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竹林密议

他又转身向郡主行礼,昭明郡主微笑道:“你即在屈先生手下办事,便不必拘碍,我向来对屈先生行长辈之礼,你也不必拘礼,以后叫我安昭便是了。”

君少商自然不敢如此称呼,又再长身一揖,然后跟着屈信平退下。屈信平的样貌,是个四十余岁的中年文士,神情儒雅,君少商几乎不敢相信,这个斯文的秀士,居然就是昨夜在自己头上,使出那样惊艳一击的武林高手。他的功夫,想必比之吴钊,也不过略上一筹而已。

他回头望着安昭,看着她的影子离自己渐渐远去,心中不禁有一疑问,可是又不敢向屈信平请教。屈信平带他出了郡主的雅居,说道:“南镇抚司的司卫所,就在离此不远的两条大街之外,但你平时,并不需要到那里办公。因为你直属我亲辖的‘神龙卫队’管辖,所以你平时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便要呆在王爷府中,听候调遣。”

君少商点了点头,又问道:“不知有谁与我同事,也好见上一面。”

屈信平肃容道:“你既然加入了神龙亲卫,这是极为秘密之事,除了你我之外,旁人不得知晓,即使同是神龙卫中人,彼此也不晓得对方身份,所以你千万牢记,除了我及郡主之外,你的身份绝不能向旁人泄漏,除非到了万分危急之时,你可以拿手下的玉牌,前往南镇抚司找我。万万切记!”

屈信平口气十分严肃,听得君少商也不禁悚然,他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不知道属下有什么任务可以分派?”

屈信平淡淡的道:“你今日来此,正是天意,恰好有一件极为棘手的任务,要等你去完成,我遍寻神龙卫甚至南镇抚司中人,无一人合适,正好你送上门来,可不是天意使然?”

君少商听得十分糊涂,自己虽薄有文才,但武功不济,处世亦不深,可以说无能无德,焉能当屈信平所说的重任?但看他脸上略现光彩,显然信心十足,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

屈信平也看出他的疑问,笑道:“等到了信息,我再向你详述吧。”将他带到一片竹林之中,里面有几间精舍,虽然简陋,但布置的十分清洁。屈信平道:“这是我的住处你先安顿下来,我再和你详述。”

不多时,便有人送了被褥等一应日用品,君少商一一收下,将小屋布置起来,这时屈信平才坐了下来,点着一管水烟袋,缓缓的说道:“你熟读诗书典章,本朝的吏制你当熟悉了。”

君少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点了点头,“晚生略有所知。”

“那你也该知道六科给事中了。”

君少商愕然,不知道屈信平提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所谓六科给事中,是明朝沿袭自宋代的一种官吏制度。六科给事中的官职并不高,每科设都给事中一人,正七品,从给事中两人,各从七品,其余给事中,各科四至八人不等,皆从七品。

但他们的权力甚大,基本上可以与都察院分庭抗礼,掌有监察的大权。每逢庭议,六科都给事中均可上殿议事。

明史《职官志》有载,“凡日朝,六科轮一人立殿左右,珥笔记旨。”“凡大事廷议,大臣廷推,大狱廷鞠,六掌科皆预焉。”可见其权力之大。

其主要的职司有二,即“封还诏令”,和“驳正章奏”。即上可封天子之诏,下可驳六部及文武百官之奏章。对于皇帝所下发的诏令,六科给事中觉得有所不当,或者有失典制的时候,均可加以封还,皇帝需另拟诏旨。

六科给事中向来是科举文人中的翘楚所把持,虽然品级极低,却是天下文人仕子所向往之所。君少商自然知道,不知屈信平提起这事有何用意。

屈信平见君少商不解,便微笑道:“你初来此地,不知如今朝中,势力二分,刘瑾等一帮内宠,勾结外臣,于内廷独大,气焰嚣张,几乎不可一世。但朝中如今有一股清流力量渐起,均以历代的文人名士为主,其为人刚正,不畏权势,果然颇有清流之意。而吏部给事中刘济,便是清流中年轻一代的翘楚。”

君少商还是不明所以,屈信平续道:“你这次所行之事,便是以一个小吏的身份,加入吏部,能够与刘济攀上关系,此人也是当代才子名士,以你的才学而论,未必在他之下,如果能与他结交成为好友,那就最好了。若是不行,只要能接近他身侧,也算可以了。”

君少商若有所悟的道:“让我接近于他,是要趁机保护,以免被刘瑾手下所乘?”

屈信平微笑道:“恰恰相反,我让你接近刘济,正是想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将他除掉!”

若换了月余之前,君少商便会当场跳起来,指着屈信平的鼻子,直斥其非,但如今他已通晓世事,便不言语,只是以不解的目光望着屈信平。

屈信平淡淡的道:“按照常理,他为人刚正,敢言直谏,又是刘瑾等人的眼中钉,我们自然应当大力加以扶持,但是,世事变幻,又岂只是‘刚正’二字能概括得了的。如今朝廷之势,纷繁复杂,各种势力相互倾轧,皇帝居于其中,平衡各方势力,已经心力交瘁,有时需做退让趋避之举,也是情非得以,我等应体查圣意才是。‘清流’中诸人,行事一贯张扬,素以清正自居,不免梗直而鲁莽,缺少进退之道。往往将事情搞得更加难以收拾,所谓欲进先退,欲擒先纵,此乃帝王之术,变化万千,一时也说不清楚,总之,这次的刘济非要除掉不可。至少,也不能让他在给事中的位置上再呆下去!”

这番话君少商也略有所懂,他如今已远非是当日的意气书生,但仍然不明刘济如何惹到了皇帝,甚至要派南镇抚司下属的“神龙亲卫”来将他铲除。

屈信平道:“京城中有两名佞臣,一名许泰,一名江彬,你可知晓?”

君少商点头,这两人都是驻边的效仿,年前因调防而转驻京师,他也略有所闻。屈信平道:“这两人都是刘瑾的亲信,将二人调入京师,实是刘瑾一手策划的好戏。”

君少商早听过这两人的恶名,传闻他们在地方时便常有恶行,欺凌当地百姓妇女,克扣士兵军饷等事,无恶不作。只是得了刘瑾的庇荫,居然无事。这次又升职入京,只是不知屈信平提起他二人有何用意。

屈信平淡淡的道:“刘瑾前日向皇帝进言,说许、江二人多守边防,屡立战功,建立晋升为伯爵,以张其功。”

君少商不禁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喝道:“无耻之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