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万里长沙归来迟

听完君韶歌这一席话,再看看掌中的“潜龙勿用”,燕抒义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多年来,江湖上不乏有宵小之辈觊觎青龙山庄内的宝物,青龙山庄也为此付出诸多代价,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纵然此物带来了重重麻烦,但是全庄上上下下仍是将其视为镇庄之宝加以守护,以等待那个不知何时会来取走此物的人。数十年过去了,那个被等的人会不会来已经没人知道,但青龙山庄还是会一代又一代地等下去,为的就是一个“义”字,因此青龙山庄才会在为江湖同道敬仰。

却不想,这“潜龙勿用”并非想象的那么简单。庄中无数前辈和同门为守护此物不惜流血,他们哪里知道那片宝物就算落到别人手里,若无眼前这一片与之相合,也不过是一件废物。可叹那么多人就为了一件……

虽说……

罢了,事已至此,燕抒义觉得,想得再多又有何用?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做。其实经历了魅月窟之行,他心里已然有底,但有些事无凭无据还不好妄下断言。他要的是确凿的证据,能够指证那个人的证据。虽说前景渺茫,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只要这片“潜龙勿用”在手,那个杀人盗宝还设计诬陷他的人一定会来找他。

只因为一个“贪”字。

这天正午,六个人勒马止步,在林中稍作休息。君韶歌和燕抒义坐在一个树墩旁,低声议论着什么。心劫和慧见盘坐于地面,闭目诵经。慕容逸尘则抱剑靠坐在一棵树下,心中思索着自己剑法的种种变化。

一个不留神,燕抒情凑到了他的身边,低声道:“慕容大哥,你发没发现我哥哥和君大哥好像有点不对劲?”

慕容逸尘愣了愣,奇道:“没什么不对劲呀!是不是你想多了?”

燕抒情急道:“不是的,他们两个似乎知道些什么,却偏偏像约好了似的不愿说出来。特别是君大哥把那片‘潜龙勿用’交给我哥哥以后,我哥哥变得越来越奇怪。”

对于那片“潜龙勿用”的来历,慕容逸尘也从君韶歌处听说过,但他当时并未想到这会和青龙山庄的血案有什么关系。此时被燕抒情这么一提醒,慕容逸尘倒也觉得这其中有点什么关联,他思索片刻方道:“我猜他们或许是推测出凶手是什么人,但却没有确凿证据,所以不便多说,免得节外生枝。”

燕抒情撅着嘴,不满地道:“难道连我也不能知道?我问过我哥哥好几次,可是他就是笑了笑,什么也不肯告诉我。”

慕容逸尘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交谈的君韶歌和燕抒义,若有所思地道:“也许真凶不是我们想得的那么简单,你哥哥是不想让你有危险。”

“哼哼,我还怕有危险吗?”

“你呀,你也不过就是个胆子大点的丫头,危急时刻也没见你喊得比别人声音小。”慕容逸尘眨了眨眼睛,一脸坏笑地说道。

燕抒情“呀”的一声,双颊飞红地嗔道:“坏死了,你这人怎么这么没正经?”

六个人休息完毕,接着向前方赶路。谁知马才奔出几里地,忽听前方不远处的林中传来打斗声和人的吆喝声。

君韶歌眉头微蹙,心中不禁念头骤闪。他虽不怕前面有什么凶险,却总不想另生枝节,因此有心绕道前行,但这条路是通往中原的捷径,如果绕道的话,只怕要多耽搁两三个时辰。

到底是绕道还是不绕道呢?君韶歌一时也有点拿不定主意。

不料,就在他考虑之际,慕容逸尘爱管闲事的毛病又上来了。只听他“咦”了一声,说道:“看来前面有什么人在动手,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也不待众人作出回应,竟然飞身从马上跃下奔向传来打斗声的方向,速度之快,竟连君韶歌都未能及时制止他。

“阿弥陀佛,慕容公子……”慧见情知这位公子的脾气,有心嘱咐他稍安勿躁,怎料话刚说出一半,慕容逸尘整个人早就冲出了数丈开外。他只好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君韶歌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无奈。他早该想到,和这个惹祸精同行绝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果然,一有风吹草动,慕容逸尘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受管制。

“乒乒乓乓……嗖嗖嗖……嗖……”

兵刃撞击声中不时夹杂着金刃破空的声音,似乎打斗的人中有人使用了可投掷的暗器。

兵刃撞击声、吆喝声越来越响,听上去少说也得有二三十人正在前方混战。侧耳听去,就连一些粗人的叫骂声也是清晰得字字入耳,这倒着实令慕容逸尘感到十分意外。

竟然是中原人的口音!

正在前方打斗竟然是一群中原人!

莫非是冲着燕氏兄妹的那群江湖人吗?

慕容逸尘的心中疑惑重重,但他脚下并未停止前行的步伐。

半里地的路程,虽说是在山林间,但慕容逸尘却在心念陡闪之际便已迅速奔过。

“咦?”慕容逸尘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只因眼前的景象令他倍感吃惊。

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三十多人正在林间的空地上激烈交战着,地上已经躺有十余人。这些正在打斗之人就衣着打扮而言,有乞丐、书生、商人、农夫等等,甚至不乏僧道女尼,所用兵器也是五花八门,有单刀、长剑、棍棒、短刺、大锤、铁爪、钢鞭、双钩等等。凡动手之人无不咬牙切齿、目眦欲裂,似乎与之交手者乃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刀来剑去、钩舞枪挥,兵刃碰出点点火花。进退翻滚、闪展腾挪,场中人影乍分乍合。一声声叫骂不绝于耳,一阵阵杀气扑面袭来。

不知又是什么样的江湖纷争,竟惹得这些人在此大动干戈。

不过,真正令慕容逸尘吃惊不小的还是前方东北角上正在激战中的四男一女。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公子正被三男一女猛烈地围攻着。

只见攻方一名男子,约三十出头,身穿一件华丽的锦服,细眼长眉,方面大耳,手持一条九节钢鞭,攻势甚急,赫然正是太湖帮副帮主骆一白,而一旁同他并肩作战的那个手持两把短剑、柳眉倒立的女子,也正是他的夫人——“飞凤双剑”方娴雅。当日在长沙府“福悦客栈”,这夫妇二人嚣张跋扈、咄咄逼人的架势没给慕容逸尘留下什么好印象,是以远远相望便立即认出他二人。和他二人一起的是两个用剑的中年道人,从服饰上辨不出是何门何派,但所使剑法招式凌厉、变化多端,慕容逸尘即便认不出路数,却也瞧得出个中厉害。

不过,这四个人出手虽十分迅猛,但似乎有所顾忌,递出的招式也是十招中有五六招是用来防守的。同这四人相比,被他们围住的那个年轻公子却显得轻松得多。

那名年轻公子约莫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身穿一件宽袖淡黄衫,头戴书生巾,面容颇为俊美,举手投足间透着一分秀气。他手无寸铁,只戴有一双鹿皮手套,却捷如狡兔,穿梭于四人的攻势之中,不时地用宽大的衣袖荡开袭来的兵器并予以还击,似乎将自己的衣袖作为武器一般。然而,慕容逸尘却看得出,那年轻公子的武功虽不弱,但以一人之力对阵骆一白等人的联手还是不太可能的,所幸这几人似乎对他有所忌惮,一见衣袖挥来,便立刻回招防守。若非如此,那年轻公子只怕在骆氏夫妇的夹攻下便已落败,绝不可能在四个人的手下走上这么多招。

五个人以快打快,而且不停地施展轻功,圈中一时人影晃动,卷起无数落叶泥土。忽听方娴雅一声清叱,左手短剑直刷刷地朝着那年轻公子的胸前刺去,同时右手一扬,另一柄短剑脱手而出,竟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弧,如同一只疾飞的燕子,迅速无比地从正面绕过那年轻公子,转而刺向他的后心。这一招正是方娴雅的得意招数——回燕掠波,手中双剑前后夹击,令人防不胜防。尤其是那柄疾飞而出的短剑,曲中有直、速度惊人,加之对手往往被方娴雅另一只手的劈胸直刺吸引住注意力,最能出其不意伤人于瞬间。

方娴雅显然想早点结束这场拖延已久的战斗,是以不再顾忌些什么,迫不及待地使出了这记辣手。慕容逸尘看出其中厉害,心中不由得替那年轻公子捏了一把冷汗,若非离得太远,他早就飞身上去助那公子一臂之力。可是眼下他虽有心相助,却也无能为力。

两柄短剑去势甚急,那年轻公子想要躲闪已是有所不及,更何况骆一白的九节钢鞭和那两名道人的长剑此时已经封住了他所有的退路。但那年轻公子却全然不惧,只听他轻轻哼了一声,左臂迅速地从胸前挥向身后,划了一个斜斜的半圆,宽大的衣袖也随着他这一挥应手而起,如苍鹰振翅一般向身后拂去。

“乒乒……叮叮叮……”

随着他衣袖的拂动,慕容逸尘的耳中竟然传来了金刃碰撞声。再看场中的几人,骆氏夫妇同时向后方倒跃飞出,而那两名道人则用手中剑在身前挽起了无数个剑花。

年轻公子的衣袖再度挥起,霎时间有十余道寒光从他两袖中激射而出,一前一后,分上中下三路向四人飞去。未待四人及时闪躲,双掌一翻,两团黑雾瞬间自他手中喷出,飘向四人。

只听“呀”的一声,方娴雅尖叫着和丈夫向旁边跃出数丈,而对面的两名道士也是慌乱地闪身躲开,显然对那黑雾忌惮至极。

四个人堪堪躲过那两团诡异的黑雾,手中兵器一挥,又要再次围将上来。

就在此时,一个宛若从云中飘下的声音遥遥地出现在众人耳中:“还不给我统统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