清浊劲”,将桃花瘴激发一片,护住二人。黑暗之中,只听莫忘竹叫道:“喂,你们干什么?”跟着扑哧一响,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坠地,伴随两声嘶鸣,再无动静。

许清浊甚觉诡异,加大内劲,桃花瘴如伞撑开,将周围的黑雾尽数顶上了高空。这么一来,景物清晰可见,左右一望,只瞧身边空旷,古天威昏迷在侧,八敌已不知去向。往后看去,三人骑来的马倒下了一匹。

那马腹上,赫然插着只毒镖,莫忘竹正俯身细看。许清浊心道:“是了,那二人不敌,使诡计让我们分心,放出毒雾,救走同伴,又拿毒镖伤人杀马,以免我们追赶。好在有几只毒镖给我拦下了,三匹马仅一匹被射中。”

他骑来的,还是自己的小红马,所幸没给毒镖打伤,不然这马一年来陪他走辽东,穿大漠,驰骋藏边,返回中原,这时若就给打死了,岂不得难过之极?

他暗呼侥幸,冲莫忘竹道:“莫姑娘,你没事吗?这黑雾有毒。”莫忘竹见倒马难活,暗自伤心,依依不舍站起来,摇头道:“没事,只不过有些头晕。”她有真气护体,毒质被其一挡,留在外围,无法侵进血肉经脉。

许清浊将“五毒桃花珠”递给她,道:“你嗅一嗅它。”莫忘竹依言而为,顷刻毒质尽除,只觉神清气爽,笑道:“这是什么宝贝?真厉害!”许清浊说了,接回宝珠,走到古天威身畔。

这老丐方才没在瘴气笼罩之下,重伤加上中毒,自然禁受不住。许清浊将宝珠贴在他额心,运使内劲,将其毒质吸出。隔了片刻,古天威才悠悠醒转,茫然四顾。许清浊问道:“古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古天威一愣,面露愧色,叹道:“咳咳,说来惭愧,老丐想潜入伏牛山贼寨,悄悄救回夏兄的千金。可一到山顶,发觉已是人去寨空,仇硕等盗匪都没了影儿。反在下山时,遇上这伙怪人,起了冲突,不得不动手。”

许清浊惊道:“什么?仇硕不在山上?”古天威缓缓点头。莫忘竹本来寻人,闻言十分着急,忙问:“古老爷子,你知道仇寨主去了哪里吗?他抓的那些人呢,也不在了么?”

古天威道:“俘虏都不在了。老丐在山上倒是遇到几户人家,仇硕占山时,他们都被强迫在寨内替群盗做饭。仇硕撤离,没有带走这些平民。听其中一人说,他们似乎往SMX的总寨子去了。”

许清浊道:“总寨子?这里是个分寨么?”古天威道:“他们是这样说的,别的老丐也不知道。”许清浊心道:“武当派道人说仇硕是那总寨主的属下,那么所谓的总寨子,必是那总寨主的老窝了。”

古天威瞧他脸色,奇道:“莫非你知道内情?”许清浊道:“晚辈曾闻武当派好手指点。”将武当派门人的猜测转述了一遍。这事还是莫忘竹和她师侄打听到的,她听许清浊说得不全,也补充了几句。

古天威武功高强,壮年时在武林中很有名头,阅历也高人一等。可他多年来以乞讨为生,大失面目,不再主动与江湖人士通气,是以未闻最近风头正盛的豫西十九寨。

他沉吟道:“以老丐所知,自从当年‘锦绣四剑’之首的‘花君子’夫妇为民除害,击溃豫西四霸及数十位大盗之后,河南境内,绿林一蹶不振,再无一人敢聚众称雄。不料花家夫妇一死,又冒出来个总寨主来,明目张胆打着豫西群盗的旗号,这不是公然挑衅汉阳花家么?也不知是何方神圣?”想了半天,仍是一头雾水。

许清浊看他迷惑,便岔开话头,问道:“古前辈,那八人是何来历?”古天威摇头道:“我和他们没说两句就打起来了,不清楚其底细。似乎他们也是来寻仇硕,或者是寻仇硕顶上那位总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