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雨夜(2)

他们又兴致盎然地说了一会话后,突然东南方向传来一片马蹄声,听声音竟似有数十骑之多。二人都是一惊,同时坐正身子,卫箐辰道:“这些是什么人?为何在深夜里冒雨赶路?”

任长天道:“你别害怕,待我到门口看看。”

他走到破门后,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但见外面漆黑一片,除了雨声和马蹄声外,整个世界似乎再无别样东西。

卫箐辰道:“会不会是过路的强盗?他们别也发现了这个破庙才好!”

任长天还没答话,那片马蹄声便已到了近处,其中七八个人手里提着孔明灯。任长天见这伙人沿着大道向前飞驰而去,顿时松了口气,正要回到火堆边坐下,忽听一个洪亮的声音大声说道:“喂!弟兄们,你们看――那边有火光,那两个狗男女定是躲在屋子里面!”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卫箐辰道:“啊,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他们到底是些什么人?”

任长天安慰道:“可能是遇巧了?他们一定是在寻找另一对男女。”

卫菁辰道:“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躲起来?”

任长天道:“他们已经发现了火光,我们没有马匹,你又有身孕,逃不掉的。且不用怕,我们并非他们要找的人。”

话虽如此,但在荒郊野外、漆黑雨夜里忽然遭遇一群来历不明的马客,究难自安,嘴里虽在安慰卫菁辰不用紧张,自己却解开了被麻布包裹着的长剑。

这时杂乱的马蹄声已经到了庙门外,却并无人进庙来。两人正自不安,忽听庙后倏地响起聿聿几声马嘶,接着左右两边也传来呼哨声,更令人惕然心惊的是,其中还有兵器的碰撞声。

人喧马嘶声、兵刃出鞘声乱响了一阵后,便见十余骑淌水溅泥,冲到了殿外院子里,一字排开,其中三人手里提着孔明灯。只见这些人个个黑衣黑裤,脸上蒙着黑布,只将两只眼睛露在外边,又有意将头上的斗笠压得很低,叫人更加没法辨认。

任长天正打不定主意要不要开门问话,忽听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姓任的,快开门出来受死吧!我们两湖寨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几年了,你以为杀了人就可以一逃了事么?”

任长天闻言大惊失色,心道:“原来是两湖寨的强盗!当真冤家路窄!”

原来八年前任长天在BJ燕子镖局做镖师时,有一次押送一批绸缎经过汉口,和劫镖的两湖寨强盗干了一场。那一次,任长天奋起神威,一口气杀了十二名强人,其中包括两湖寨寨主田威的儿子田彪,从此与两湖寨结下死仇。田威为了报仇,几次派人进京行刺任长天,虽未得逞,但也让任长天虚惊了几场。为避强仇,只得辞了镖局,来到河南,因此才得以认识卫菁辰。他只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两湖寨又不知道他的下落,一定早断了报仇之念,哪料到今夜竟会不期而遇!

卫菁辰曾听任长天说起过这事,听说对方是来寻仇的两湖寨强盗,也很惊骇,颤声道:“他们不是在汉口一带么,怎么会到了这儿?”

任长天不答,暗忖:“是呀,此地离汉口有上千里路,他们怎么会找到这儿?难道是我们在路上某地不慎遇见了他们的人?”

只听门外那个嘶哑的声音又骂道:“姓任的,有种就出来!躲在屋子里做乌龟就完了么?”

其他人闻言一齐大笑起来。纷纷呼喝:“是呀,这笔帐也有六年了,该算了!”“你杀了我们少寨主,今天就要你血债血还!”“不想死也行,把你那婆娘交出来,哈哈哈……”“他妈的什么东西,枉你还是一名少林弟子,你们少林派不是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吗,怎么竟干出**自己女徒弟这种丑事情?这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要脸之极!”

任长天一惊:“那笔帐已有八年了,这人怎么说成六年?难道他们并非两湖寨的强盗?或者此人是新入伙不久的小毛贼,所以不太清楚情况?”

卫菁辰虽会武功,但她的功夫大半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加之现在有孕在身,行动不便,所以虽听对方越说越不堪,又羞又气,却不敢回骂,只是恐惧地盯着门板。

任长天心想对方已经包围了庙宇,自己关着一道破门也无济于事,于是索性打开大门,走到院子里,朗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姓任的也不用赖帐,请你们田寨主出来说话。”

那个嗓子嘶哑的人冷笑说道:“杀鸡何用牛刀,对付你这号角色,还用庹……田寨主吗?”

任长天哈哈一笑,提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为何冒充别人的字号?连自家寨主的匪号也会说错,不觉得太也可笑么?”

那人怒道:“废话少说!是自己乖乖自尽,还是让大爷替你超度?”

任长天心想:“这伙人来历不明,武功又不知深浅,好汉不吃眼前亏,三十六计走为上!”主意打定,嘴里却故意和他们废话:“你们自称是两湖寨的,可是竟然把我们之间拖了八年的旧债说成六年,刚才又把自家寨主的姓氏误说成……”

话犹未完,忽然左手一扬,一支袖镖电射而出,正中其中一名手提孔明灯的蒙面人的心窝,那人哼也没哼一声,便栽下马去。几乎同时,任长天已飞跃上了他所乘那匹大黑马,剑光一闪,左边那个蒙面人脑袋便飞了出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攻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众蒙面人武功虽然不弱,一时也被冲得阵角大乱,待要还击时,任长天已驱马冲回了大殿里。

这时卫菁辰早已离开火堆,拔出短剑站到了门后,任长天喝一声:“杀出去!”长臂伸出,将她一把提起,放到自己背后,双腿轻轻一挟,大黑马扬蹄疾走,又冲入敌阵中。那个嘶哑的嗓子大叫道:“弟兄们,不要放走姓任的!”手中槟铁棍呼地一声,朝任长天当头横扫过来。

槟铁棍乃是重兵器,倘用剑硬接,剑很容易折断,若是平日,任长天定会使出铁板桥身法,避开这威猛一击,但此时背后坐有妻子,别说没法施用这一招,就是能,他又怎敢把如此凶险的一击让妻子承受?只得将心一横,用剑一拨,硬接一棍。

只听当地一声响,任长天的长剑已经折断,接着砰地一声,铁棍扫中他胸膛。幸而铁棍先受外力相阻,已被化去大半力道,且被拨歪了方向,所以击中身体时,已是强弩之末。饶是如此,任长天还是受伤不轻,哇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

卫菁辰惊叫一声,差点翻身落马。她虽然学武有年,但从未与人真正拼过命,此时突遭围攻,平日所学那点武艺早已全吓忘了!在此生死攸关之际,竟然变得和一个寻常弱女子无异。

蒙面人们见任长天受伤,杀气更盛,喝叫着围攻上前,十余般兵器全都朝任长天要害处招呼。

任长天知道妻儿的性命全系在自己身上,虽负伤不轻,仍英勇杀敌。一把断剑左砍右杀,横劈竖斫,又将两名蒙面人打落马下,但他自己身上也新增了五六处伤口。此时他心中更加认定这伙蒙面人并非两湖寨的强盗,因为他以前曾和两湖寨的人交手数次,知道他们贼窝里并无这么多好手。这些人武功均自不弱,绝非一般山贼可比。

卫菁辰见任长天身上到处是血,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凄声哭叫,想要帮他杀敌,但手脚偏偏不听使唤,只是颤抖不止,直到任长天的断剑再次被槟铁棍击断时,才想到要把自己手中利剑交与他杀敌人。“快!用我的宝剑!”

任长天大叫道:“不,你不能没有兵器!”话音未落,胸口被一个蒙面人的链子锤击中,身子一歪,差点落下马去。

旁边那个蒙面人见他手中宝剑已只剩下一个剑柄,再无忌惮,喝一声“着!”手里那根又似峨眉刺又似短剑的怪兵器朝任长天当胸刺来。任长天扔掉手里的断剑,侧身避过,左腕一翻,压住对方兵刃,右掌猛斫敌人左颈,那人怪叫一声,落马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