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晴天霹雳

不知过了多少,君少商这才悠悠醒来。在这暗无天日之所,日夜皆同,只有一盏昏暗的小灯不停摇曳。他仍然被孤零零的扔在那边的乱草堆上,囚室里其他的人,或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低语,或是斜靠在墙上打盹,似乎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般。被尿水浸透了全身的衣裤依旧冰冷,又被寒风一吹,冻得如同铁石,那些人冷漠的对他理都不理,君少商咬着牙站起来,这时也顾不得什么书生意气了,将自己的衣裤都脱下拧干,然后再行穿上,牙齿打着战的缩到墙角,怔怔的看着众人。

旁边的人三五成群的吆喝了两声,对君少商视如不见,那种冷漠的眼神连瞥也不瞥来一眼,就好像天地之间,本来便没他这个人似的。

君少商这时心乱如麻,本来一向高高在上,春风得意的他,此时方感到自己当真没用,遇事居然毫无主意。他愣了半晌,走到栅栏之前,用力敲着,大声叫道:“来人,来人,我要见詹统领!”

他敲了半天也没人应,那个一直眯着眼躺着的瘦子淡淡的说道:“你别敲啦。现在还不到午时,每天午时他们会送一次饭来,否则,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没人理会。你不怕累死在牢里没人管的话,就尽管叫吧!”

君少商依旧拍着身前那粗粗的铁栅栏,大声狂叫,一直叫了半个时辰,叫到声音嘶哑,才颓然坐在地上。他怔怔的望着身边的众人,眼中露出无比迷茫的神色。那个大汉突然转过头来,向他看了一眼,目光如电,透出寒光,吓得他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情不自禁的后退了一步。所有人顿时哄笑起来,那大汉哈哈大笑,“小子,别怕,过了晌午……”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响,他顿时燃起希望,连忙爬到栅栏之前向外看去,果然,有个老苍头,推着个大木桶缓缓走过,身后跟着两个锦衣的武官,他顿时大声叫道:“我要见詹统领!我要见詹统领!”

那两个人面无表情的从前面走过,就似没听见他说话一样。老苍头则在牢门前停了一停,从木桶中拿出了十来个干硬的馒头,扔了进去,又从大木桶中舀出一勺汤来,倒在牢门前的一个破碗当中,随后便神色木然的走开,到下一个牢门前去。

君少商叫了半天,直到嗓子都开始嘶哑,那些人仍然如没听见一般,毫不理会,君少商绝望的攥着那手臂粗细的铁栅栏,缓缓倒了下去。

他只觉得万念俱灰,什么也不想做,这时那个大汉忽的叫了起来,“小子,把吃的拿过来!”

君少商虽然听到,但却懒得理会,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他这时心神俱丧,即使那大汉再如何对他,他也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

大汉见他毫无反应,不禁怒道:“小子,在这牢里还没人忤逆过我,你好大胆子!”有一个瘦高个子从旁边站起,缓缓走到君少商跟前,猛地用手一扯他的下颌,一下子将他按倒在地,随即又上来两个人,一通拳脚,一古脑儿的向他身上招呼。

雨点一般的拳头,重重的落在君少商身上,但三人下手却极有分寸,只伤皮肉,不动筋骨,饶是如此,短短片刻,君少商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衣服被扯得破烂,满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痕。

眼见差不多了,那大汉叫了一声,“别打了!”问君少商道,“小子,你服是不服?”

有人踢了他一脚,君少商就像条死鱼似的倒在地上,动也不动。大汉笑道:“他还死不了!小子,倒学会装赖了。不管他,吃我们的!”有人将馒头和汤送到大汉手里,又将一个馒头送到墙角那瘦削汉子手中,随后众人便放口大嚼起来。

他们都是食量甚大之人,一个馒头不过片刻就吃得干净,却没给君少商留下一点。君少商被打得全身是伤,又一日一夜未曾进食,昏昏沉沉的,渐渐失去神智。好在他平日里也常骑马射箭,身体甚好,这才不会一命呜呼,但饶是如此,也是整日里昏昏沉沉,好在那大汉发了恻隐之心,第二天将半个馒头喂他吃了,才不至于饿死。

约过了足有三天之久,君少商正迷迷糊糊的靠在墙角,他这三日来只吃了半个馒头,饮了两口稀汤,毫无力气,身上的伤虽然渐渐结疤,但一动起来仍然痛彻骨髓,只好一动不动的躺着。这时突然听到脚步声响,紧接着有人叫道:“君少商,君少商,詹统领提你去见!”

君少商全身一振,也顾不得满身伤痛,一下子跳起,叫道:“在哪里,在哪里?”

外面这时来了两名锦衣卫,一前一后拉着他,将他拉出了这里。随即走出地牢,到了地面,又转到前院,外面青天朗朗,君少商想起这几日来在牢中的日子,真是恍如梦中。

那两人带他到了前厅,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在里面踱步,君少商认得便是詹孝文。叫道:“统领大人!”

詹孝文转过身来,面上神色极其复杂的看着君少商,半晌才道:“本官本来看你是个文弱书生,不会骗人,哪知道也是个巧言如簧的角色,本官险些就上了你当!”

君少商顿时如闻晴天霹雳,叫道:“统领大人,小可所说句句是实,你可曾派人查证?”

詹孝文冷然道:“本官曾一一派人查实,他有随行家人作证,书信为凭,有礼部户部的堪合,有地方官的印证。还有京城两名来自杭州的文坛名宿,其中有一位尚是上界一甲进士,退任知府,都可以作证,他确是杭州君少商,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君少商抱着一线希望,叫道:“统领大人,你可派人去杭州,找我恩师沈瑞先生,他名噪江南,誉满天下,与我情同父子,必能为我作证,洗刷我之冤屈!”

詹孝文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你所说倒也不假,只是——”他声音顿了一顿,才道,“据缇骑从杭州得来的线报,江南名士沈瑞沈瑞先,已于三日前在家中亡故!”

君少商如遭五雷轰顶,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说道:“这不——”话还未落,人已缓缓倒了下去。居然是晕倒过去了。

旁边的两人问道:“大人,如何处置?”

詹孝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淡淡的道:“先将他押回牢中看管,过些日子,本官自有处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