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字每个字都犹如一道巨雷炸裂在耳边,正堂里的油灯霎时间便灭了十几盏,慧见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下,险些昏了过去。
佛门神功狮子吼,果然厉害!
可是,那老人浑然不觉,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只是站在原地冷笑着。
一名身材瘦小的老僧不知何时已经立在门外,正是少林掌门圆空方丈。圆空看了看晕倒在地上的慧见,确认他未遭连天恨毒手,这才双手合十,叹道:“连先生,算来您也在敝寺客居了十余年,怎地还是凶心不息,意图重入江湖?”
灰衣老人闻言啐了一口,骂道:“臭贼秃,少在那里假惺惺地装慈悲。哼,客居?天下可有强行留人做客十五年,而且戴上手铐脚镣的?我连天恨若非恢复武功震断镣铐,只怕余生都要在你那石牢里度过。”
圆空叹声道:“连先生,关于强行羁押阁下之事,老衲十五年来已经提过多次,只要先生愿意放下心头杀念,改过自新,少林上下自然不会再与先生为敌。怎料先生武功虽失,火性不减,多年来始终执迷不悟。老衲无法,唯有强留先生在石牢之内。”
连天恨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老子武功被废,就算走出少林寺也没命在江湖上混一天,到时候只有寄身少林,出家做和尚才能保命。老子出身雷电门,你却想用这一手让老子欺师灭祖,办不到!你千算万算,没想到老子竟然还能恢复武功,打伤看守吧?”
圆空淡然道:“先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只是先生戾气太重,若就此重出江湖,只怕又是生灵涂炭。老衲唯有得罪了。”
连天恨狞笑道:“其他人都被老子引开,此处只你一人,难道你认为可以凭自己擒到老子?”
圆空合掌施礼道:“老衲自知连先生武功卓绝,万不敢小觑先生,但事已至此,老衲却不得不献丑了!”言罢,圆空右手拇指扣住食、中二指,朝着连天恨轻轻一弹,无声无息,但连天恨却已感到一股柔和,却又浑厚的内劲正在朝着他胸前的华盖穴袭来。
“拈花指!”连天恨心头暗惊,他与少林派高手交过手,见识过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能碎石断金的拈花指。但别的少林僧使出这功夫的时候,无不带着刚猛的劲风,甚至还能听到气劲划出的风声。但这位少林掌门的指法显然臻于化境,刚柔并济,声息全无。
念及此处,连天恨左手一掌拍出,一股霸道至极的掌风破空而出,径直消解了圆空这一弹之力。脚下一顿,身如闪电,不过一晃便已越过两丈左右的距离,来到圆空面前,右掌一记重手砸向圆空的面门。圆空左手一拂,袍袖如同灵蛇摆尾般卷上了连天恨的手臂,顺势一带,竟将他这雷霆一击化于无形。但连天恨也非范范,招数被对手化解,右臂旋转,以极快的速度脱开圆空袍袖的缠绕,化掌为爪,朝着圆空左肋倏的一抓。这一抓若是别人定难逃过破胸碎骨之厄,但圆空是何等人,见此形势,足下不紧不慢挪了几步,奇事陡生。只见方圆两丈的场中幻化出五六个圆空的身影,如同分身一样,但转眼间又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圆空立在前方,却正正好好躲过了连天恨的袭击。连天恨这一抓无功,却也见识到了圆空这一幻妙无方的身法。他知道圆空使出的乃是少林秘技“是相非相”的身法,这身法奇妙无比,借着速度和脚下的方位变换,能让修炼之人在对手眼中如同分身一般幻化出无数个身影,虚实难测,天下各种武学都难以动其分毫。
连天恨忖道:“这老秃驴有这等秘技在身,老子没有赢他的胜算,再磨蹭片刻,其他秃驴一赶到可就糟了,更何况秃驴中还有个‘中原七绝’之一的圆慧,深不可测,只他一人老子便万万不是敌手。”他心念电闪,匆匆想好对策,于是狂笑道:“‘是相非相’何足道哉,且瞧瞧老夫的‘雷伐电绕’!”话音未落,人已经如一道银色的闪电飞奔而出,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影已经看不清,只有一道如电如蛇般的光华,蜿蜒盘桓在圆空的周围,仿佛要把虚空撕裂。
慧见倒在地上,虽然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但眼前情形却是看得明明白白。他心里担心方丈能否制住这可怕的老人,又急切希望其他同门能尽快赶来。只见在电光环绕间,圆空方丈幻化出无数个身影,个个都与电光相接触,连珠炮般的击掌声接连不断地传来。也不知道场中二人对了多少掌。
突然,只听一声清啸冲天而起,一道电光扑面而至,慧见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到衣领被人死死攥住,竟是被人拎了起来。
激战已然停止,圆空方丈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慈目中也带了一丝愠怒,道:“连先生,以您的身份,却为难一个后辈,难道不怕天下高手耻笑?”
连天恨晃了晃拎在手里的慧见,笑道:“老子素来被你们当成邪魔外道,还怕个屁的天下高手耻笑?老秃驴,你武功高强,老子没有胜算,可现在动起手来,老子可不敢保证你这徒孙的性命。”
“你……”
“少废话,只要老子离开少林寺,这小秃驴老子绝不伤他性命。”说罢,连天恨提着慧见飞身从圆空的头顶越过。
圆空深谙此人脾气,心知逼他过急,只怕慧见真要性命不保,没奈何,只得眼看他去了。
过不多时,其他僧众全部赶来,心劫道:“师伯,那连天恨在后山放了一把火,又大吵大闹引得我们过去,他自己是往这里来了吗?”
圆空叹道:“不必多言,此人刚才拿住慧见作为人质,已经走了!”
“什么?”众人都是心中一惊,心想今日走了这魔头,江湖上从此多事了。而且更没想到的是,慧见居然也落在了他的手上。
下山的路上,有几道少林僧众布下的防线,但是对于连天恨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一手拎着慧见,一手和众僧过招,竟被他连连突破防线。
连天恨的速度极快,身法又极为绝妙,他带着慧见飞奔跳纵,犹如闪电。而对于慧见来说,这却是一次极不愉快的经历,眼前的景物以极快的速度向后方移动着,而且随着连天恨的纵身跳跃,更是上下乱晃,令他感到头晕恶心,只好闭上双眼,不敢再看。
不知过了多久,慧见才感到自己被人重重地扔在了地上。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他还是吃力地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被扔在山林中一条小溪边上的巨石上,连天恨站在一旁,负手望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连天恨转过身来,冷冷地道:“小和尚,此处距离少林寺已远,你那些秃驴同门再也追不到了。老子这就放你回去。”说着,手指一弹,慧见便觉得身上一轻,身体竟然可以动了。但这并非穴道禁制之法,慧见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看了看连天恨,有点害怕地问道:“前……前辈,小僧真的可以走了吗?”
连天恨哼了一声,道:“不想走你就留在这地方,反正老子是不会留下。”
慧见闻言如遇大赦,转身就要离去。可是才挪了两步,他突然停下来了,转身望着连天恨,道:“小僧走了,那前辈您呢?”
连天恨不料他有此一问,双眉一蹙,怒道:“老子去哪儿要你管,你个小秃驴,再不走老子一掌毙了你!”
若是从前的慧见早就吓跑了,可是今日的慧见闻言却丝毫未动。
死,对于他而言,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解脱。
见到慧见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连天恨恼道:“臭和尚,是吓傻了还是吓死了?老子叫你滚你听到没有?”
慧见一动不动,双手合十,道:“前辈若要真的因此杀掉小僧,那小僧恳请前辈成全。”
连天恨闻言一阵暴怒,这小子存心找死,老子就成全你。
一声怒喝,连天恨一掌拍向慧见的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