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也没有在人世中找到依托,
因为我的灵魂是残疾的。
如果文字能给别人带来片刻安静和慰藉,
那么我过得快不快乐,已经不重要了。
写了爱情、亲情、友情的一些片段,以及自己对抗疾病在医院期间的故事,
所有的都那么美好,好像我的人生已完整。
但也许读完这本书,你又会觉得我其实是不快乐的。
我很努力地善待身边每一个人,也得到了身边人的善待,可我还是孤独。
人生数万日,欢喜不过三寸光阴。
以前一直在写笔下人物的故事,极少写自己。
第一次这样将自己的内心打开,
将过去写的那些情绪也好,得到的一点儿感受也好,拿出来与人分享,
哪怕有时我想起来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想给懂得的人看。
希望读这本书的你,会明白,你没有看错人,也没有懂错人。
我一直没有变,也没有离开。
秋天最难熬。夜也变长了。焦虑得要命,却什么也做不了。眼看着那些做不完的事一点点逼近,我却无能为力,不知从何处做起。
看完一本书,又看完九四年的老港片《人鱼传说》,粗糙的画面也掩饰不了人物的美好。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你得振作,得调整好状态了。每年伴随秋天而来的沉郁,都令我在想我是不是要失去爱和生活的能力了,对着文档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一次次去同那个消极颓败的阴影打一仗。
是啊,这世上没什么能让人真正快乐的东西。心头好,心上人,都是片刻欢愉。
长的是长夜痛哭,短的才是快乐。
“只是一切都会过去。迄今为止,我在所谓世间之中摸索前行,唯一愿意视为真理的,就只有这句话。”太宰治是如此说的。
只是一切都会过去。
想到这句话,便会觉得平静了。要明白,世人难以取悦。
坐在落地窗户旁望着远处的树林,月亮好像就在树梢上,那样近。发消息问果园园主(过去连续在他家买了四年的橙子),我问他那些橙子在树上长得怎么样了,他告诉我十一月底就可以成熟了,现在还一颗颗青青地挂在树上。
值得惦念的事情并不多,好好地等橙子成熟吧,这样一年就过去了。
尽管我们都明白,重要的是自己别放弃自己,但,还是渴求世上存在着永远不会放弃我们的人。
“我对幸福的看法日趋朴实了。在我看来,一个人若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并且靠这养活自己,同时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使他们感到快乐,即可称为幸福。”——周国平《何来何往》
读到这段话,明白自己何尝不是正拥有着幸福。
黄昏,看到破旧墙壁旁的这株花树,只觉它美且孤独,用那样细弱的树干,撑起了层层繁花。
思及自身,一株花树都如此努力活着,我们还有什么垮下的理由呢?
弱国无外交,人也如此。
向来孤僻,深交不过两三人,不融入任何圈子及群体,因为,不想给被他人孤立的机会。切断和隔绝了诸多纷杂,原生的稀缺情意更显珍贵。文字也如此,删繁从简,心怀敬畏。
我们在生他人气的时候,应该同时感到欣慰,虽然看似吃亏,但也少了来自他人的怨怼。倘若同样一件事,必有得失,必有前后,必有输赢,那么我希望,得、前、赢的那个人,都会是你。你我必有一个会产生怨艾,我宁可是我对你有所不悦,也不可要你对我耿耿于怀。因为,我深信我能够原谅你,在任何时候。
我从不挽留,也从不回头。所以,你别走,走了就永远不要再回来。
你知道吗,笑点低的人,往往泪点也很低。那些让我笑着就哭出来的事,大多都与你有关。而你总是不会明白。
与有些人的信任很容易就建立,并且很难摧毁;同时,和另一些人的信任很难建立,但也很容易摧毁。
有的伤害是时间可以愈合的,有的啊,连时间都无能为力。
又到了吃橘子的季节,我最爱的季节。
儿时,水果没有现在这么种类繁多,记忆里,水果就是苹果橘子。因为这两种是必须买的,才称之为水果。而身边能采摘到的,就是按季节来,有桃、李、杏、樱桃、葡萄、柿子、石榴、枣等。
记得家里四季都有果树会结果实。从五月的樱桃开始,到十一月树上最后一个柿子。
门前有株青枣树,我与弟弟可站在二楼天台伸手去摘枣。枣树叶子极易长青刺蛾,皮肤一沾就会辣痛。后来,父亲把枣树砍了。
此后,我也不再爱吃别的枣了。总好像,这一生对青枣的喜爱,都随那株树一起消失了。
七八岁时,我们从樱桃树开花一直等到樱桃的成熟。不像现在,水果好像没有了季节,也无需等待,少了很多快乐。
很多人的最美好的记忆,都是在人生的第二个十年,青葱岁月,开始有初恋,有叛逆,有疯狂。
而我不是,我最怀念的十年,是人生的第一个十年。那是贫瘠、匮乏,亲睹父母日夜劳作的十年。
那时候,我过早地就开始操心生计,也很小就懂得生存、生活以及生命。
所以我才会有那么渴望的梦想和想要抵达的生活状态。
人生没有理解我,但我已理解了人生。
不是每条鱼都生活在同一片深海里。不见任何同学,不深交朋友,工作以外减少与人的往来。
为什么努力?为了不用把精力耗费在不体面的事上,为了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为了照顾爱的人,为了保护那颗永远都要在的少女心。
想过好这一生的话,也就简单的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那天看《动物世界》做的一个动画,一只屎壳郎,滚的粪团永远都是正方形的,别的屎壳郎很快就推着圆粪球跑得飞快,它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画面上一只屎壳郎推着正方形的粪团艰难地走,看得人好难过。是啊,又蠢又孤独,这不就是我吗?
你们滚的是圆的粪球,而我滚的是方的。
滚方粪团的我,希望你们都开心。
一直无法理解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一群人,他们肆无忌惮地对他人进行诬蔑和谩骂。
有很长时间我因此而痛苦,但自己竟不忍心去伤害这些人。
要知道,是活得有多恶毒和贫瘠,才会如此对待别人。从未见过一个自己生活得很美好的人会这样做。想想这种人都活得很不幸。不曾有过体面的人生,也不曾得到过尊重,也是可怜。
皆可原谅了。
要好好活着,受绝大多数人尊重地活着。
剩下那么点污蔑,其实是根本没机会接触到你的人发出的声音,也不那么重要了。
近来整个人开阔了许多。虽然疾病留下了不可复原的疤痕,但觉得自己比过去美,也喜欢如今沉静的自己。
已是最好的安稳现世。
挑了一个面孔模样的小花器,设计者给它取的名字为:安静的美男子。所以,让他陪着我做事情吧。
“倘若我问心有愧呢?”金庸笔下这句话,出处那段写得真是绝美。
是啊,倘若我问心有愧呢。
世间男子多俗物。
可你,不是。
“隐藏起想要说的早安、午安和晚安,抽回想要拥抱的手,止住到了嘴边的话,只为了你我各自过好人生。”
“人都很孤独,在我们的一生中,遇到爱,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摘自《柔软》。
不管我有没有遇到,还是,希望你遇到了。年轻的时候,我们大都以皮相和待我好否来选择共度一生的人。然而,皮相和娇宠都不过是一时的。
理解才是一生。我遇到过那个理解之人吗?
你有佛门,我有俗世。
“爱不得”比“我爱你”要美千百倍,不是吗?
降温,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雨。买了一个橡木的书架,原木色,没有喷过油漆。真喜欢这种家具呀,不管过去多少年,都不会被淘汰,但也从未流行。
这个初秋已挑了七八件披肩和围巾。我觉得用一条宽大的毯子将自己裹住,大概是白日及夜里独自干活时最有安全感的事了。
工作是我安全感最大的来源。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对我说:“你是女孩子,你会嫁出去,我们无法庇护你一生,不像你的弟弟可以一直在我们身边。”
那时候我就开始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吧,所以后来,才会那样拼命地活着。好些年,都没有像生病这两个月这样休息过。即使今时,仍觉得像浮萍,哪都不是我的归处。
因为要处理一些事,和一个毕业后十二年不见的男同学通了一个电话。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说:“是我。”
他怔了一秒,轻轻地问:“身体好了吗?”
之前我们从来不知道彼此的号码。十二年了,一句“是我”,他便知道是谁。人这一生又有多少这样深藏的记忆?
我也是。
阳光真好,窗外树木不再繁茂,紫薇谢尽。当初因为这片树林而选择在这里做事,不远处高楼林立,显得这片林子看起来那么不真实。
白天听各种鸟儿鸣叫。写稿子疲了,就提着篮子进林子里转转,捡点树枝,折些蒲公英和白茅带回来,藏在灯里、玻璃瓶里,满心欢喜。
从花市买回来的绿萝里有一只小蜗牛,白天睡懒觉,晚上就爬出来吃东西。早上我把绿萝移种到另一个大花盆,将蜗牛独自留在原先的花盆里。
忽然想到,蜗牛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觅食场变成了光秃秃的一片,一定蒙了吧。
我想象了一下蜗牛的表情,觉得好好笑。算了,送它去更广阔的天地,找个好朋友吧。
柳叶银桂已悄悄盛开。夜里晚归,剪了几枝插在小瓷瓶里,有甜甜的香气。
将枯死的多肉全部重新补栽,又带回来一盆铜钱草,它和薄荷,是我种过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
植物多好啊,不聒噪,洁净安宁。
大概是我过了喜欢宠物的年纪。如果非要养一种动物,我会养鱼。
多年前,我在南京凤凰桥买了两尾红色小金鱼,它们陪伴了我两年。每个夜晚,我在写稿,它们就吐泡泡。后来熟悉到我伸手进去,它们就会游过来,两只鱼嘴一起吻我的手指,鱼尾摇呀摇。
谁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它们一定记得我们一起度过了两年的漫漫长夜。
有时要去外地,得坐很久的车,我也会随身带着这两尾鱼。
有一天,一个熊孩子将胡椒粉倒进鱼缸,等我回到家,发现它们已经死了。
我能揍这个熊孩子吗?不能。我悲伤了很久,到现在也忘不了那两尾鱼。
我们一生中真正深刻的记忆,能随时随地就想起来的面孔和笑容,并不是很多。很多日子都是重复性的,有时今天才刚刚开始,却又像很久前已经度过了。还有,即便是未曾度过的将来,却在过去就知道会是怎样度过。
所以要多和心爱的人一起出去旅行,因为在日复一日的时光里,唯有那段旅行的时光是无法复制的。
我喜欢的人都是会发光的。
我知道,无论我多难熬,随时都可以去见他。他会听,而我也听他的。
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写作的目的,无非就是将生命中无法一一前去的远方,在文字中抵达。
是自救。
我对自己的眼光还是挺骄傲的,无论是挑人还是挑东西。
大概是年龄大了,我偏爱纯色的事物,红、黑、白、蓝、绿。
儿时无比渴望同龄女孩子背的粉色美少女战士书包,那是一生都无法填补的缺憾了。我再也不可能背一个粉色美少女战士书包了。
一生难回头。
搬家,一点点收拾。
修剪了半小时的花,黑心小菊花有的断了头,也不舍得丢弃。
父亲说鲜花易枯,多添感伤,并建议我去喜欢可以长久留存的事物。可他,常折一枝栀子或桂枝悄悄放在我的窗前。他还悄悄在我工作时放些糖果给我吃。
他眼里的女儿永远都是又霸道又温柔的小破孩儿。
岁月的意义,就是我们日复一日地相爱、相守。
我把名利看得很淡泊,更不会追随。
安安静静创作,比什么都重要。把事情做好,别去想这件事能带来什么,做好事情本身,其余的,都会公平。
父母家人、挚爱、挚友、心上人以及工作,就是我最珍视的,将用一生来守护的。
其他的,都随缘了。
无印良品的香薰机是我走到哪儿带到哪的神器,外出也会装在行李箱里。
每次我都是一个人在酒店里写东西,有时还独自关在酒店叫外卖待上半个月。夜深害怕,我就把香薰机的灯打开,看着它的光芒和雾气,心会平定很多。
有个外卖小哥,连续三次点餐竟都是他给我送餐,第三次时,他忽然说:“第一次给你送餐时,我给你鞠躬,你居然也给我鞠了个躬,虽然这是公司规定的,但你是第一个给我鞠躬的客人。”
我想起那天下很大的雨,他头发都湿了,鞠躬说“祝您用餐愉快”时,我连忙鞠躬说“谢谢您”。没想到,他还记在心上。
虽然后来再也没有碰到他,可这件小事还挺触动我的。
有次打车,天气热,司机没有开空调,我看他也挺热的。下车时,我就将包里的一个黄桃送给了他。我说:“师傅,给你吃吧,包太沉我背不动了。”他特开心。
后来见到朋友,她看我满头大汗的,我便说起车内没开空调这件事,她说:“你是乘客,他必须开空调,你付了钱的。”可能师傅想节约些油钱呢,那我就陪他节约点儿吧。
外出接触最多的就是出租车司机。还有次,有个司机师傅说:“今早遇上你这样的客人,我今天一天的心情都很好。”
其实我也没说什么,只不过是他问我准备走哪条道,我笑眯眯地说:“师傅您的车,当然您决定,想怎么走就怎么走,您开心就好,只要把我安全送到。”
与萍水相逢的人相处,也要留点儿美好。
梦见自己一直在收拾行李箱,醒来用了几十秒的时间订机票。不去顾虑工作,不去想任何人。这些年始终如此,做任何决定,都是随心。而命运竟也从未辜负我的随心。
朋友说,为什么行李箱要用奢侈品,不如买包。我倒觉得,如果只能选择一件奢侈品,我仍会选择行李箱,我需要体面地逃。
母亲给我取的乳名是:逃逃。这就是宿命吧。她说我小时候的命是逃过来的,所以取此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