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暗潮

窗外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一摞作业本上,微微泛黄的边角勾起了他嘴角的自信微笑。管元兴坐在她的办公室内,手指触碰着桌面,冰凉而光滑的触感让他的心更加冷静。

牧云,一个出身普通的初中女生,很快将站在他众多棋子中的前列。管元兴盯着办公室的各项杂物,心里暗自揣测着那些小交易的细节——教材的采购,校园里的装修……这些都是常有的事务。但他知道,校内的这些日常琐事背后隐藏着的利益链,才是他最大的筹码之一。

他随手抓起的一份作业继续摊开、批改,心却并不在上面的试题,他在思索的,是曾经将这些日常的“交换”,用来为自己铺路:

“谭主任,这个培训系统,我可跑了不知道多少装修公司呢。“他回想自己和教务主任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他暗示。

谭啸龙总是半推半就:“管元兴,这是您擅长的,校方当然不会忘记你的努力。“他答道,声音中带着职场里的深沉和世故。

一切经费富余,总是三七开,管元兴拿少的那份。

他不能只满足于现状。管元兴站起身,靠着窗户,让温暖的阳光照在脸上。他闭上眼睛:这场戏需要每个演员都恰到好处地发挥作用。而牧云,必须按照他预期的剧本行事,才能让他的计划悄无声息地,但又引人注目地上演。

他轻轻地对自己说:“就这么定了吧,一切的准备都是为了这场游戏的终局。“

管元兴那深不可测的用心,到底还是逃不过部分少年睿智的眼睛。这天放学,等所有人离开教室后,王一晗到高进的班级去和表哥商议这几天的动静。林恺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继续在复杂的情况下保持冷静。钟晓钧也站到他桌边了,三人坐在教室的一角,继续讨论牧云的事情。

四人派也有自己的事,一边与那三人幽怨对视,一边背上包踏出了教室。赵珉珂想着反正主导老师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偏向牧云,看来这个中原因肯定不简单,不过,反正也是对手那边的好戏,他看个热闹就行。

王一晗眉头紧锁,手里翻动着最新下发的学生手册,仿佛在寻找能为牧云翻案的提示。林恺不时环顾四周,他的心思和视线一样锐利。

“这件事,很奇怪。“林恺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继续揉太阳穴,“根据常识,牧云这种情况,光是流言,校方就该有人过来询问她了。“

“没错,”钟晓钧把胳膊摊伸在林恺桌上,皱着眉头,和林恺面面相觑,“可现在不光没人听牧云汇报,余老师作为负责人,却只听赵珉珂的意见。赵珉珂与牧云的事有直接联系?这多奇怪、多不公平啊。”

“什么啊,牧云才是无辜的。”王一晗气愤地连连摇头,她拿着学生手册,指出其中的几条说:“你看这明文规定,学生权益受到侵害,当事人上报,负责人受理。牧云这情况,完全没照流程来。“

三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是的,事情不简单,甚至有可能牵扯到学校的某些深层利益,也许牧云的遭遇背后隐藏着学校内部某种力量的博弈。

林恺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们几个学生,就算再怎么聪明机智,若真的牵涉到了教师和学校的高层矛盾,那就是超出了他们能力范围的事情。他们得小心低调地行动,默默找时机为牧云翻篇。

隐隐感到:如果牧云真的慑服于此事,很可能她会成为某个大案的导火索。

“这样吧,我倒是有个主意,”王一晗提出,让牧云先转到她班里好了。王一晗的班级,风气淳朴,钱老师总把大方与豁达的态度传达给大家。想到了便去做,她打电话给牧云,说了一通他们的分析,牧云觉得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安排了,给了个愿意的回复。

接着,三人一致决定,先低调地收集一些信息,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意图。然后最重要的,让王一晗作为代表去向钱老师请愿,务必让牧云先调到他的班级。

王一晗突然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沉重起来,她是牧云和林恺他们三个之间的纽带。下课铃响起的那一刻,她见机行事地快步追上正打算离开教室的钱老师。

“钱老师,对不起打扰您一下,”王一晗在走廊上小跑着,赶上了钱老师,“关于牧云的事情,我们有点想法。”

钱老师停下脚步,微微皱眉地听着王一晗结结巴巴但诚恳的解释。最后,钱老师点了点头,“好吧,我去和高老师说说,看看他怎么想。”

就这样,钱老师转身回了办公室,找到高进。两人坐在小会议室里,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映出两人严肃的脸庞。高进一边听一边低着头改作业,钱老师叙述后,他头也没抬,眼神示意同意了,看得出他其实并不想惹上任何事。而牧云转班,的确是与老高最体面的一刀两断的出路。

做好决定,老高便拿起申请表,亲自去找教务主任谭啸龙。谭啸龙那张方正的脸上挂着一抹温和的微笑,单眼皮下隐藏着他的精明。他闻听老高的说明后,虽然有些意外,但当看到申请表上老高和钱老师的共同认可的签字同意时,也就没有多问。谭啸龙在内心评估了一番后,抿着嘴轻轻点头,“行,我信你们,那就给孩子一个新的环境吧。”

签字,盖章,一个小小的行政手续,成就了牧云将意外风险转变为正常生活的关键。

牧云去王一晗班级上课才一天,她的行踪就成了原班级新闻的焦点,风声就那么随着走廊里的窃窃私语飘到正在巡视的管元兴耳朵里,他的面容就有些扭曲了。她快步穿过走廊,直奔教务主任谭啸龙的办公室。推门而入,她见到谭啸龙正埋头于一摞文件,抬头望见他后,微微一怔。

“谭主任,牧云怎么可以转班呢?按要求,还得记过呢。”管元兴语气里带着控诉。

谭啸龙放下笔,愕然地看着管元兴,他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可...可老高他没有跟我说她有作风问题啊,只说和几个男生有点小矛盾,换个环境可能会好些。”

“你总是这样,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管元兴咬着嘴唇,语气愤愤不平。

谭啸龙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笑笑说:“管老师,一个女学生,知道错就行了嘛。”意思就是你何必咄咄逼人呢。

管元兴脸上的笑容一闪即逝,“好,你们都觉得这样可以,那就当我没提。”他离开了谭啸龙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府地,深吸了一口气,拨通了老高的电话。“老高,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哦,对,马上,带上赵珉珂。”

很快,一脸疑惑的老高和赵珉珂如约而至。

管元兴那一双吊梢眼,携带着一股促狭气息,盯住赵珉珂,让他也不禁打了个寒战,正当他打开话匣,要跟他核对牧云是怎么和同学不团结又是怎么暗恋钟晓钧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数学老师罗勋,额头上戴着一副斜放的眼镜,笑嘻嘻推门进来。“管老师,这是校总办公室的通知。”他扬了下手中的文件,按在他办公桌上,上面清楚地印着“‘清风校园’活动已经结束”的字样。

老高瞄了一眼通知单,转忧为喜,“哟,已经结束啦。既然这样,牧云上次上台的那个道歉,学校已经把它当做了对她的最后处分了。”管元兴见他一脸高兴,心里骂他反转倒戈,但通知单可是校总的决定,他也不敢胡来,只好咬着牙说:“哎,老高,这通知单对你来说,还真是及时雨啊。”

老高满脸掩不住的笑意,他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微微甩下头,示意他与愣住的赵珉珂可以走了。当办公室的门关上后,他紧握的手指几乎要把手中的钢笔捏弯。

本来,按他的“剧本“,只要老高给牧云记过,那么牧云必定要反击。

为什么牧云会反击?因为她知道,这些年纪轻轻的女学生,面皮薄,受不得委屈和侮辱。只要老高在牧云身上使劲,然后等牧云真的逼急了向上头告状。到那个时候,事情就炸开了锅,校领导得查,让那些领导可以把教务主任以前的那些破事全端出来,一个跃升的大机会他唾手可得。

此刻,他打开抽屉,目光停留在那些文件上,那里面夹着的不仅是纸张,还有能让他上位的机会:只要牧云忍不住向上头告状,一切就会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按照他的剧本崩塌。管元兴与一些关键人物——谭啸龙,包括之前对他倚重的副校长,还有常常求她出谋划策的年级主任——他们在执行工作时,与合作方签署的霸王的协议、阴阳的合同、伪造的收据……正是他的秘密武器。

他早就知道,自己如果不霸着点对别人不利的证据,很可能成为待宰的羔羊。但凡他来抓着把柄,那么别人必然对他无可奈何。换句话说,只要“导火索”到位,那么趁着长期的“行政空子隐蔽,问责方式封闭”,就只有他暗袭别人的份,而没有别人对他下手的理由。

至于老高,管元兴有自己的盘算。在他看来,这个心软的糟老头,终日流连在书本和学生营造的生活乐园里,虽怀良知,却缺乏应有的锐气。如果他到最后还想插手挽救任何人,那么他的教师生涯,恐怕也得画上句号。

在他自认为精巧的构思中,这次无意间遇到的牧云,就是他实施上位计划的导火索。真正的胜者,将是站在整个棋局上,只需轻轻一拨,便能让所有棋子按照自己意志行动的他——管元兴。

但是,接下来的几天,随着西北风的吹入,凛冽的低温,逐渐冰封了每个人活跃于赛场的心,似乎整个大环境都开始陷入了一种“反思潮“,加上新闻媒体的报道的宣传,学校高层又开始关注起治安问题,响应教委的号召,就着如何严肃处理校园霸凌等恶性事件展开工作。一大群较为疑难复杂的行政工作排山倒海地压来,以至于接下来的半个月,都无人再问津牧云这件事。管元兴那不可告人的手段,暂时被冻结了。

随着1月3日期末考试的临近,林恺感受到了时间的紧迫。他打开手机,看着那个日子在日历上一天天逼近,心里清楚,现在是需要全力以赴的时刻。班里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都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复习上,牧云的事渐渐被放在了一旁。

牧云换班后,班里的动向却出人意料地往好的方向转变。赵珉珂似乎更积极地帮助阮晖和卓韬学习,他们三人常常围坐在图书馆的角落,低声讨论着题目。邓逸尽管反应慢一些,但孜孜不倦,桌灯成了他深夜最忠实的伙伴。至于钟晓钧,他仍是轻轻松松,下课后除了复习还会抽空看看杂志,享受一下暂时的宁静。

但对于钟晓钧的妹妹晓柔来说,期末的日子却像是一个接一个的波折。那个周末,兄妹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背景音里传来间或的欢笑,但他们的谈话内容却是认真且沉重的。

晓柔面色呆滞,想起班里那几个总是高高在上、说话总让人难堪的女孩。

外头的天气似乎也感受到了室内的紧张气氛,夜深时分,细雨悄然而至,寒风中的雨丝混杂着冰凉。晓柔靠在窗户旁,双手抱膝,抬头望着那由细变密的雨帘,轻声叹息,“这个人啊,真是没辙。”

钟晓钧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妹妹:“怎么啦?难道,又是李薇?”

晓柔吐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思绪:“不止是她……”便开始了她的讲述,倾诉的声音逐渐在细琐的夜雨中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