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译序(2)
- 使女的故事(同名美剧原著)
- (加)玛格丽特·阿特伍德
- 4030字
- 2018-01-17 11:22:26
2.生态环境
除了社会环境,生态环境和污染问题也日益严重。一方面是科学的发展和进步,另一方面却是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随着一九七八年美国科学家在南极上空发现臭氧层空洞,这个问题已变成日益严峻的现实。从有关资料中我们得知,臭氧层能吸收对地球生物有害的那部分太阳紫外线,是地球一切生命的保护伞。没有它,地球一切生物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根据世界卫生组织一九九九年调查表明:进入一九九九年,南极上空臭氧层空洞较以往扩展近一倍,已达两千一百万平方公里,比两个中国的面积还要大。人类头上的天空,已是千疮百孔,臭氧空洞的总面积,已超过四个中国的总和。冰箱、空调、发胶、摩丝、清洗剂等破坏臭氧层的物质每年多达数百万吨。
掌握了高科技的现代人,对上苍恩赐人类的资源肆意破坏。放眼天下,哪条江河川流没被污染,哪座城邑市镇还敢称净土?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中布满化学物质、辐射和放射物体,河水里充斥着有毒成分,昔日美味的鱼群正在被严重污染的江河里逐渐消失,滥捕滥抓的结果是鱼种灭绝。长此以往,遭受无妄之灾的当不仅是动物,人类自身也将成为濒危物种。
三、人类面临的困境
社会环境和生态环境的急剧恶化,给人类这个物种的前途和未来笼罩上层层极难排遣的阴影。
有时,我一想到自己,一想到自己的身体,眼前便自然会出现骨骼架:……里面充满有害物、变异的蛋白质、像玻璃一样粗糙的劣质晶体。女人们服用各种各样的药片、药丸,男人们给树木喷杀虫剂,牛再去吃草,所有那些经过添色加彩的粪便统统流入江河。更不用提在接连不断的地震期间,沿圣安德列亚斯断层一带的核电厂爆炸事件……此外还有梅毒的突变类型,任何一种菌体都对它无可奈何。(第19章)
非正常婴儿的概率是四比一……这些有毒物质悄悄侵入女人们的身体,在她们的脂肪细胞层里安营扎寨。天知道,恐怕从里到外都被污染了,肮脏得就像进了油的河滩,不管是滨鸟还是未出生的婴孩,都必死无疑。说不定连兀鹰吃了她们的尸体都会因此毙命。(第19章)
有关资料表明,随着全球环境污染的日益严重,人类的精子数量正在悄然下降。化学污染、放射线、电磁波、噪声等外界环境的恶化对人类的精子犹如凶猛的杀手,各种物理的、化学的、生物的有害因素,以及性病泛滥、吸毒吸烟成瘾等,正在悄然危害着人种延续。污染的世界,必将导致生殖异常现象。近半个世纪以来,人种赖以传递的精子出现了极度滑坡,向人类亮出了红灯。据专家统计,在过去的五十年间,男性精子几乎减少了一半,并且每年还在以2.1%的速度减少。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男性平均每毫升精液含精子一点三亿个,以后减少到六千六百万个。一九六〇年,每毫升精液中精子少于两千万个的男性占5%。七十至八十年代,精子数少于两千万个的男性逐渐增多。到了九十年代,世界环境污染日趋严重,这个比率从六十年代的5%猛增到15%。要使卵子顺利受精,两千万个精子是远远不够的。与此同时,人类精子的质量也在悄然衰退。畸形、劣质精子的比例在增多,其活力、穿透力、致孕率在下降,以致男性不育的比例也在逐年增加。
为此,权威人士发出警告,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照此下去,用不了一个世纪,人类赖以传宗接代的精子将会严重衰退,人类将难以繁衍后代!
3
面对社会动荡、道德水准下降、生态环境恶化的困境,人类极力寻找出路,但出路在哪里,如何找到一条人类通向未来的生命通道?
小说中的基列共和国企图通过宗教的力量,回到上帝创世之初,用宗教力量束缚人们的思想和行为,把已然面目全非的地球拉回原性态、原生态,用灭绝人性的手段挽救人类。他们的努力能够起人类沉疴于霍然,挽地球生态于艰厄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我们不妨来看看基列的做法。
基列统治开始后,对社会结构中政府、宗教、经济、教育、家庭这五个方面进行了变革。自以为找到拯救人类良方的基列认为,从历史的角度来看,以往的日子均属于畸形年代,在基列当权者的代表人物大主教看来,那只是些“历史的偶然罢了。我们所做的是使一切回归自然”。(第34章)他们的所谓“回归”,就是让人类退回到上帝初创人世之时,一切照《圣经》说的办,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人人信奉无所不能的上帝,一切社会、道德及经济方面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为了禁止思想和行为的多元化和多样化,防止动荡,更好地管理其民众,基列实行的是极权政治,并为此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一切都实行计划化、统一化、标准化、兵营化。一切都追求整齐划一。统一的服饰把女人按其功能和角色进行简单划分,不仅使女有规定统一的服装,夫人、马大、经济太太、嬷嬷、荡妇也都有规定服装,甚至连男性也不例外。眼目、天使军士兵、卫士、包括大主教,各有各的统一服装。除规定服装外,基列还要求使女们一举一动都谦恭卑微,优雅得体。“通常我们是佝着头走路,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或地上”(第22章),说话永远是轻声低语。此外,语言作为思想的载体,在基列也受到严格限制。使女们见面时有固定的寒暄用语,一个须说,“祈神保佑生养”,另一个则应回答“愿主开恩赐予”。这个做法既是为了限制她们的语言交流,也是要让她们时刻牢记自己所承担的新使命的宗教本质。基列的计划性还体现在使女们每日吃的食物上。食物的滋味是顶次要的,要紧的是营养。使女们必须严格控制食物,远离烟、酒、咖啡,为怀孕准备一具最理想的母体。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她们每天得接受以最科学、最理性的配方配制的食物,被迫放弃对滋味享受的自由。在基列看来,进食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滋味和品种都无关紧要。“都是营养极好的食物,虽然没什么味道。健康食品……是经过专门研究配制的。”(第12章)然而,尽管是科学配方,尽管富含维他命和矿物质,基列的食物在奥芙弗雷德的胃里却是人造的,非自然的,“在我的胃里,食物聚在一块儿,就像一团被捏得紧巴巴、湿乎乎的硬纸片。”(第12章)妨碍这些食物成为真正有营养东西的正是它的一成不变、老一套和标准化。如批评家指出,了无生气、充满压抑的基列缺少的恰恰是多样化、快乐、冲动以及随心所欲。[5]
在基列社会里,家庭的生育功能几乎已不复存在,而是靠允许不断更换的扮演《圣经》中“使女”角色的外来人完成。虽然使女必不可少,表面上也像是家庭中的一分子,但实际上,她从来不是以一个“人”的价值而存在,而仅仅是一个生育机器。她生活在家庭结构的边缘,可以随意更换、遗弃。早在二十世纪末,大量的不育人数已使生育服务应运而生。如“人工授精”、“生育诊所”以及使用雇来专事生育的“代孕母亲”等。在小说中我们看到,未来的基列以违反教规为由废除了头两个方法,但第三个方法因为在《圣经》中有先例可循而被法定下来并加以实行。然而,这一做法被基列“遵循效法”到了何其荒唐的地步!从每个月例行的“授精仪式”中,我们看到大主教和使女的关系不仅不能有丝毫性的文化色彩“爱”,就连性的自然属性“欲”也不许存在,性只剩下一个实用目的:生殖。基列的荒唐在于它否认“人”是社会结构中不可侵犯的基本单位。它看重的是某种小于人体的东西,特别是女性身体,各部分被仔细地切分开来,互不关联。对基列统治者实现他们的目标而言,女性的手脚无关紧要,至关重要的惟有子宫。拿女主人公奥芙弗雷德为例,她的可取之处只剩下那个梨子形状的器官,所有人的活动都围绕它来进行,马大、医生、夫人以及她所服务的大主教。然而,尽管所有这些活动同步进行,却缺少生命间的互动。在这里看不到亲情,人与人之间充满敌意。虽然基列宣传的是天下女人皆如姐妹,所谓“女人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团结一心!在生活的道路上携手并进;在日常琐事中各行其责,相互帮助”。虽然丽迪亚嬷嬷常常鼓动:“我们追求的是女人与女人之间亲密无间、相濡以沫的精神。女人们必须团结一致,同心协力。”(第34章)但在高压禁锢中,人性变得尖刻、丑陋。如在感化中心众人对珍妮的态度:
有那么一阵子,即便我们都知道她正在受罪,还是忍不住对她嗤之以鼻。
爱哭包。爱哭包。爱哭包。
我们是有意为之,这就更其恶劣。
我过去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那会儿我不是。(第13章)
在经济方面,基列实行的变革是剥夺女性的工作权利和个人财产,使女性在经济上失去独立性,彻底依赖男性。除此之外,我们并未看到基列在改善经济方面有什么上佳举措,相反,我们看到的是经济的严重衰退,百业不兴,娱乐业、教育业、律师业统统不复存在,食物匮乏,市场萧条。
在教育方面,基列采取的是愚民政策。学校关闭,禁止女性读书写字,剥夺她们的受教育权利。在女性受“保护”的表象后面,是对遵守教规的严厉苛求、女性失去行动自由和对男性权威的绝对服从。
这样一个极端社会,能将人类引向何方?能给人类带来什么样的福祉?实际上,就连作为当权者代表人物的大主教本人也对此将信将疑。身为基列的统治者之一,他自己却处处违规逾矩,表现出严重的“自由主义倾向”。他与使女奥芙弗雷德私下幽会,在奥芙弗雷德面前卖弄做作,私自藏有大量“异端”画刊和文学读物,甚至为了取悦奥芙弗雷德,竟让奥芙弗雷德乔装打扮,偷偷带她参加地下夜总会“荡妇俱乐部”等等。所有这一切都让我们看到,“在这扇不同寻常的房门后面,所有的忌讳禁令都失去效力。”(第25章)它一方面表现出大主教的虚伪,另一方面也让我们看到作为人的自然本性的流露,以及当权者中一些人面对使女们悲惨的生活现状出于维护该政权的需要所作出的“怀柔”努力。连他也觉得授精仪式“太冷冰冰没有人情味”(第26章)而因此受到良心谴责。我们看到,门里面的大主教表现得温情脉脉,潇洒倜傥,百般迁就,人情味十足,像个体贴慈爱的情人加父辈。“他希望向我证明什么,希望送我礼物,希望为我服务,希望唤起我的柔情。”(第32章)他尽力营造关爱气氛,把事情弄得似是而非。其目的是为了希望使女们“能够忍受目前的生活”。(第29章)只要使女们觉得她们的生活尚可忍受,便足以证明他们所做的一切合情合理、无可厚非。虽然大主教嘴上喜欢用冠冕堂皇的理由遮遮掩掩,从他身上,我们看到了基列政权的空虚和当权者自己的底气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