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
(一)
苏飞跟我说:“我们来干一架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和他正在学校的公共浴室里洗澡,澡堂的蒸汽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苏飞上大学前是某所中学的老大,平生大小架数百场从无败绩;我则从小就是个受气包,因为我家教严,在外面跟人打了架回家还得再挨打,所以我秉持着不能逞一时之快的原则,跟人起了冲突都是打不还手。这样明显的差距让我不由猜测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苏飞,他想找个借口揍我一顿。但是电光火石间不容我多想,苏飞这种暴脾气肯定会在我思考的时候已经一拳飞过来。
“在这儿光着身子打么?这不叫打架,叫斗鸡。”我决定实施缓兵之计。
苏飞用他盛满了荷尔蒙的脑袋想了想,然后说:“说的也是,那就等洗完了出去打。”
我松了一口气,开始用小时候挨打时破口大骂练就的口才劝服苏飞:“小飞飞,我们为什么要打架?有正当理由么?上次把你锁厕所里面的事儿真是误会,陈乔冰跟我说里面没人。”
“上次是你把老子锁厕所的?”苏飞声音陡然提高。
我真是个傻货。
“那个啥,你看,我除了这事儿也没得罪过你,你干吗要跟我打架?”
“没什么原因,就是好久没打了,手痒痒,打别人怕被说是欺负同学,咱俩关系好,打了你你不记恨。”
奶奶的,子非鱼,安知老子不记恨。
就怕这货是心血来潮,这下我连化干戈为玉帛的突破点都找不到了。
我细想了一下,又说:“小飞飞呀,你跟我打也没啥挑战性,我肯定一拳就倒,然后匍匐在地,或者你没打我我就匍匐在地,这样你肯定打不痛快,是吧?”
苏飞不耐烦地问我:“那你说怎么办,我要不把你绑树上打?”
“那他妈还能算打架么?你好意思凌虐一个无法还手的人?”
苏飞挠了挠头:“是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这就对了嘛,要打架,就得找势均力敌的对手才痛快。”我终于想出了把矛盾转移的点子,“要不你去报校拳击社吧,可以光明正大地打。”
“规矩太多。”
这货事儿还挺多。
“那,那要不咱们自己组一个打架社?”我着急得开始语无伦次了。
苏飞眼睛一亮:“就跟《搏击俱乐部》里面的一样?”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歪打正着了。
“对对对,就跟《搏击俱乐部》里面的一样,不过这种社团不能报批学校审核,咱们得在地下搞。”
“好主意!”
我心惊胆战,害怕苏飞说完会丢一块肥皂在地上,紧张兮兮地盯着他的手。
幸好没有。
我在一天里逃过两劫。
(二)
苏飞是个被一腔热血冲昏头脑就会放手去干的人,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地规划出一个“打架社”成立的详细步骤和社团管理细则来,就直接向全班男生宣布了这个消息。
“有病吧……”班长杨少群嘟囔着,苏飞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瞪过去,班长彻底闭了嘴。我在一旁看得羡慕不已,啥时候自己也能像人家这样不怒自威啊。
“没意见吧,没意见就每个人都报名,咱们这种地下社团学校不会给拨经费,每个人交一百的报名费,作为储备医疗费用。”这一点苏飞考虑得倒是挺周全,但是这种想法就特别欠打,谁会愿意自己交钱参加一个挨打的活动,然后再花交的钱去治伤?
“我说飞哥,这打架社成立,总……总得有个名目吧?我们到底为啥要打架?”小个子林旭怯生生地插嘴。
“你说!”苏飞一指我。
“呃,为了青春?”啥需要动脑子的事儿都推给我,我反应有那么快么?
“傻货!”众人纷纷对我做出评价,他们不敢诋毁苏飞,但是骂我是无伤大雅的。
我决定努力维护一个狗头军师的形象,于是思索片刻,终于给出了一个自己觉得还能让大家认可的理由:
“打架社,是为了让大家通过私斗解决一切矛盾而成立的。”
众人皆哗然,然后更多的谩骂涌来:“傻货,都多大年纪了,小学生?”“有矛盾不和平解决,打毛儿的架啊。”“我早看这货跟飞哥后面狐假虎威的不爽了,要真成立先打他!”
我缩了缩脖子,眼睛看向苏飞,苏飞灵光一闪,心领神会。
“行!就为解决矛盾成立打架社,你们谁不服就是跟他有矛盾,可以先打他。”说完一指我。
这货绝对是因为我上次把他锁厕所而怀恨在心,真是貌似憨厚。
苏飞发了话,大家也只好“欣然”同意。苏飞趁热打铁召开了“打架社”成立相关事项研讨会,所有人都得出主意。
“场地选哪儿?”
“大操场吧?”
“缺心眼儿!学校会把我们当成聚众斗殴全开除!”
“我跟管体育馆的老头熟,那儿晚上八点以后不开放,可以去那儿活动,一个月给条烟的事儿。”
“成。”
“那活动时间呢?”
“一三五七晚上,二四六休息。”苏飞对时间安排拍了板,如此频繁密集的社团活动,让我仿佛看到了所有人鼻青脸肿的模样。尤其周一和周日得挨两次揍,真不人道。
“参与者怎么安排?”
“这个好说,把你们和谁有矛盾都写个字条交给胖子,”苏飞一指我,“让他来给你们协调安排,一晚上就打三场。”
“那要是没矛盾怎么办?”我适时地提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没矛盾?!”苏飞鹰睨虎视,“我看你们谁敢没矛盾,谁要是一星期都跟人没矛盾,那就是跟老子我有矛盾!”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到晚自习前,我收到了全班男生的字条,一多半写的是我的名字。
人生真的不会好了。
(三)
之后的周一,是“打架社”的第一次活动,我给苏飞安排了王望海做对手,因为这个人总爱占小便宜,还老是调戏我倾慕的班花白灵,我这也算是公报私仇;另一对是班长杨少群和副班长吕周,这一对儿算是完全按章程办事儿;最后一对是我和班里个子最小的林旭,反正他也写我了,虽然我跟他基本上从上了大学就没什么交集。
为了不惊动学校,我们在体育馆里只开了两盏灯,昏黄的灯光让众人的脸明灭难见,不过感觉得出,每个人都很兴奋。打架这种事儿在高校校园里已经不那么常见了,何况还是连着看三场。真为这帮人的看客心理感到痛心。
第一场是开胃菜,我和小林旭,顺序是由我来安排的,也算抱了早死早超生的想法。
我俩站到了灯光下,四周的人开始一面倒地给林旭鼓劲加油,我想这一定是出于对弱者的同情,虽然我从小没有打赢过一场架,但是我长大了,而面前的小孩很明显还停留在营养不良的14岁。
我跟林旭说:“咱俩其实没啥矛盾,一会儿我随便拍打你两下握手言和得了。”
林旭一声不吭地跑近,飞起一脚。
卧槽,偷袭!身为裁判的我还没喊开始呢。
林旭个子虽然小,弹跳力却惊人,这带着助跑的一脚结结实实落在了我的胸口,白T恤上印了个黑色的Adivon标志,其中的沛然大力让我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倒。看不出这么小的身体里蕴含着如此惊人的爆发力,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我正要忍着肋骨上传来的疼痛扶地站起来,林旭猴子一样已经跨坐在我身上,高高扬起拳头一拳砸在我鼻子上,我鼻腔一热,两道腥红从鼻孔流下。林旭并没有就此停止捶击,他的拳头如同雨点一般劈头盖脸落下,我只能一手捂着脸,一手尝试去推开他。
可能是林旭高强度爆发之后打累了,自己从我身上跳了下去,我摸着脸上的血,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又腿一歪坐倒在地。
“打人不打脸!”我声音里带着鼻子被血堵住之后的蒙声,听上去好像哭腔。
“废物!”观众纷纷对我刚才的表现做出评价。
苏飞走过来把我拉起来,塞给林旭二十块钱:“这是社里的公款,出去买个冰袋给他敷敷去。”
打赢了架志得意满的林旭接过钱撒欢去了。
第二场是杨少群和吕周,两个人都是学霸,我无法想象学霸打架是什么样的,把包里的厚书拿出来对着扔么?
作为裁判,我流着鼻血喊了开始。
毫无悬念,这是一场让人看了怎么都不会激情澎湃的干架。好歹我刚才的屈辱表现还成就了林旭的迅猛与果决,但是这两个人的表现,就完全像是两个菜市场里打起来的大妈。两个人撕扯在一起,揪着彼此的头发不放,另一只手在对方的脸上挠出一道道血痕,过了一会儿又开始不停地揪扯对方的衣服,杨少群的T恤被吕周扯得领子开到了胸口,吕周则露出了双肩。这要是两位女性这么打,可能还有一种cat fight的香艳,但是两男人就引起了嘘声一片。
“和个娘儿们一样!上脚啊!”
“还不如刚才胖子的表现好,起码人家不用指甲。”
我骄傲地昂起了头。
打架很快结束,两个人衣衫不整、满脸血痕地喘着粗气,显得“基情”四射。
好在,压轴戏还没上演。
苏飞雄赳赳地走进了圈子,挑衅地看着缩在人群里不愿出来的王望海,王望海则一脸怨毒地看着我。
“我没说和飞哥有矛盾,你陷害我。”
总是被苏飞这家伙当枪使,我也得利用他一回,于是我指着苏飞:“苏飞可是说和你有矛盾。”
苏飞很爽快地点头称是,他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
王望海急得声音都变细了:“飞哥,咱俩啥矛盾啊,我又没招惹过你!”
苏飞斜睨了他一眼:“你肌肉练得比我都匀称,我看了不爽。”
好!我头一次为苏飞的蛮不讲理感到心怀舒畅。
王望海据说从高中开始就健身,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倒三角,也就苏飞乐意跟这种魔鬼筋肉人打架。
见这一架已经不可避免,王望海愤恨地跟我说了一句“你等着”,也走进了圈子里。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王望海大叫一声,率先扑向了苏飞。苏飞看着飞身而来的倒三角,眼睛虚眯了一下,然后以一种肉眼难辨的细微脚步错开了半个身子,右手握拳,准确而迅猛地打在了王望海的左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一触即收。王望海巨大的身躯被打得摇晃了一下,斜退了两步。
“好!”喝彩声如雷。
王望海被这一下打出了凶性,也不顾虑眼前是平日里敬畏有加的“飞哥”了,再次迈开步子欺身而上,想要用蛮力把看着小一圈的苏飞撞倒。苏飞这次没有躲,而是迎着王望海冲了上去,飞身跳起,左膝高到够着了王望海的咽喉,右肘向下磕去,落在了王望海因为略微俯身而暴露出的后脖颈儿上。
“咚”的一声,倒三角轰然倒下。
所有人都忘了喝彩。
“起来。”苏飞看着背朝天赖在地上的王望海,“我没使劲儿,你还能打。”
王望海不情不愿地爬起来,鼻子里和我一样涌出鲜血:“飞哥,我受伤了。”
苏飞咧开嘴:“自己磕地上碰的不算,得我打伤你才行。”
我看着王望海欲哭无泪的样子,觉得苏飞要是再来两下,他自己没事儿,我和王望海那可就是血海深仇了,赶紧上去劝他:“差不多成了,都见血了,大不了周三再给你安排一场架。”
苏飞看看眼睛里透着怯懦的王望海,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周三。”
众人散去,王望海经过我旁边的时候,狠狠地骂了一句:“走狗!”然后一口痰吐在了我的鞋上。
(四)
为了保护自己,我提议所有人在递来的字条里不仅要写明跟他有矛盾的人,还得注明具体是什么矛盾。这样一来倒是写我的少了一半儿,不过看着为了“毛概课上不让我抄笔记”这种理由就要和我打一架的人我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总觉得苏飞这么搞,矛盾不但解决不了,还要培养出一批斤斤计较的小人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
也许是苏飞在第一晚的表现唤醒了所有人潜藏在心里的暴虐和躁动,随着“打架社”活动的增多,所有人的态度都有所转变,从开始的抵触变成了习惯般的接受,再到欲罢不能。越来越多的人甚至通过用美食和AV来贿赂我以达到能够成为当天三场之一选手的目的。他们送来的矛盾字条也充满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为了宿舍打水分工不均、占用厕所时间太长、上课点名没帮忙喊到等等理由,都可以打一架。
甚至别班的人也听说了这个地下社团,越来越多的人跑来要求加入。
很快这种活动的参与者已经不只是我们学院,而是扩大到了小半个学校。
很奇怪的是,校方对此仍然是一无所知,每个人都惧怕苏飞的淫威,或者是惧怕这么多暴力分子的狂热。
没有一个人敢去告密。
渐渐地,连一些女生也听说了“打架社”,不知道这些脑子缺弦的女人怎么想的,都争先恐后要求已经参与其中的男朋友带她们去观看两天一次的社团活动,甚至有几个还跃跃欲试想要参与。
苏飞对此的反应是,人越多越好。
我说:“再这么闹下去,迟早我们都得被开除。”
苏飞说:“没关系,系主任是我二叔。”
我愣了一下,说:“那估计你二叔也得被开除。”
苏飞指着我鼻子:“货,你!”
这算倒装句?
我从一个人见人嫌的家伙变成了大家眼里的香饽饽,很多想要参与的女生听说我就是“暗中策划”了这一切的狗头军师,就都跑来说要给我介绍女朋友,有几个长得丑的还要毛遂自荐。我想想反正出了天大的事儿有苏飞呢,就全部给她们开了绿灯。送来的条子里我的名字也很少出现了,大家可能怕得罪了我,这倒不是担心我给他们安排苏飞这样的对手,而是担心我不让他们在活动里解决矛盾。
知道“打架社”的,只有两个人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一个自然是苏飞,在他眼里我就是他的影子和脑子,他习惯我和他在校园里如同一对“情侣”一样形影不离,也习惯了所有需要思考的事情让我来拿主意;另一个人是王望海,他几十天如一日地在条子上写我的名字,理由是我陷害他。
谁脑子有病会安排自己和倒三角打架。
出于苏飞的要求,我昧着良心把其他学院看上去体格健硕的人都安排给了他做对手,也不管他们有没有矛盾。这种行为的后果就是我在整个学校变得愈加臭名昭著,我必须时刻跟着苏飞,才能防止被人打闷棍。
苏飞也在不间断的干架中更加奠定了他的威慑力。苏飞确实是一个打架的天才,他的步伐移动总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灌篮高手里被吹得和服部半藏一样的水户洋平,有时候眼一花都会觉得苏飞在快速移动中出现了残影。而且他的格斗技巧不拘泥于拳脚,时不时还会出现令人目眩神迷的关节技和摔跤技巧。
我问苏飞是如何练成这样惊世骇俗的打架能力的,他跟我说:“无他,但手熟尔。”
我一头冷汗:“总得有个师承吧。”
“你看过格斗漫画《范马刃牙》么?”
“你怎么不说是从《七龙珠》里学来的!”
“打架社”成立两个月后,社成员为121人,其中女生6人,胜率榜榜首是苏飞,42架无一败绩,成绩最差的是我,0胜1负。
为了不让自己的目标过于明显,我在苏飞的首肯下组建了“打架社”活动委员会,来协调安排所有的社团活动。
(五)
王望海向新成立的“打架社”活动委员会提交了申诉,内容是斥责我身为委员长,以公谋私,否决了他的每一次约架,以至于两个多月过去我只打过一场。
所有委员表决通过,申诉成立,我必须跟王望海打一架以平民愤。
我没料到王望海还有这么一招,刚刚社里有了民主政策就能灵活运用。
该来的躲不掉,我想想,大不了就是被倒三角揍一顿,打就打吧。
打架之前我跟苏飞说:“要是这货下死手,赶紧救我。”
苏飞说:“时间太短了,不然我指导你一下,肯定能放倒他。”
我说:“我不奢望这个,记得救我。”
苏飞说:“真可惜,其实有好几招可以四两拨千斤,即使你没他壮也不会吃亏。”
我说:“千万记得救我。”
苏飞说:“要不你挨了打,我帮你报仇算了。”
这货绝对是故意的。
当天我抱着忐忑的心情,给自己的肚子上垫了个棉垫子,看上去又胖了一圈。
我被安排在压轴战,第一场破天荒是苏飞干架,对手是校跆拳道社的学长,据说是红带。这货刚入社,一腔热血,觉得打赢了“干架王”苏飞可以扬名立万一统江湖,所以主动递了跟苏飞的矛盾条子。结果他在刚上场一个下劈时就被苏飞后发先至蹬在了胯下三寸,惨号着捂着下体说什么也起不来了。当天的揭幕战草草收场。
第二战是林旭和隔壁班打篮球的程伟,我看完林旭的几场干架后觉得我输得不亏,这个小个子身体里蕴藏着超出他体型的能量,而且速度和反应都奇快,抓住机会就用暴风骤雨的拳头打得对手晕头转向。而且他中学练过田径,体力绵长,打半天不会累。一般除非真的同是打架的高手,不然想凭体格来压制林旭,都是徒劳。
不出所料,在长久的游斗之后林旭把程伟累得躺倒在地。
终于轮到了我和王望海,王望海看着我一脸狞笑,故意做了个绷肌肉的动作,让倒三角显得充满张力。
我得护住脸,这是王望海扑过来之后我唯一的想法。
第一拳落在了我的肚子上,即使有棉垫的缓冲,我还是疼得弯下了腰,口水从嘴里流出来滴在地上。
上勾拳!疼痛使我的双手忘记了对脸和下巴的防御,全都捂在了肚子上,王望海的这一拳正中我的下巴,我牙齿磕在一起,血从牙龈里喷涌出来。
王望海抓住摇摇欲坠的我的一只胳膊,背转身,后腰发力,蹲身一甩。
一个地道的过肩摔,我背部和地面结结实实地碰到了一起,反震力让我觉得胸口一阵发闷。
还没完,王望海跳了起来肘部向下,重重地磕在了我的脸上。
我感觉自己的鼻梁断了。
为什么苏飞那个王八蛋还不喊停?
王望海并没有就此放过我,他的拳头对着我的双颊左右开弓,每一下的力道都足以让我跌倒在地。
问题是,我他妈早就已经倒在地上了,躲都躲不开。
就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苏飞从屁股后面给了王望海一脚:“够了!”
王望海识趣地停手,站起身来高举双手,像是打赢我就获得了拳王腰带。
“把他送到医院去,不要去校医务室,去医院!”苏飞交代了几个社员,然后默默点起一根烟走开。
我头一次对自己的这个朋友产生了一种刻骨的仇恨。
(六)
我在医院里住了三天,差不多花掉了一半筹集起来的社团经费。
王望海第二天还来看过我,带了一串香蕉,自己剥着全吃了,嘴里含含糊糊说着什么这一架从前全部揭过,从此相逢一笑泯恩仇啥的。
等我脸上一片青紫地回到学校,所有人看我的目光中都带着嘲讽。
不就是挨了打么,有什么可看不起人的?!
“你怎么回事儿啊?”在上完了专业课,我拿着书本打算回宿舍的时候,一只手拍在了我的后背上,那只手肤如凝脂指如玉葱,我回头一看,是女神白灵。
白灵是班里少数还不知道打架社存在的女生,据说她最厌恶的就是暴力,我自然不能给自己本来就不光辉的形象抹黑。于是我告诉她,我是从二教楼上滚下来摔的。
“摔这么均匀?”
“我平衡性不好,所以摔的时候是360度滚着摔的。”
“那你身上怎么没事儿?”
“身上是内伤。”
“你跟人打架了吧?”白灵皱起了眉头,“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我觉得你挺老实的,不像是会自己惹是生非的人。”
我看到四周投来了数道仇恨的目光,估计这次有不少人要在条子上写我的名字了。
“真没有!”我慌着辩白,然后想要从白灵身边绕开,赶紧远离是非之地。要是再让王望海什么的这么揍我一次,估计就该全身都“摔得均匀”了。
“你别走!”白灵出乎意料地扯着了我的袖子,“我听我几个姐妹说你老被欺负,以后你跟我混吧,老跟男生玩就容易被欺负。”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没听说因祸得福是这么个得法。
果然,当晚我收到了一堆写着我名字的字条,我跟委员会其他人说:“我是伤员,要再逼我上我就撂挑子不干了,你们谁爱当委员长谁当。”他们可能也知道当委员长看似风光,其实是个暗中犯众怒的事儿,所以纷纷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几天,我真的被白灵扯着跟一帮姑娘们一起吃晚饭上自习,就连社团活动都缺席了一两次,搞得怨声载道。苏飞只能亲自来找我。
“身为活动委员长,你这么干大家不乐意了。”
“我也没办法啊,白灵天天揪着我,除了下了自习回宿舍她不跟着,其他时间就跟我奶妈一样,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就在我这里找到了自己的母性光辉。”我得了便宜卖乖。
“你不会丢下她啊!让她滚远点儿。”苏飞不耐烦地说道。
“每天跟着姑娘也挺美好啊,你看我在打架社里谁也打不过,老挨揍。与其天天让人当出气筒,还不如跟美女朝夕相对。”我忍不住说了实话。
苏飞想了想,斩钉截铁说道:“不行!这个社团没你就不完整了,你可是诺顿。你要是怕挨打,那我从明天开始训练你,让你以后除了我谁都能打赢。训练完成前不让你参加活动,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其实已经算苏飞最通情达理的一次了,我觉得如果拒绝可能当下就得挨打,所以只能同意。
于是我去跟白灵说,我老跟她们女生玩不是个事儿,长期下去要变成“娘炮”了。
白灵想想也有道理,而且她的几个闺密都已经表示不满了,所以她同意我不跟着她们,但还是叮嘱了一句:“要有谁欺负你,你来告诉我。”
我暗想是不是我长得像她失散多年的弟弟。
(七)
苏飞的训练很折磨人。
我是一个胖子,平日里懒散成性,要不是因为实在是个男的,体育课我都想跟老师说我有例假来以避免锻炼。
可苏飞给我安排的第一个训练项目就是体能训练。
每天跑五公里,一个小时内完成;做一百个蹲起,一百个俯卧撑,二百个仰卧起坐。据说这还是初步计划,在成功减脂之后还有其他的肌肉训练。我想想,就这初步训练里任何一项都能让我累得一天都不想动弹,就断然表示拒绝。
苏飞也没用暴力胁迫我,他只是说了一句:“你喜欢白灵吧,你不做我就叫人把你是打架社策划人的事儿说给她听。”
这货什么时候脑子这么好使了?
无奈之下,我只能开始进行苏飞给我安排的训练任务。
因为开始时过度疲惫,我甚至连着一个星期没好好听课。
但是渐渐地,这种集中的高强度锻炼居然有了成效,我感到自己的身形明显在缩小,精力确实越来越旺盛。
两个月,我对白灵和打架社都不闻不问,专注地进行苏飞给我安排的训练任务,在之前的基础上,他还加上了举杠铃深蹲、跳台阶、五十个引体向上等项目。我居然都可以轻松做到了,而且速度也在加快,五公里最快居然跑进了半小时。
班上的人注意到了我的变化,白灵还跑来欣慰地捏着我原本松软而今瓷实的胳膊,说小胖子变帅了啊,让我心中一热。
我这可都是为了不被你讨厌而做的,我心想。
体能训练之后进入动体视力的训练。内容很简单,就是苏飞向我攻击,我要在开始做到睁大眼睛不闪不避,再到之后判断他动作的下一步,先行避开。
苏飞跟我说:“打架最关键的,就是在受到袭击的时候不要畏惧,不能惊慌,要准确地判断对方的攻击意图。”
我说:“我还是有心理阴影,别人挥拳我就不自觉想要抱头蜷成一团。”
苏飞说:“你要在心理上藐视自己的对手,不要觉得他可怕,要把他想得很可笑。来,你拿我试试。”
我盯着苏飞的脸,他面色冷峻,目露寒光,我实在想不出怎么能把他想象成一个好笑的人。
苏飞苏飞,对了,苏菲!
我在脑子里努力想象苏飞棱角分明的脸是一块卫生巾,而他的两只耳朵是一对小型的护翼。
“噗……哈哈哈……”我终于成功地笑出声来,苏飞一脸疑惑,问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自然不敢把真相告诉他,不然我就会像卫生巾一样浸满鲜血了。所以我只是说:“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装老师挺搞笑的。”
苏飞居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既然准备工作做好了,那么下一步就进入了他对我的攻击阶段。
“记住,千万不要闪避,大张着眼睛,我不会打到你的,注意看我的拳路。”
“好!”我深吸一口气,瞪大眼睛。
苏飞一拳砸过来,我脸上甚至感觉到了拳风。
“啪!”我鼻子流血了。
“你不是不会打到我么!”我捂着鼻子跳脚骂道。
“呃,”苏飞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距离没掌握好。”
虽然被打到了鼻子,但是这种训练我居然一次性过关。我们两个都欣喜非常。
接下来就到了闪避阶段,我止住了鼻血,苏飞和我再次摆好姿势站好。
“准备好了没?我打了啊!”
“好!”
“好”字方落,苏飞的一拳又迅猛击出,这一刻,我似乎看清了他手臂肌肉的调动和扩张,看清了那一拳挥来的弧线,甚至有余暇看到他紧绷的嘴角和严肃的脸。拳头在我的眼中由小变大,越来越清晰。
“啪!”妈的,鼻子又流血了。
“你怎么不躲啊?傻了?”苏飞气急败坏地问。
我晃了晃有些晕的脑袋,说:“我刚才看得太入神了,就没反应过来要躲。”
“那看清了吗?”
“看清了。”我点头肯定。
苏飞欣慰地拍拍我肩膀:“我觉得你也是一个打架的天才,不过今天不能继续训练了,不然你又得被送进医院。”
我说:“晚上让我打一场吧,我想看看训练的成果。”
苏飞嘴角翘起:“早等你这么说了。”
当晚我又被安排在了压轴战,对手是林旭,按苏飞的说法,就是在哪儿第一次跌倒,就要在哪儿爬起来。我发现这小子自从暴力欲得到宣泄之后,脑子比从前好使多了。
前面两场干架没什么可圈可点之处,很快就轮到了我和林旭,所有人都在翘首以待,有的想看我如何刷新自己的败北记录,有的则是听说了我被苏飞训练,而且也看到了我体格的变化,想要看看我能不能带来什么惊喜。
我和林旭站到了圈子里,我看着林旭,开始把他想象成一个霍比特人。
但是霍比特人压根不好笑啊。
发现第一步无法实现,我有点儿慌了神,林旭则没有等我继续幻想他的搞笑形象,飞身向我踹出一脚。
全身贯注还是有效果的,我完全看清了林旭的动作,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狼狈逃窜,更没有抱头捂脸。
这一脚结实地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我捂着肚子退后几步,好像又是看得太入神了。
林旭又冲了上来,看清楚了,这记是左勾拳,这记是反身后肘,这一下是要踢我的左腿胫骨,这一下是要踹我后腰,这一下是……
我清楚地从林旭的先发动作预判出了他的每一次行动,但是无一例外,因为过于专注,我居然没有闪避掉一下,也没有想起要还手。
大概打了有一分钟,林旭停下了动作,有点儿惊诧地看着浑身是脚印和红肿但仍然屹立不倒的我。
我就站在那里,像个人形沙袋。
“这货训练傻了?”
“光挨打不动,我看他嘴里好像还念叨着点儿啥。”
“唉,白瞎了好不容易练出来的一身肌肉,给我多好。”
“是不是上次王望海打了他以后留下后遗症了,王望海那小子手黑。”
四周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林旭看看我,又看看众人,不知道是不是还该继续。我看林旭已经结束了动作,就忍着酸痛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对周围人说了一句:“今天就到这儿吧。”
全场鸦雀无声,我从人们的眼里居然看出了那么一丝敬畏。
原来能挨打,也是可以让人害怕的。
(八)
“你这样不行,多少次了,光挨打不还手怎么能赢?”食堂里,苏飞语重心长地教育我。
我扒着面前的饭菜,自从开始训练以后,我的食量比以前胖的时候还要大,半晌我抬起头,努力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跟他说:“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不到还手。我觉得打架只有愤怒才能有激情吧,自从你训练我以后,我挨打也不是那么疼了,所以更是愤怒不起来。”
“这跟愤怒有什么关系?!你看我,每天也不生气,不照样打得很痛快?还有他们。”苏飞环视四周,“他们也没怎么愤怒啊,不都挺热衷的。”
“人和人不一样吧。”我又塞了一口饭,嘴里含含糊糊说着,“说实话,我觉得这样挺幼稚的。”
“你他妈想退出?”苏飞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训练了我几次,并且之后我挨过好几场打之后,我对苏飞不像从前那么畏惧了。
“退出倒不至于,这件事儿我从来就没多少热情,又不像你,所以我就打算这样了,反正让他们打几下也不疼不痒的,还可以让跟我一样总是输的人也过过瘾。”
“卧槽,有你这么的诺顿么?!”
“我不是爱德华·诺顿,这也不是搏击俱乐部。”我把盘子一推,正视着苏飞,“你也不是我。要我说,这就是一群小孩儿精力过于旺盛,在这儿过家家呢。”
“打架社可是咱努力来的心血,”苏飞语气渐沉,“你不能这么满不在乎。”
“我说小飞飞,咱心血是不是该想想怎么花在毕业和将来的工作上?”我递给苏飞一根烟,“打了这么久了,你也该烦了吧,这些人也都该烦了。咱们马上就该大四了,人总得操点儿正心。”
苏飞没有把烟点着,而是扔到了食堂的桌子上。
“你最好还是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打,跟我一样成为打架社的不败之王。”说完苏飞站起来径自走了。
真的是《搏击俱乐部》看多了,入戏太深吧。
(九)
出乎我的意料,即使是在升入大四之后,打架社的活动依然如火如荼,而且社员的范围开始不断扩大,已经毕业的学长会回来参加,下面几届的小学弟也踊跃报名。我想,这么大的声势,学校肯定早就察觉了,但是一直都没有管,不知道是苏飞的二叔在背后起了作用,还是学校想把这种仪式般的私斗变成校园的一种另类传统。
苏飞跟我说:“认真点儿打,这个社是我们两个创办的,我们该让它成为一个校园的传说,甚至让打架社一代代传承下去。而要实现传说,你就不能一直拖着零胜三十多负的战绩。”
日本漫画真他妈的是资本主义破坏我国青少年正常心理的精神毒草。
我有时也考虑,为了敷衍苏飞,要不我也找几个软脚虾打赢一两场,反正我一直在坚持锻炼,现在的身体素质要是真打起来,可能倒三角也赢不了我。可是我就是无法在自己正常的甚至平和的情绪下让自己的拳头落到别人身上。当我看到那些与我并无仇怨的人脸色狰狞地向我挥动拳头,我就为他们感到可怜。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肌肉练结实了,他们要是打的不是关键部位,可能比我还要疼呢,这么一想,我就更下不去手了。
与苏飞已经打了一百三十多场还一场没输过的战绩相反,我的战绩停留在了0胜52负。
我其实也是一个传说,一个谁跟我打都不可能输的传说。
开始忙着写毕业论文,准备实习之后,我就不声不响地退出了打架社的活动,只有偶尔闲暇回去看上一两场。下几届的孩子手都特别黑,抠眼睛掏阴囊的事儿也能干出来,那些让我甚至感觉不到一丝热血的卑鄙干架方式让我更加觉得索然无味。我不明白,已经成为传奇的苏飞为什么还要如此执着地打着一场又一场,就如同苏飞不明白作为创始人之一的我,可以这么义无反顾地抛下这个地下社团走掉。
比起打架来,赶紧在大学结束前找个女朋友才是正经,已经脱离胖子队伍的我可是自信心大涨,还想着毕业前向女神白灵表白呢。她那么异乎寻常地关心我,肯定是对我有好感。
(十)
忙碌的大四其实是大学里过得最快的一年,没怎么觉得,大学生活就走到了尾声。这所大学留给我的美好记忆其实并不多,一直以来我都活在我所谓的好朋友苏飞的阴影下,大三又被迫卷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打架社,所有的同学都不怎么喜欢我。在打架社的社员眼里,我也不过是一个怎么都打不倒的受气包,四年来,即使最终练出了好身材,也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女朋友。
可能白灵是我大学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一抹亮色,虽然我跟她的接触也不多,只是在她一次突如其来的关心后形影不离了那么一段时间,然后又被我自己把两个人的联系生生切断,说起来,还得怪那个该死的打架社。
我决心在毕业前夕的最后一个平安夜,到女生宿舍楼下去表白。
平安夜很快来到,我跟隔壁宿舍的文艺青年小董学了两首吉他弹唱的情歌,精心准备了蜡烛和玫瑰,在女生宿舍下面摆成一个与和路雪的商标一样的桃心,然后坐在自己铺就的玫瑰花海中,扯着嗓子弹唱。
效果不那么好,平安夜表白的人太多了,一个个都是蜡烛、鲜花和吉他,真他妈为他们贫乏的创意着急。
我弹完了两首歌才想起来,连跟谁表白都还没说清楚呢。于是我站起身,鼓起全身的勇气,冲着白灵所在的三楼大喊:“白灵!做我的女朋友吧!”
几扇窗户打开,探出好几个黑压压的脑袋,但是我知道里面没有白灵。
“白灵!做我的女朋友吧!”我又喊了一声,感觉自己像是在喊着“安红鹅想泥”的姜文。
“别喊了,我早下来了。”白灵突然出现在我的旁边,我一直盯着楼上都没有注意到。
我臊红了脸,看着她说不出话。
“对不起,”白灵的三个字让我如坠冰窖,但接下来的一句话使我充满了愤怒,“我不喜欢暴力的男生,原来以为你锻炼是为了健体,没想到是为了打架。”
“谁跟你说的?”
“大家都知道,就我一直被瞒着。”白灵的眼神,我说不清有着怎样的意味,是失望,是不屑,还是厌憎?
“我其实没打架。”我想辩驳。
“骗人有意思么?苏飞全都告诉我了,那个鼓吹暴力的打架社就是你怂恿他一手创立的。我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还好心以为是你被别人欺负呢。没想到,你挨打都是自找苦吃。”白灵的语气里带着寒意。
“苏飞跟你说的?”我的喉咙发涩。
“别人说的我还不见得信呢,他可是你最好的朋友吧。”白灵冷笑了一下,“比起你这种装腔作势的人,我倒更欣赏人家苏飞的坦诚。好歹人家喜欢打架就说喜欢,不会像你这样一直装无辜。”
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白灵。
“长大点儿吧,”白灵突然叹了一口气,“我回去了。”
我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楼道口,觉得大学生活最后的那么一点亮光,就这样熄灭了。
我要打架!
(十一)
整个学校知道打架社的人都在传,我要和苏飞约架。所有人都认为我疯了,虽然我之后总能坚持着挨打不倒,曾经让他们刮目相看,但是一个是完胜之王,一个是沙袋,这样的干架结果不问可知。
到了约定的那一天,体育馆里人山人海,除了打架社的成员,至少多出了两三百个看热闹的闲人。
三场并成了一场,这一天,只有我的苏飞会在所有人面前干架。
我来得很早,坐在场边的长凳上一个人默默吸着烟,所有的人都离我很远,即使苏飞不停地强调,这个社团是我们两个人创建的,但是包括老成员,都从来没有把我看成过是创始人。
甚至他们从未把我看成是打架社的一员。
我头一次因为打架社的人对我的疏远而感到孤独。
苏飞姗姗来迟,前簇后拥的景象与我的形单影只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冲着我灿烂地微笑,像是在看着久别重逢的老友。
我的脸瞬间因为怒火而憋得通红,感到后耳根都要燃烧了。我捏紧了拳头,站起身来走到他五步以外,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
“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要告密?”
“你不是说你不愤怒,就没有情绪打架吗?”苏飞玩味地看着我涨红的脸,“我就是帮你找到合适的情绪。”
“为什么非要让我打?这里有这么多的社员,每个人都和疯子一样为了屁大点儿事儿就可以大打出手,为什么还必须多我一个?”我咬牙切齿。
苏飞笑得更欢畅了,但是我在他眼里看出了一丝与我相同的寂寞:“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活动了一下后颈,抖了抖肩膀。
“开始?”
“来吧。”
我冲了上去,拳头在空气中画出弧线,像是划破了我一直被自己压抑着的血性,以及这两年一晃而过的,不知曾与谁相伴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