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这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惹出的麻烦。英国人想让我们入伙,承担义务。他们并不关心以后会怎么样,他们是想把他们肩上的担子放在我们肩上。因此他们强调速度是最重要的,[罗斯福]也有同样的愿望,要我们做出些成绩来,不断地催促我们采取行动,而不顾他的顾问提出的意见。老天作证,英国人现在竟说大英帝国无法生产它自身需要的弹药,我们必须继续为它做出贡献,否则……我不理解“否则”的含义,可我想去问问他们,还要告诉他们自己应该做什么。

1月9日

见到了麦克奈尔,讨论了“体育家”计划。他认为如果我们能够实现这个计划的话,效果会像“闪电一样”。他对亚速尔群岛和加那利群岛并不担心,他将支援我们(5个)战斗机大队,并且同意我们应该有猛烈的防空火力。他努力地说服自己这不是一次轻率的冒险。每个人都声嘶力竭地叫着要更多的部队,更多的枪,更多的飞机,什么都要。我们刚积攒的数量有限的空运物资被分光了。总司令部和陆军部对此已经厌倦了,参谋长给德鲁姆、德威特和埃蒙斯分别写了信,告诉他们闭嘴。麦克奈尔说德威特疯了,他被拒绝十次后才认识到那意味着是“不行”。

1月10日

上午8点钟打电话给总司令部。会议一直开到11点。我们必须把有关时间的可靠情况落实到纸上。什么是必需的,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时间。我们的参谋人员都坐着听。海斯把报告读了一遍,他自己认为很系统。他估计要6到8个月。唯一的出路是在此期间各个方面要尽全力、不分昼夜地运转上4个月,而且不能有半点耽搁和损失。这次被证明是毫无作用的会议不仅使我们十分费解,也使我们产生了一些疑虑。会议一直持续到夜里11点。对日期和吨位等做了摘记。

1月11日

好家伙!今天我进入了高级人员的小圈子!在斯塔克的办公室开会,(马歇尔、斯塔克、金、特纳、霍尔科姆等等)大部分海军上将都来了。我的感觉是他们全都很在意自己的金色锦带,并对他们的地位洋洋自得。气氛热烈。大家都表示厌恶英国人贪得无厌地攫取全部物资。英国人急于想把我们的物资从我们手中分到他们的名下,却从不表明他们要贡献什么。海军被派出15.3万人去马格尼特的要求吓得目瞪口呆,后来只同意派6000—9000人的部队。这只是公事公办。

乔治[马歇尔]试图用急需物资来限制他们,但哪里也没有这样做。“你们能守住夏威夷吗?”金对此问题的回答是“陆军能守住吗?”马歇尔反驳道“如果陆军说能守住,海军是否也能这样说?”金说“是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可以想象,对夏威夷存在疑虑。他们为澳大利亚担惊受怕,为斐济群岛和喀里多尼亚瞎忙活,还为你掌管的事物操心。问题的要点是海军不能或是不愿做任何事情,他们所起的唯一作用就是驾驶能够航行的运输舰和货船。那些必须完成的工作都落在陆军身上了,主要是飞机和一些防空武器。从现在起到××,每天将有3架飞机飞到爪哇。

1月13日

与参谋长、麦克奈尔、马洛尼、海斯开会,分析“体育家”计划。考虑到在黎巴嫩可能遭到失败,英国人对此计划并不热心。

我们对计划[指北非计划]的隆重“展示”开始了。举行了6次有关经济、民族、政治、心理等方面的讨论,也进行了对地形的军事方面的评估。

我们的“展示”后,麦克、马洛尼和我在一起交谈,麦克说我们要把计划写在纸上——“不要多于一页纸,否则总统是不愿意去看的”。我们提出不能进行“体育家”计划的65条理由,同时在另一张纸上提出了一项我们能够设计的替代方案,在合适的时间实行或者至少开始实行,为此我下午5点钟就开始制订具体计划,因为明天上午要拿出来。把我所制订的达喀尔和北非战役计划交上去了,我发现与司令部昨晚搞的计划不谋而合。[这一段可能是14日写的。]

1月14日

奉命于晚9点到史汀生家里开会。当我到达时,才发现我是他唯一的客人。亨利和我就中国问题交谈了一个半小时。显然,他不想选择德鲁姆。他正在物色最合适的人选前去处理中国事物。他认为中国将会接受一位美国指挥官。我告诉他我对此有怀疑,但他的看法截然不同。他问我有什么想法,我对他说我听从调遣。他说,“命运之手在指向你。”我将“体育家”计划、“黑色”计划和佛得角群岛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他表示赞同。

步行回住处。

1月16日

下午2点半参谋长叫我去。在那儿一直待到5点钟,谈话涉及中国、“体育家”计划和“黑色”计划。

史汀生一开始并不想考虑我,“因为他一言不发”(这是指有一次开会我一直坐在那里低着脑袋)。乔治[马歇尔]对他说,我低着脑袋很可能是我正在准备冲锋。于是部长[史汀生]说他愿意见我,我就去了。第二天亨利[史汀生]说他很受鼓舞,要乔治多关心我,因为我可以成为指挥官。于是乔治告诉了他。该死的,他就是这么跟亨利说的。亨利说德鲁姆不愿意去,我明白这是他让乔治来试探我的意图。乔治说那怎么办呢?还有其他人选吗?他们也曾考虑乔伊斯、理查森和艾克尔伯格,后来认为他们都不是合适的人选。

于是我说,“任务是什么?”他把文件给我看。协调指挥,消除分歧,使滇缅公路[中国与缅甸间的公路,这是当时中国与西方之间唯一的交通线]畅通,把各派召集在一起,掌握指挥权,给他们下达任务。

有没有把握取得显著成效?我说,是的,如果给我指挥权的话,这事是有的。“我们怎样安排为宜呢?”“问问蒋介石是否愿意。”“好,把这个问题写出来。”我写出来了,由他把这个问题转告宋子文。我或许将被任命为蒋介石联合参谋部的参谋长。不管那个参谋部是什么样子,在执行蒋介石的命令时,我将行使指挥权。好,就这样吧!或者他们拒绝我而我也不愿去,或者他们接受了而我也想去,听其自然吧!情况进展很快。正如乔治所说,“等你到达中国上任的时候,你可能已成为驻澳大利亚军队的司令官了。”“同时,我们将任命你为陆军中将。”(中国规定的准将之上的军阶,因为苏联人的军阶包括中将和上将。)

1月18日

他们把克努德森先生升为中将。太令人高兴了。怎么不是谢利·邓波儿呢?看在上帝的份上,为什么不一下子升为海军上将呢?

1月19日

他们授予帕特·赫尔利准将军衔。还是看在上帝的份上。

下雨。英国人来了,与我因我们护航船队的事争吵起来。沉闷的一天。

1月21日

乔治[马歇尔]说:“在我们的高级军官中物色一名有本事的人真是太难了。年轻人中有许多不错的,但你得挖掘很深才能找到。”

1月22日

中国又来劲了。蒋介石答复说同意给予行政控制权和接受一位美国参谋长。提出在缅甸实行两重领导。要求美国派的参谋长要是一位中将,才能同时担任蒋介石司令部的参谋长。

上午和乔治[马歇尔]开完会,写了信,下午和陆军部长及麦克洛伊[时任美国助理战争部长]开完会,准备文件。(乔治和亨利·史汀生有过争执。史汀生要到总统那儿去把事情决定,而乔治告诉他应先到战争计划处与我谈谈,不要轻视行政机构。)

给史迪威夫人的信

“粉色”[指多恩]、桑迪和我吃海鲜晚饭,随后我们去看电影《翡翠谷》,这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影片之一,许多歌曲都是由一个威尔士歌唱队演唱的;虽然不像《告密者》一片那样动人,但也别有韵味。

我花了一整天时间试图与海军协调行动,结果发现他们至今还没有开展我们几周前就开始进行的工作[指北非战役]。我先去他们参谋长那儿,他对我说他患感冒卧床休息了,不了解情况。他让我去找爱德华兹海军上将——他们的第3号人物,作战训练指挥官。他对我所说的事一无所知。他问他的作训助理参谋长,他也不知道。爱德华兹给计划委员会的特纳海军上将打电话,但没有找到他。告诉我说一旦他们了解了情况就给我打电话。这是我们“重要”工作的一个样本。

你一定对我在信中说了一大堆废话感到厌烦了。我的日常工作有趣得如同我在监狱中度日一般。我很同情长期驻扎在这儿的年轻小伙子们。像这样度过6个月,我在睡梦中都要大声喊叫了。现在仅一个月就证明这是多么严峻的考验。

给史迪威夫人的信

我们还在原地转圈,东奔西跑,相互挥舞着手中的文件,几乎没有进展。不管怎样,总的形势正在改善,除非“大人物”表示反对,我们会迅速地参加战事。现在不是你提到的某一个地方,但可能明天就是了。这可以向你说明我们了解的程度。一个人今天送来了卡其布军装,也许下星期他还会送来皮帽,放心好了。潮水退下去后礁石还会露出来的。爱德华兹带来了巧克力和邮件。我当然最喜欢收信,但我也喜欢薄荷糖。

会议继续进行。我在陆军部长[史汀生]家中和他谈了1个半小时。你可以看出你的老伴侣进入了很高的小圈子中。这并非全无意义。每个人随时都要“交换意见”。除了这些事务之外,我们还要起草计划,有时还要重新起草,或是另外起草一些新方案,真是令人厌恶之极。我不愿意长期待在这里,但这只是说说而已。

正当华盛顿的计划委员会起草未来计划之际,现实的形势发生了恶化。对美国来说,最危险的地方看来是在亚洲。日本人夺取了香港,孤立了菲律宾,侵略了马来西亚,占领了泰国,并要肃清澳大利亚以北的一切盟军防御要点。

史迪威在战前曾在亚洲长期工作过,他被视为美军中最有造诣的东方问题专家。他了解中国政府,在抗战初期曾视察过中国抗战前线,能说能写中国语言。1月上旬,统帅部经常就阻止日本人前进的方案向他咨询。

盟国与中国之间能够发挥作用的联系通道只剩下缅甸了。对美国的战略而言,使中国保持旺盛的战斗力是至关重要的,而且在从缅甸仰光南下到澳大利亚达尔文港长达3000英里的防线上,保证缅甸不受侵略比守住任何其他要点都要重要得多。

1月底,陆军部长史汀生曾请史迪威吃饭并讨论中国局势。他们的友谊在战争中稳固发展。在他们交谈之后,史汀生认为,比起领导遥遥无期、争论不休的北非战役,史迪威到缅甸去抗击日本人,能够为国家做出更实际、更直接的贡献。

谈过话后没几天,史汀生就向史迪威征求他是否愿意担任抗日前线的指挥。史迪威要求他能够得到对中国部队的完全、有效的指挥权。蒋介石允诺给予他指挥全权。这是史迪威第一次请求给予这种权力,也是蒋介后所做众多承诺中的第一次。

从“体育家”战役指挥官的位置上卸任后,史迪威立即把精力集中在亚洲前线。他尽快地组织了骨干参谋班子,在2月中旬乘飞机到了缅甸。史迪威希望能够协调中国和英国部队,但他们之间的敌意在不断发展,他还要依靠他们来守住这条可能会成为日后进攻的出发线的战线。

1月23日

到这里正好一个月了。打击终于来到了。俗话所说“他们将用一只山羊作烧烤的祭品”,这话成为了我的现实状况。参谋长把我找去,告诉我说看来我将是那个“祭品”,并告诉我麦克洛伊要见我。我去了,麦克洛伊告诉我他见到了宋子文,宋说蒋介石同意了,不必再发电报来了。他自己对此安排感到满意。宋了解到了美国的代表是什么人,还“调查”了我的档案。之后他说他十分满意,并认为蒋介石也会满意的,他认为我是美军中最适合担任这一职务的人。(我的主啊,我承担了重任。)

于是,麦克洛伊寄给了史汀生一封他给宋的回信。我表示了认可,乔治[马歇尔]也同意了,史汀生又与我进一步深谈。他相信这或许会取得很大的进展——他肯定希望如此——他给了我“命运之指”的物资。他答应要用一切可能的方式给予我支持,并说,上帝将保佑我出征。

艾森豪威尔让我去德鲁姆的办公室。我去了,和费里斯、怀曼进行了交谈。然后到陆军学院向我的参谋班子公布了这一消息。他们大吃一惊,全部沉默不语。他们将继续工作,弗雷登多尔从他所在的军调到第3军来了。可能他是想变动一下,这样我也好调整一下我的参谋班子。见到了马洛尼,他笑着说,“乔治本想用一个聪明的办法摆脱德鲁姆,结果却失去了他最好的军长,他大为恼火。”

回到陆军部阅读材料,看来德鲁姆是有些大设想的,“在加尔各答建一个基地,带去大批的参谋人员和一个军的骨干,以逐步组建一支美国远征军,随后再发动雷霆般的进攻”。他那些唯命是从的手下把他的设想在材料中进行了发挥。所有这些计划看起来都无法实现,世界正在燃烧,必须有所作为,和宋子文约定明天见面。

1月24日

去陆军部和陆军学院。

英国人在拉姆加尔东部部署了一个旅,另一个旅正在途中。他们认为以如此兵力就可守住缅甸了。最高长官韦维尔拒绝了蒋介石派出两个军的提议。他不愿让中国人到缅甸去。

这是繁忙的一天。如果中国人真的要动手,我们可以在他们干得最漂亮的地方助他们一臂之力。愿老天保佑苏联人,他们今天要去霍伯姆,我希望他们能把德国人的司令部请出斯摩棱斯克。

1月25日

看起来韦维尔拒绝中国支援缅甸的原因是英国人害怕缅甸的国民政府。军队要通过他们才能使用铁路。而缅甸人却是恨中国人和英国人的。

美、英、荷、澳联军的防御体系是“篱笆”状的(马来亚、爪哇和澳大利亚北部),两头是缅甸和澳大利亚。组织进行一次向北推进并阻滞日军的战斗,以重建与菲律宾群岛的联络。韦维尔任最高指挥官。空军的最终目标是追歼从中国起飞的日本飞机。但缅甸支撑点受到威胁,韦维尔提请中国方面支援的请求至今没有收到回音。韦维尔曾拒绝了中国向他提供的两个军,这次又提出要中国的两个军,蒋介石会怎么说呢?(可能有一个军,即3个师的日军正在向缅甸进攻。)

美国志愿航空大队编为美国第23驱逐机大队[即陈纳德将军指挥的著名的“飞虎队”],它将保持原有编制力量。补充的物资正在通过海运运来。如果我们能够守住仰光,并发展在中国的基地,就能使用轰炸机。到夏季时,日本人就要开始在本土挨炸了。那将是多么大的乐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