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揭破真相

君少商所住的,是一间太监的居室,地方不大,但十分精致,由于隔板甚薄,他听到隔壁,有两个女人在低声的对话。声音很小,只能勉强听到一两个字。

君少商听到一个人说:“谋定是在今日吗?”

“不。”另外一个有些低哑的说道,“是三日后。”

“那么,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否?”

“你放心吧,一切都安排妥当,只要依计行事,必定成功。”

“那就好,要知道这件事一旦抖落出来,那就是塌天大祸。”

然后二人又低低的在说什么“太监”、“宫女”之类的话,君少商却听不清了。他越听越是糊涂,但却隐隐感觉隔壁这二人所谋的,必然是一件十分机密的大事,却偏偏让他在无意中听到,说不定会对后宫不利,可他想了半天,也想不透究竟是什么事情。

这时天将过午,按道理正德将会召他前去问话。可是君少商一直在这里等到日将西斜,直到将近黄昏,也没有人来请他去见皇帝。

君少商忍不住一脚踏出门来,想要找人问问。但当时领他来的那个太监早已不知去向,他又不敢乱走,看着回廓上无数的太监宫女穿梭往还,却找不到一个熟识的人打听。又不敢乱走,生怕走失。

这时忽然间一个宫女急匆匆的从他面前走过,她低着头走得甚急,两个人差点撞在一处,君少商连忙后退一步,说道:“抱歉,惊扰了姑娘了!”

那个宫女摇了摇头,“没什么。”抬起头刚要走,两个四面相对,突然间同时愣住。

君少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那个宫女的眼睛里也露出了十分惊讶至令人不敢相信的神色!

站在君少商面前的这个淡扫峨眉,轻施脂粉的宫女,居然就是他失散三年,久已不见的亲妹子君橙舞!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在这里碰面!

泪水从二人的脸庞上滚滚而下,设想了三年的兄妹相见之景,居然是在深宫禁院。

一直静立了良久,君少商突然笑道,“小妹,这么多年了,我总算又找到你了。”

君橙舞的脸上这时突然露出紧张的神色,四下一望,看没有人注意他们,便一把将君少商拉进身后的小屋,然后才低声说:“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君少商也惊讶的道:“我也想问你,你失踪三年,踪迹全无,我听高兄说你夜探将军府,就此渺然无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宫里,还当上了宫女?”

君橙舞苦笑道:“一言难尽,当年的君橙舞,已不是现在的女官了。还是先说说你吧。”

君少商便把自己如何来京,途经五霸岗,以及来到京师后的种种遭遇一一讲述一番,最后说到正德皇帝今日早晨,如何将秘事相告,并嘱自己在宫中留任等事,全都一字不漏的说与了君橙舞听。

君橙舞听后大惊,脸色顿时间变得煞白,而且秀眉紧蹙,就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事一样。

君少商惊讶的道:“你为何做如此表情?”

君橙舞急急的道:“此时无暇多说,那皇帝是否说下午时分要召见你?”

君少商点头道:“是啊,不过现在还没人传信来,可能是召见阁臣,误了时候,也说不定。”

君橙舞沉吟半晌,走出门外,挥手召来一个小宫女,低声耳语了几句,回来后说道:“据说皇帝今日在内殿召见锦衣卫南北两镇抚,以及司礼监刘瑾,西厂史大用等,密议数个时辰,至今未散。”

君少商释然道:“或许皇帝之后便会召见我了。”

君橙舞一跺脚道:“哥啊,你还不明白,你上了大当了!”

君少商愕然道:“上什么当?”

君橙舞急急的道:“你马上跟我来!”说罢不由分说,拉起君少商便走,穿过回廓,专走蜿蜒小路,不知穿过了多少亭台,终于来到一间小院之内,君橙舞说道:“这是我统管的洗衣监,颇为僻静,少有人来,你先在此处落脚。”

君少商莫名其妙的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君橙舞抬头一看,离天色全黑,尚还有一个时辰,便道:“我大略说与你听罢!”

君少商便坐下来,君橙舞道:“我当年去了东海尚香宫,才得知神龙卫之前事,那正德所说的,全是一派谎言相欺!”

君少商愕然道:“全是谎言?”

君橙舞道:“神龙亲卫的来历实是这般。当年成祖破城而入,四名神龙铁卫见大势已去,为保建文帝一条性命,便商议了一条大计。由当时四卫之首,人称‘冰海行龙’的杨易,去寻成祖,为了要保建文帝一条性命,提出了一个交换条件。”

君少商的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他隐隐觉得,一个在朝野之间沉寂了百十余年的大秘密,终于开始现形了。

君橙舞道:“杨易向成祖说道,当年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曾经积蓄了不少财宝,一旦拿出来,那便是富可敌国。太祖将其秘制成一张藏宝图,分成四份,他们四人各执一份。只有四份合一,才能找到藏宝地点,开启地室,找到所有宝藏。”

君少商这才明白,原来所谓宝藏居然是真,看来正德所说的是真假夹杂,让人实难分辨。

君橙舞续道:“杨易要成祖答应,放建文帝远遁海外,由他们的人护送,直到建文帝过世之后,他们才能将宝藏的实情相告。于是成祖答应下来,由杨易的手下带领建文帝远去缅甸,在那里了此余生。而他们四人则被受封为神龙铁卫,世世代代守护着这个秘密,直到传来建文帝的死讯,才能将四份藏宝图合一,交给朝廷。

“没想到建文帝在缅甸出家之后,修行精进,颇得佛门要旨,居然长寿至九十余岁才死。不单是成祖,在他之后的两代皇帝,都先于建文帝去世,而当年四名神龙铁卫的传人,每个都谨守着这个秘密,从不吐口。直到成化七年,终于建文帝在缅甸的一座佛庙中圆寂,于是按照先前的约定,此时,四名神龙铁卫,应当将四图合一,交与朝廷,以践七十年前的约定。”

君少商听得屏神凝气,说:“是啊,大丈夫一诺千金,理应如此。”

君橙舞叹了口气,“可惜,临时又生出了变故。四卫中有一人,叫做吴钊,也是当年杨易的嫡系传人。他居然生出异心!”

“啊!”君少商惊讶的叫了一声,对于为何当年四人散去,独有吴钊被囚,他心中早有怀疑,没想到吴钊居然是这等样人。

君橙舞点了点头,“就是你在牢中拜的那个师父。他胸有异志,若在乱世,必为一代枭雄。居然想用这份宝藏,再举义旗,重反天下,以图自己坐那皇帝之位。可另外三人均不赞同,说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当年一诺千金,如今理当践约。于是吴钊居心叵测,与当年的大将军蓝景明,一同定计,言明事后平分财宝,居然在四人聚会之时,向另外三人出手下毒!”

“啊!”君少商听得惊心动魄,没想到吴钊居然用心如此狠毒,而那位驰名朝野的蓝大将军,居然行事也如此下作。

君橙舞淡淡的道:“那位蓝大将军才着实阴毒,要知三人中有一人,那是他的妻子,也就是蓝景明在府外所养的外室,也是当今的昭明郡主——安昭的亲生母亲!”

君橙舞一字一句,将当年的隐密都一一道来,只让君少商听得忐忑不安。君橙舞续道:“好在蓝景明行事失机,被安夫人看出究竟,在四人聚会,要四图合一之时,三人同时发难,将吴钊制服,然后冲破蓝景明的包围而出,蓝景明见事已败露,无奈之下,只得放三人离去。而那份藏宝图,却在打斗之中,毁于火海。

“三人随后于荒野作别,各自离去,安夫人转回东海尚香宫,她旧日师门,另一位龙沧海,则远游西域,飘然不知所踪。你我的父亲,则回去杭州,成家立室,生了你我。就此隐居于西湖之畔了。”

君少商这才明白当年的一切始末,君橙舞道:“没想到二十年后,风波又起。新登基的正德皇帝,觊觎当年的那份宝藏,虽然蓝景明亲见藏宝图毁于火海,但他却想重聚四人,说不定可以再寻其中的蛛丝马迹。于是由蓝景明和锦衣卫牵头,一个极为庞大的计划,就此展开。”

君少商全身一震,问道:“莫非父亲他?”

君橙舞低下头去,略一点头,说道:“他正是被朝廷擒去,我当年曾经查到,是一艘大船,将父亲接走,而当时船头操琴的少年,正是安昭自己所扮!”

君少商听着君橙舞一句一句的,将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禁心头一阵惊诧。君橙舞缓缓的道:“安昭此人用心极为狠毒,她以安夫人之女的身份,将父亲诱出,然后骗上大船,便下毒将他制住,废去武功之后,径直带往京城。”

君少商全身一阵发颤,抖着声音问道:“那父亲他人呢……”

君橙舞突然低下头去,双目涌出泪水,狂叫一声道:“他不斟欺辱,于半路,咬舌自尽了!”

君少商顿觉脑中一晕,天旋地转。日思夜想已近三年的父亲,居然早已魂归幽冥!

过了半晌,君橙舞才道:“我当时去京城,于将军府见着了安夫人,她每隔三年要回中原见女儿,没想到早已坠入了蓝景明布置的一张网中。蓝景明与她服下散功的秘药,当我拜安夫人为师,回归东海的路上,突然间药性发作,她功力全失,而这时蓝景明的手下则扮成海盗突然来袭,我们根本无法抵敌。安夫人看出了蓝景明的居心,不想落入他手中,于是咬舌自尽了。在临死之前,她为我写了一封血书,给她师门的前辈,里面尽书事情始末。侥天之幸,我带着这封血书,逃到东海尚香宫,宫主见了安夫人的血书,便收我为弟子,传我武功。在半年之前,我艺满出师,便到京城来打探消息,为了行事方便,这才入宫做了宫女。终于在月余之前,我打探出所有事情的始末,正要离开,却在这里遇见了你!”

君少商不禁唏嘘不已。为了正德皇帝的一己贪欲,居然丧了这么多人命。这时君橙舞又道:“至于你的事情,想必也是安昭一手安排,目的或许是要将你最终牢牢的掌控在手中。要知道你是长子,也是父亲的唯一亲子,若有宝藏的图样,说不定便会传在你身上。此女的用心,当真处心积虑,狠毒非常!”

君少商只觉头大如斗,或许种种缘由,也只能去问安昭,才能得悉了。他说道:“那我们目前该当如何?”

君橙舞沉吟道:“正德要将你留在宫中,大概也是要细细的从你身上挖掘宝藏的线索。我们须当尽快逃出宫去,但如今禁宫守卫森严,要出宫颇为不易,凭我一人的功夫,出宫不难,但要带你出去怕是极难,而且我在宫中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君少商忽地想起听到隔壁两人的秘语,便将此事告知君橙舞,君橙舞秀眉一蹙,“她们行事居然如此不秘!”

君少商愕然不明,不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君橙舞站起身来,“哥。你先在这里躲避一晚,我会将吃食与你送来,我今晚有一件大事要办,等此事一完,最迟明早,我们肯定出宫。”

君少商答应下来,君橙舞便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