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商这句话并非是临机起意,实在是他方才经过了深思熟虑所得。自他流落江湖以来,遭受了种种白眼,多少欺凌,无数屈辱,皆因他本是文弱书生而起。即无势力,又无实力,自然人见人欺。或能学会武功,便不会任人欺凌。而且,他听了吴钊方才所说的话,顿时生起一记妙计。他对吴钊道:“按伯父方才所说,要让那詹孝文觉得我的身份越是莫测高深越好。所以小侄有一计,此计方才想到,甚是拙劣,还请伯父指教。”
吴钊又惊又喜,没想到君少商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如此机灵,忙道:“你说来听听!”
君少商缓缓的道:“我初入京城,便见到詹孝文,今天又与他见过一次面。他曾经用手按住我的腕脉,想必是要来查探我的武功修为,我又曾在隔壁被那些恶人们毒打,所有的牢役都亲眼见到,均能作证。所以他原本就知道,我根本就是文弱书生,身上没半分武功。若伯父可以传我功夫,下一次我见到詹孝文的时候,略露形迹,让他知道我其实原本身怀功夫,只是从不包泄,岂不是应了伯父方才所说的,‘莫测高深’四字么?”
吴钊愣了半晌,忽的大笑一声,手腕一动,震得铁链子哗啦啦直响,叫道:“照啊!小子,你果然聪明。此招几有一石三鸟之效!”
君少商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随意想到的计谋,能得吴钊如此赞誉,吴钊续道:“要知内功修为,那是半分也隐藏不了的。除非是武功极高至已入化境的人,可以化须弥为芥子,所谓大隐隐于市,将本来极高的武功隐藏的如平常人一样。若詹孝文下次得知你身怀功夫,必然会推断出你本来武功极高,头一次是故意隐藏。如果能令他作如此之想,那就最好。可是,要知道内功修为就如同长堤蓄水,有多少就是多少,练了多少天就是多少天,那是半分也隐藏不来的。以詹孝文的功力,只要一沾你的经脉,马上便会知道,你是初学乍练,我们所定的计策便不会管用。”
君少商一听愕然,吴钊方才还夸赞此计可行,这时却又加以否定,不禁奇道:“请伯父详加指点。”
吴钊笑道:“你莫着急,我所说的妙处,就是你这一计,在一般人看来,绝不可行。但幸亏你遇上了我,那真是天作之合,哈!”吴钊心中得意,连说话也变得前言不搭后语,说出来自己也觉得好笑,呸了一口,道,“所以只要你使出此计,便是天衣无缝,任他詹孝文再如何机智,也看不出其中端倪。”
君少商又惊又喜,听着吴钊细叙详情。吴钊道:“我师门出自北海冰山北极岛,这你方才已经知道。我师门中有一门绝技,叫作——度量衡!”
君少商愕然道:“当年始皇一制天下,车同轫,书同文,一制度量衡,不知与武功有什么关系?”
吴钊笑道:“这是两回事情。我所说的,乃是我师门秘传的一门奇功,本来是用于救治我门中弟子在修炼内功时走火入魔之用,但用在我们今天商定此计上却最为合适。这种功法的特点就是,只要你习有我师门的初步功夫,我便可以将我的内力度于你的体内经脉之中,你的奇经八脉便会真气充盈,就如同自己的一样可以运用,收发由心。不过只能施用一次,一次之后,便会真气涣散,恢复到平常的模样。但你要略露形迹给詹孝文看到,根本无须施展什么奇妙功夫,只要我度我的一成内力到你的体内,你到时略施小伎,让他看见,自然便收奇效,随后收手,更有莫测高深之效。”
君少商惊喜的道:“伯父果然妙计!”
吴钊微微一笑,忽又敛容道:“不过有一事,我要事先对你说清楚。”
君少商问道:“但请伯父提点。”
吴钊道:“我虽然叛出师门,那是无奈之举。虽然冰山北极岛将我除名,但我却时刻均已不易居主人门下弟子自居,我师门武功向来不传外人,你要学此功,便需拜入我门上,作我的嫡传弟子,以后不得再入旁门,拜他人为师,这是武林中规矩,你初涉江湖,我当全部说与你知晓,一切由你自决。”
君少商毕竟非江湖中人,哪里知道武林中拜师的规矩如此严厉,也没多想,马上跪倒在地,行三跪九叩大礼,叫道:“师父在上,弟子君少商叩拜!”
吴钊不由满面堆笑,哈哈笑道:“好,好!想不到我吴钊亦有收徒的一天。你起来,有朝一日,若能脱此囹圄,我便带你到冰山北极岛,去拜见祖师。你行礼已毕,便是我门下弟子。得传我师门功夫,需守师门戒律,你且听着。”说罢将本门戒律一一说出。前头均是些不得妄杀无辜,不得*,不得掳掠等等,并无新意。但在最后却有一条,甚是奇怪。
吴钊念道:“本门戒律第十条:凡不易居主人门下弟子,均不得在朝为官,违者立即逐出本门,勿得异议!”
君少商不禁愕然,看着吴钊。吴钊道:“我知道你必会奇怪。但此律乃是本门铁律,任何人不得有违,我当年便是为了参与神龙卫,违了此条戒律,才被逐出本门。我知道你胸中怀有抱负,前程远大,所以特准你事急从权,可暂不依此例而行。但有朝一日,我得脱囹圄,你便要随我远赴冰山北极岛,辞去所有官职,你可依得?”
君少商略一踌躇,心道事急从权,亦无不可,到时可再商量,便响当当的答道:“弟子仅遵师父教诲!”说罢又叩下头去。
吴钊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绑在全身上的链索都不住抖动,发出哗啦啦不停的响声,笑道:“好,现在我便授你本门口诀。本来习武均当从小练起,你今年已近二十,再习武功为时已晚,但我门向来不为这些俗规所限,讲究逆天而行,愈是难做的越要做到。你虽然年纪大些,但根骨奇佳,天资过人,必可传我衣钵。现在留神听好,我传授本门入门口诀。”说罢肃容道,“不易居主人门下第九代弟子吴钊,现传授第十代弟子君少商入门口诀。你听好。”说罢将口诀一一念来,“玄天精元聚百会,大地神气起涌泉,真元运行无拘束,唯有一意在泥丸……”吴钊口中不停,将开山三十六句口诀一一念出,只念了一遍,道,“你方才已经听过,且背一遍来听听。”
君少商背起诗书,诗云子曰,那是张口即来,但武学乃是他出生尽二十年闻所未闻之事,方才听了吴钊所说,竟是一句不懂,真好比不识字的人进了翰林院,满眼满见,皆是不解之事。但吴钊吩咐,又不敢不听,只好按着他方才所念的,一字一字的背了下来。虽然流利,但顿锉之间,却大违常规。听得吴钊不住发笑。
君少商将三十六句一一背完,涨红着脸道:“弟子愚钝,还请师父指点。”
吴钊笑道:“你今日才第一天习武,居然能将我这三十六句口诀一一记下,也算难得。现在你听我慢慢传授。”说罢将这三十六句口诀,一句一句的加以解析,如何运用真气,如何聚合百会,一一详叙。说得君少商不住点头,只觉得这二十年来都是白活,原来不知世界上居然另有一方天地如何神妙,不比读书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