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禹陪伴母亲几日,深感万分愧疚,愧疚的是未向帝君辞行,也不知道和谈商讨到什么程度了。
二月二十四,从清晨到午后,小雨淅淅沥沥一直没停。道路上早已泥泞不堪,戎禹顾不得如此天气,冒雨来到帝君所在的神龙部落阪泉王庭大帐外,他久久在帝君下榻的大帐外徘徊,内心充满愧疚,不知道怎么才能回报帝君的知遇之恩,可是,现实境况却是,母亲老弱,必须有人照顾,家里又没有其他人,独靠戎禹。
自古忠孝本就难以两全,进退之间,最难的是如何还情。
大帐门口负责守卫的两个侍卫看着戎禹不断徘徊,一脸无奈、艰难的神色。其中一个侍卫看着,也跟着着急,正欲上前询问,却被另一个侍卫急忙拦住,摇摇头,同时还向他使了一个“停止”的眼神。那名侍卫被同伴果断地制止,无奈地摇头,站回了原地。
细雨一滴、两滴,滴滴都能听见打在戎禹肩膀的声音,清脆而又显得沉重。
大帐外,一些不是太深的坑坑洼洼都已经积满了水,在落下的雨滴的冲击下,泛起阵阵涟漪。此刻,小坑洼的水面就好像戎禹的心湖,想归于平静,却又充满矛盾与挣扎。片刻之间,戎禹好像明白了最终的方向,做出了决定。一转念,似乎那样的决定对谁又都是一种无情的伤害。
平日里,迎风飘扬的神龙部落军旗随着雨水的拍打,早已失去了冲锋的傲气,无精打采地依偎在杆头,像一个苍老的老人,等待着命运的最后审判。荣耀,追随强者,是外在的一种修饰,却不能承载生命的存在。活着,到底该如何面对命运,面对生活给予的挑战,戎禹心绪万千。此景正是:三千烦恼忧愁丝,一夕爬满世人头。
小雨一直下,虽然打湿了衣服,却莫名之中给人了一种亲近自然、冷静思考的心态。戎禹又经过了一阵内心挣扎,厘清了思绪,母亲年岁已大,必须要有人照顾,至于建功立业、回报帝君,自己时日还长,一定有机会为自己深爱的子民、土地贡献自己的力量的。
戎禹打定主意后,走近大帐门口,悄声烦请侍卫向帝君通报自己有要事求见。
侍卫考虑到帝君昨夜与高帝商讨和谈事宜过晚,有些许犹豫,不敢轻易去打扰熟睡中的帝君。
戎禹从侍卫脸上忧郁的神情看出了侍卫内心的烦恼与挣扎,还是悄声道:“不用着急,我也没有多么重大的事情,就在这里等等吧!待帝君空闲时,我再进去面见。这样一来,你们也不用为难了。”
听到大勇士戎禹自己都如此讲,两个侍卫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地了,齐声道:“大勇士贤明!”
戎禹又到一边独自踱起步来,也不再与侍卫搭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戎禹果然是大贤德之人,心事从不暗藏心底,全然写在了脸上。
“该如何告诉帝君呢?我可是与他有过约定的啊!”。
从戎禹来到帝君大帐外,两个守门侍卫就开始揣测戎禹此行的目的。人都有好奇心,只是不同的人,好奇心的多少也不一样。随着戎禹各种行动、表情的展开,两个侍卫更是好奇这位大勇士到底要和帝君讨论什么呢?各种情景在他们脑海中飞速地扫过,又很快都被排除,该是什么事呢?竟让大勇士如此烦恼、犯难。
戎禹、侍卫都在思考着什么,只不过各自思考的问题不同。戎禹思考的是如何向帝君辞行,侍卫思考的是戎禹到底思考着什么。其实,历史发展,人从来都是一个综合体,不断地在琢磨着别人,调整着自己。
终于,仅一刻后,睡眼蒙眬的帝君走出了大帐,刚掀开门帘,一眼就发现了戎禹在不远处徘徊。他怎么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呢?还下着雨。帝君突然走出来,还在陷入思考没有反应过来的侍卫依然呆呆地望着戎禹,竟然没有向帝君施礼。
帝君也不责怪他们,喊道:“戎禹,快过来。”
侍卫听见了帝君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过来,连忙下跪、施礼。
帝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来。戎禹一身已经完全湿透了,他来到帝君的身边,面色憔悴、嘴唇泛黑。帝君忙拉着戎禹的手,把他往大帐里让,同时命令侍卫加柴。
两人一走进大帐内,戎禹就主动松开帝君的手,跪在了地上,重重地给帝君行礼,额头还渗出了丝丝血迹。
一时间,帝君被戎禹的举动震惊了,莫名地感觉其妙、不知所措,今天戎禹究竟是怎么了?帝君愣了一会儿,不及深思,连忙委身想要扶起戎禹。
不料,帝君的手刚接触到戎禹,就被戎禹轻轻移开了。
戎禹看着帝君道:“帝君,请就允许我跪着吧!这样,我的心里好受一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您禀报,是关于我的去留的。”
帝君一听到“去留”二字,大概明白了戎禹今天来的目的。既然戎禹坚持要跪着,帝君也不好强扶起,只好让他跪着了。
帝君心事浮起,面色沉重,转身慢慢走到木椅前,缓缓坐下。一不小心,右手居然没有扶到扶手,身体向右倾斜了一下。
帝君待坐定后,平复了一些心绪,开口道:“‘去留’,戎禹,你是打算离开我了吗?”
“是的,不,又不是……”
“到底是怎么回事?戎禹,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啊!不要吞吞吐吐的,有什么难处直接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帝君,我不敢忘记阪泉郊野小平原畅饮、纵论大事,更不敢忘记帝君的大恩大德。我戎禹本想不论征战,专心辅佐帝君建立东华族部落。怎奈,天不随人愿,未待建功,又要分别。今天,戎禹主要是来想您辞行的,我要回去侍奉自己的老母亲。戎禹一生经历过荣辱,早已看惯人生百态,只有两件事是我一心坚持的:一是回报帝君知遇之恩;二是侍奉家母,让她安度晚年。本来,我打算先回报帝君大恩,怎料,母亲为我担惊受怕,双眼流泪过多,视线早已模糊,再加之母亲年老,时日无多。为我的生活、发展,母亲辛劳一生、担心一生、惶恐一生,无时无刻不挂念着远行的儿子。这种爱是用我的一生都无法报答的。人生一世,母子一场,万分关心,我怎能再让她独留贫家。犹记得儿时欢颜,岂料转眼白头,母子都已沧桑。帝君,烦请您成全我微薄的心愿。戎禹起誓,待母亲百年之后,我一定侍奉在您的左右,为您排忧解难。”
泪水打湿了帝君的双眼,很多对母亲的思念、想法浮现在脑海,这是一种重情之人特有的依赖,对亲情、对父母。戎禹的话是对的,现在应该让他回去照顾自己的老母亲,时时侍奉在左右。听着戎禹的话,帝君不仅是感动,更有许多感触。世间之人总是要等到父母离去之后,才学会该去孝顺父母。而又为什么,在他们好好活着的时候,我们要选择用残忍的方式对待他们呢?伤害他们的感情,忽视他们的感受,甚至放弃对父母的赡养。孝顺从来不是死后的说辞,是心与心的互动,是内心的爱的升华,更是现实、此刻那一份最真实的行动。其实,父母,穷其一生都只是在为自己的孩子考量。
帝君久久不能平复,带着一份哽咽,沙哑道:“戎禹,我非常尊重您,也能感受到您那一份对母亲浓浓的爱。既然您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我也不会强留您,因为我完全理解您的想法。”
“帝君,伟大的帝君。”戎禹再一次重重地行礼。
看到戎禹又重重地磕头,帝君赶忙扶起戎禹,这一次,帝君坚持要他起来,戎禹也没有强拒绝。
帝君拉起戎禹的手道:“既然您要解甲归田,我们要开开心心,盛大地为您送行。现在,您赶快回去吧!先把湿衣服换一换。”
戎禹走后,帝君就急忙去找高帝,将戎禹与自己的谈话告诉了他。高帝也感动于戎禹的孝顺,对他昔日的背叛反感一扫无余,甚至还亲自命令举办一个盛大的宴会,要求所有在神龙部落阪泉王庭的大勇士为戎禹送行。
在高帝、帝君的主导下,戎禹的送行晚宴举办得相当成功,场面热闹非凡。而热闹之中却又几分伤感,由于平日里戎禹待人接物仁德,晚宴期间,与戎禹共事的众人自是不忍分离,泪流当场。感于戎禹贤德、仁爱,以飞蓬、初冷毅为首的勇士、士兵齐齐挽留,一番真情厚意更是轻易惹落戎禹伤感的眼泪。最后还是高帝为戎禹解围,告知大家戎禹为什么解甲归田,讲述了戎禹母亲的平凡奉献之爱。众人听后,甚是感叹,无不深深感动,悲情伤怀。待晚宴举办完毕后,众人离去,高帝叫来了侍卫,耳语一番,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他下去落实。戎禹为了陪伴母亲,日日可以照顾母亲,选择离开自己战斗多年的岗位,放弃了所有荣华富贵,独自回到母亲的身边。
戎禹离开这一事件客观上拉近了帝君与高帝的心理距离,让他们更能理解对方。彼此的真诚沟通、理解能快速推进融合事宜吗?融合讨论的过程中又会遇到什么问题呢?且看下回叙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