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抗夷第一战——屯门海战

——《苍梧总督军门志·全广海图（局部）》 1579年刊刻

葡萄牙阿尔布克尔克的舰队攻占满剌加之后，在那里建立了总督府，随后以此为据点兵分两路继续寻找东方的商机：一方面继续向东航行，寻找香料群岛；一方面转而北上，寻找与中国通商的机会。

据说，第一位登上中华大地的葡萄牙人叫奥维士（也译为欧维士、区华利），时间是1514年。关于他的登陆地点，一直存有争议。澳门人认为他先在澳门妈祖庙前方登陆，是澳门开埠第一人，所以在澳门南端为他立了雕像；但也有人认为，他先在屯门登陆，在那里卖掉船上带来的东西，带着黄金、珠宝以及东方的物产回到葡萄牙，成为轰动一时的探险家。

澳门在珠江口西岸，屯门在珠江口东岸。奥维士最初是在西岸登陆还是在东岸登陆，史无定论。但有一点是无疑的，葡萄牙确实是最先侵占中国土地的欧洲国家，屯门确实是中国人与葡萄牙人开战的地方。

笔者曾专赴香港坐着屯门特有的环城电车进行了实地考察，虽然无法断定这个屯门港就是葡萄牙人当年落脚的地方，但这里有屯门河入海口，内有避风港，外有深水澳，是一个泊大船的好码头。

据史料记载，“屯门”之名始于唐代，唐朝廷曾在珠江口虎门外南头半岛上设海防屯门镇，此名有“屯兵之门”的意思。宋、元改屯门镇为屯门寨。明初设南头寨，屯门称“屯门海澳”（澳即可以停船的海湾）。但明代文献中没有葡萄牙文献记载登陆地所称的“屯门岛”（Tumon）。所以，明代“屯门”的具体位置也无定说，一说在南头岛，一说在杯渡山（今香港青山）。

笔者在屯门做调查时，于山中打听杯渡山，已没有多少人知道，人们只知道青山。相传南北朝时，有高僧乘木杯漂至屯门山，在这里修行。此山遂被称为“杯渡山”。山腰上的青山禅院（古称杯渡寺），传说已有1500年的历史。在明嘉靖出版的《筹海图编·广东沿海山沙图》上，可以看到“福永”之南的海上绘有“杯渡山”。

这幅《全广海图》原载《苍梧总督军门志》一书，此书是一部边疆军事志书，专记明代两广军事事宜。古代泛称百粤之地为“苍梧”，故名。1552年应槚初修《苍梧总督军门志》,1579年刘尧诲重修。从此图已绘出“新安县”来看，图应绘于万历元年（1573）增设新安县之后。图中“屯门澳”一处注记：“此澳大，可泊。东南风至老万山二潮水，至九州一潮水，至鸡公头半潮水，至急水门五十里，南头兵船泊此。”这一注记，不仅标示了屯门的位置，也显示出它在海防上的重要地位。

1668年，康熙朝在杯渡山下置“屯门墩台”；乾隆朝改其为“屯门汛”；在嘉庆版《新安县志重印本·海防图》上，可见“杯渡山”边已注有“屯门汛”。在葡萄牙人托梅·皮雷斯（Tome Pires）的《东方简志》（Suma Oriental）中，也有对屯门的描述：“靠近南头陆地处，有些为各国规定的澳口，如屯门岛……”在葡萄牙人弗朗西斯科·罗德里格斯（Francisco Rodrigues）1512年所绘图上，“屯门”被标注在今大屿山附近。所以，笔者认为香港屯门应是葡萄牙人所称之“屯门”。

葡萄牙人登上“屯门岛”时，大明第十位皇帝朱厚照正在豹房行乐，朝臣皆弄不清葡萄牙是何方神圣。明代文献借用阿拉伯人对西方人的称谓“法兰西斯克”，称其为“佛郎机”。因为葡萄牙船队以满剌加为据点，所以大明认为此国“近满剌加”。

1514年广东右布政使吴延举擅立《番舶进贡交易之法》，外国商船来华时间被扩大为无限期入境（明初对“朝贡”的国家，有明确的时间间隔及停泊地等规定），进入广东即可上税、卖货。此举一出，外国商船接踵而来。不过，广东地方官员的开放贸易之举，京城官员并不认同。不断有人告广东的状，但玩心颇重的正德皇帝未对葡萄牙商船来华贸易进行干预。

1518年葡萄牙人带着3艘大船来到屯门岛，旁若无人地兴建房屋，构筑炮台，似乎成了这里的主人。葡萄牙人派出翻译火者亚三，通过用洋货贿赂官员，在南京见到了正在南巡的正德皇帝。正德皇帝很喜欢火者亚三，把他留在了身边。葡萄牙商船也在屯门顺利地驻了下来，成为合法商人。但葡萄牙人的好景不长，1521年，31岁的正德皇帝朱厚照病死于豹房，他15岁的堂弟朱厚熜继位，成为嘉靖皇帝。皇太后出来清理先朝乱政，御史丘道隆于前一年所上的“满剌加乃敕封之国，而佛郎机敢并之，且啖我以利，邀求封贡，决不可许”奏折，这才有了下文。火者亚三被以“冒充使节”罪名处死，葡萄牙使臣被逐出北京城。同时，嘉靖皇帝还命令广东按察使、海道副使汪率军驱逐住在屯门的葡萄牙人。

于是，有了中西交往史上的第一场海战—屯门之战。

此时，葡萄牙人已占据屯门岛若干年，有几艘配有火炮的大船守护。56岁的汪不得不采取先礼后兵之策，先是对葡萄牙人宣诏，令其尽快离去。但葡萄牙人仗着持有先进武装，并不理会汪。汪只好率50艘战船，对驻扎屯门的葡萄牙人发动了军事驱逐。由于屯门有炮舰守护，汪的小船很快被洋枪洋炮击败。

首战告负的汪改换战术，边围边打。史料记载，汪是用了多种土办法，最终于1521年9月7日打跑了葡萄牙人。一是准备了一些装满油料和柴草的小舟，待一天刮起很大的南风，汪率军士4000人，船只50余艘，再次攻打葡萄牙船队。汪先将一些填有膏油草料的船只点燃，火船快速朝葡萄牙船队驶去，由于洋人的舰船巨大，转动缓慢，无法躲开火船进攻，很快燃烧了起来，葡萄牙人大乱。二是汪借洋人大乱之机，派人潜入水下，将未起火的敌船凿漏，葡萄牙人纷纷跳海逃命。然后，汪命军士跃上敌船厮杀，敌军大败。最后剩下三艘大船，趁天黑逃到附近岛屿藏身，10月底逃回满剌加。

葡萄牙人退回满剌加休养生息，寻找下一个进入东亚的突破口。1523年葡萄牙人麦罗·哥丁霍（Mello Coutinho，大明称其为别都卢）的船队到达满剌加，虽然他已知道大明与葡萄牙关系恶化，但仍“恃其巨铳利兵”，携“劫掠满剌加诸国……破巴西国”之勇，一意孤行，“遂寇新会县西草湾”。

在新会西草湾，葡萄牙船队的贸易请求再次遭到大明的武力驱赶。据《明实录》载：“佛郎机国人别都卢寇广东，守臣擒之。初，都卢备倭指挥柯荣、百户王应恩率船截海御之。转战至稍州，向化人潘丁苟先登，众人齐进，生擒别都卢、疏世利等四十二人，斩首三十五级，俘被掠男妇十人，获其二舟。余贼米儿丁甫思多灭儿等复率三舟接战。火焚先所获舟，百户王应恩死亡，余贼亦遁。巡抚都御史张巅、巡抚御史史涂敬以闻，都察院覆奏，上命就彼诛戮枭示。”

屯门与西草湾两战，把葡萄牙船队赶出了珠江口，不甘心就此撤离中国海岸的葡萄牙人转而北上，到东海寻找新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