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回归

牧云一纸报告投入校领导的信箱,就像是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下了重磅炸弹,连带着整个高一年级的班主任们都能感受到那股迸发的冲击波。管元兴那张平日里挂着傲慢微笑的脸,现在却阴沉得就像快要下雨的乌云。他知道,这回牧云可不是小角色,她的反击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软肋上。这次,老天爷似乎也没打算给他开后门,让他像往常那样溜之大吉。

管元兴心里暗自咒骂,他得找个背锅侠来扛这倒霉事儿。他的目光像鹰一样锐利,扫视过教师休息室,很快就盯上了高进。高进啊,这哥们儿平常就是个教书匠,一脸的和气生财,谁也没想到今天他就得站在这风口浪尖上。管元兴走过去,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回声,“这事儿,得你来摆平。”

高进那憨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他就像是个突然被推上绝境悬崖的山羊,面前是峭壁,背后是猛虎。心里明白,这下可真是进退两难了。他咽了咽口水,声音哆嗦着,“管...管主任,我这...这两肩膀,怕是顶不住这么大的天...“

“这有什么?”管元兴不屑而阴冷地笑道,“你是她原班主任,她受委屈一开始也是因为你的误判,现在,让她回来,再次面对你,不好嘛?”他顿了顿,从嘴里拿出最后的烟蒂,往烟缸里戳灭,“老师与学生有心结,但是坦诚沟通,彼此破冰,这不也是教育者应该做的么。”

高进非常清楚,他哪是为了他俩破冰,他是把逄萱瑶换成了自己,继续接手那不齿的刺探年轻人心底弱点的活。站在管元兴那冷冰冰的办公室里,高进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单薄的冬衣裹着的孩子,外面是寒风呼啸的十二月。面对管元兴那种你别无选择的眼神,高进只能是低头认命。

高进按照管元兴的指示,跟钱老师申请,几乎是不经牧云的意见,几张申请单就确定将牧云再次调回自己班级。“这是学校年级处的要求。”高进对牧云说,“就这么说吧,我是没权利调你再次回班级的,你不要跟我讨论这事。”言下之意,牧云你要不想调回来,就去找年级教师组长管元兴去谈。

“不,我同意。”牧云脱口而出。反倒吓了高进一跳,“真的?”他抬起眉毛将信将疑,牧云轻微但坚定了点了一下头。高进见此,感到牧云也是横竖横跟着管元兴的剧本来而已。但他却不明白牧云受冤屈后为什么不直接抗衡。

牧云只是发邮件给校长的原因是,她知道“直接抗衡”比如自己带着家人去质问校方的话,只会收到更坏的结果。她是个思想成熟的姑娘。

牧云如计划回到了原班级,就好像有人把窗户一开,外面春天的空气扑面而来。有的同学是一脸懵:牧云之前可是被边缘化的,现在却回来了,他们该怎么接受她呢?

课间的喧闹在教室里此起彼伏,女生们围着牧云,好奇和兴奋交织在一起,一阵阵窃窃私语传来传去。

“牧云,你真的回来了!”一个兴奋的女生拉着她的手,眼神里满是错愕和喜悦。

“对啊,是不是学校终于发现你无辜了?”另一个女生好奇地探头过来,下巴上的八卦火苗似乎在闪闪发光。

牧云只是轻轻一笑,并不多言,她早习惯了校园里的多变风云。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走的那天,我们都挺难过的。”有的女生性格真诚,眼中难掩欢庆,仿佛目睹了一场电影里的圆满结局。

但卓韬和赵珉珂在一旁却不以为然,心里不约而同地嘀咕:“牧云这脸皮也够厚的,被赶出班级都能回来,沉得住气啊。”两人轻蔑地对望了一眼,一幅看热闹的神气。

牧云对着拥挤在她周围的女生们说:“谢谢你们,还想着我,我回来了,因为我本来也不该调走嘛。”她的语气平和,轻描淡写着过去的委屈。

女生们一时哑口无言,有的佩服牧云的勇敢,有的则像卓韬那样心存疑惑。无论如何,牧云的归来,似乎意味着波澜又停留到了高一三班里。上课铃声响起,大家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教室再次回归了平静。

像是学校里刮了阵春风,更像是给学校的僵局按了个重启键,学生们开始私底下讨论,高进内心也起了些反抗的小火苗,而其他的年级老师,也开始在悄咪咪地交换眼神,讨论起这个勇敢的姑娘。但这风,对管元兴来说,就像是夹杂着细沙的旋风,难受得很。他那脑袋,平时精明得跟老狐狸似的,这会儿却像是打了结,牧云的那股子硬气,直接戳到他心里最软的那块儿。

坐在办公室,管元兴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笔,一边在心里策划着:“我得出个大招,让她大伤元气。”他自言自语的这声音冰冷得跟冰窖里传出来的似的,连空气都凝固了。逄萱瑶看着他那脸色,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缓解这份尖锐的矛盾。

逄萱瑶坐在教师休息室的角落,手中的咖啡已经微凉。她的眼神穿透窗外,似乎在追溯什么,心中却是波涛汹涌。自从牧云回来后,整个校园的气息似乎都变了。逄萱瑶一直自认为是个洞察秋毫的人,对学生的一举一动都心知肚明。但牧云,这个女孩,给了她一种前所未有的挑战感。

在教师的世界里,了解学生,解读他们的行为模式,是基本功。但牧云的回归,让逄萱瑶感到自己的这套功夫遇到了考验。她对牧云的兴趣也不仅仅是因为好奇,更多是因为她能感觉到,牧云的存在,对管元兴构成了某种威胁,而这对逄萱瑶来说,是个不小的隐患。

“不管怎样,牧云的每一步,我都要看得清清楚楚。”

逄萱瑶开始施展她的小伎俩,三番两次地在牧云必经的路上“偶遇“。她每次都带着一个看似偶然的问题,试图从牧云那儿挖掘些什么。

图书馆的门口,逄萱瑶“意外“地碰到了牧云,假装关心地问:“牧云,你又调到原来班级了,感觉怎么样啊?”

牧云轻轻一笑:“谢谢逄老师,我还好。”

逄萱瑶在食堂里与牧云擦肩,故作赞美:“听说你不仅学习好,同学们对你也很友好,所以,其实你是个优秀的人啊。”

牧云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口饭,微微一笑:“哪有,逄老师,您过奖了。”

第三次,是在操场边,逄萱瑶故作关切地询问牧云的情绪:“牧云,回到原来班里之后,日子还适应嘛?你走后,四班的很多同学还念叨你呢?”

牧云依然保持着沉稳,滴水不漏地说道:“日子就是和以前一样啊,适应不同的学习环境,是我们学生的本分嘛。我也想念四班的同学呢。”

逄萱瑶每次都收获的不过是牧云的寥寥几句话,她无法从牧云那沉静的湖面上激起丝毫波澜。她开始意识到,想要揭露牧云真正的想法,需要更深层次的策略。而牧云的淡定回答,其实是她为自己筑起的一道防线,稳稳的。逄萱瑶束手无策,心里却像是打起了小九九,牧云这态度让她既佩服又有点儿小火花,“小姑娘,看你能沉得住气到什么时候。”

牧云当然知道逄萱瑶的视线仍然紧紧跟随着她,要把这小剧场继续上演;但她礼貌回应,不温不火。这使得逄萱瑶每次给管元兴汇报牧云的动作时,都暗暗让管元兴挫败。但他可不会放弃,在心里暗暗下了决心,继续调遣着逄萱瑶关注牧云,时不时刺探一下,准备看看她会不会露出破绽。王韵晗得知后,摇头说道:这逄老师怕是走火入魔了吧。你别搭理她了,搞得你自己心多累啊。”

“没事的。”牧云对他们安慰道,“逄老师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另外,她这样神叨叨的,也容易露出马脚啊,到时我们也能知道,那个管主任到底想要做什么。”

“没错。牧云说得对。多说话的人,自然会让人知道她所有的用意。”林恺恩点头赞成。

这天,在钟晓钧家经营的古董小店里,那间木地板铺就、墙上挂满绿植和复古挂画的二楼,透着一股文艺复兴的气息,成为了这次庆祝会的所在。他与林偕恩、牧云、王韵晗三人的友谊,就像店里的那些绿植,经过光阴的浇灌,越发生长得郁郁葱葱。

王韵晗与林偕恩一进门,就到处看着这宜人的布置啧啧称赞,倒是牧云依旧十分沉静地望着这一切,心里却在寻找钟晓钧的身影。不过因为林家兄妹特别会造气氛,她的心底也如同活泼的旋转木马,加入了他们探索店内宝贝的队伍。

钟晓钧面带笑容,步履悠闲地下了楼梯,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打扮,那是他一贯的文艺青年标配。看到牧云时,他眼睛里的兴奋像是夏日波光里跳跃的粼粼,但他还是保持潇洒自如的风度。

“欢迎回来,被你放了这么久的鸽子,我们都想你啦。”虽然他开着玩笑,但却满眼真诚地看着牧云。

牧云心里的小鹿乱撞一下就停了下来,回了他一个含羞带怯的微笑,话不多,但意味深长,“我这不又回来了嘛,感觉一切还都挺好的。”

他们随即又融入了王韵晗和林偕恩制造的欢乐海洋中,钟晓钧心里藏着浓浓的高兴,表面上却跟着一群热情似火的小伙伴打打闹闹。

随后,钟晓柔成为了摆餐桌的服务员,趁着这空挡,王韵晗的话题就开启了不久前发酵的小事。钟晓钧认真地听着,他确实也是借这机会了解牧云在四班的情况。

“牧云,那次你的回击太有范了,逄萱瑶那愣神的样子,我们下课后讨论好几天呢!”林偕恩调侃道,嘴角上翘,笑意十足。

王韵晗接过话头,又是一番夸张的描述,“对啊,你一离开四班,逄萱瑶来讲课,总是偷瞄你的座位。唉,这年头,怎么大人老喜欢跟年轻人扯麻烦呢。”

钟晓柔端着餐盘轻步下楼,她那甜美的声音平添了几分日常的惬意,“好啦,今天的主题是欢迎牧云姐回来嘛,不谈过去那些不开心了。来,尝尝这个甜点,这还有刚开瓶的汽水。”

餐桌上摆满了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西餐轻食。各式沙拉、烤串、还有冒着气泡的汽水,点缀着他们的谈笑风生。钟晓钧眼睛里带着光,不时对牧云投去欣慰的眼神,仿佛在说:“你回来了,一定能更好。”

一阵又一阵的笑声中,王韵晗拿起手机要拍合照,钟晓柔突然用手拍她肩膀:“拍照留恋得小心点儿,别给牧云又惹出啥‘道歉门’来。”

她的这番话,让大家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在自由的空气中飘荡,鲜花绿植似乎也为此颤抖跳舞。王韵晗头一甩,大声回应,“影子怎么歪也阻挡不了咱们的真心,来,开心就好,别操那无谓的心。”

一阵热闹的摄影时光,一对对清澈的眼睛,青春的影像在镜头下定格,钟晓钧与牧云在友好的氛围中靠坐着,合影留念。他们是密友,是并肩战斗的伙伴,这次聚会,也是见证彼此理解,相互支持的一次团圆。

管元兴现在只要一有空,心思就在牧云身上,偶遇到一个自己没有算准的劲敌,他多少难以释怀,常常,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点着手机屏幕,一个劲儿地交换着意味深长的判断,嘴角不时勾起些微笑。

而逄萱瑶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一下,那是管元兴发来的密信,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没安好心。她当然是在无人之处打开了看,什么课间休息啊,午休时间啊,甚至是上厕所的当儿。

不过,手机突然收到一条校办发来的信息:要求全体外聘教师在周三下午2点,在小会议室开约谈会。

逄萱瑶自然得出席,尽管手里的手机总是不时亮起管元兴密集的信息,但她坐在会场最后一排,以避人耳目。

谭啸龙这时平和地步入了会场,他那双透着智慧的眼睛看着在座的每一位老师,语气沉稳而不失关怀:“大家都知道,学校是学生成长的地方,而我们,作为老师,要注意避免让学生卷入成年人的事端。”这翻话,像是轻描淡写的总结发言,却让在座的每一个人心底都暗流涌动。

谭啸龙突然看向逄萱瑶,“逄老师,你这边有什么建议不?”

逄萱瑶脸上挂着那一贯的教师笑容,摆出一副懂事的模样:“谭主任,我没有,我会注意学校对外聘老师的要求的。”但这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心里一沉。她想起家里那个已经满溢出来的抽屉,那里面塞的可全是管元兴的“诚意”。

“我这是在干吗呢?”逄萱瑶心里像是五味杂陈,“牧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我干吗要那么上心。”逄萱瑶扪心自问。

散会后,她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尽头的窗边,手里旋转着一支钢笔,她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场游戏,她被拉进来了,但是,她可不能输,尤其不能被谭啸龙揪出来,被别人说三道四。

但,她那丁点儿的良心究竟还剩多少呢?逄萱瑶颇有些自嘲,她心里明白,她在替人制造“证据”,在替人传话以完成任务而求得自保,她好像是一头口渴的被人欺压的骆驼,不能去求一口清水喝,只能随着背上的主人留恋于权力与利益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