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惊雷夜诞

  • 仇天道
  • 仙骨折
  • 3516字
  • 2025-06-02 17:31:34

轰隆隆!狂风骤起,电闪雷鸣,死寂的夜空被骤然撕裂。

“这鬼天气,怎么说变就变?不会要出什么灾祸吧……”村西头的中年妇人刘氏不安地倚着门框,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粗暴的敲门声猛然炸响——“咣当当!咣当当!”

“谁呀?大晚上不睡觉,啥事啊!”刘氏扬声问道,心也跟着那敲门声怦怦直跳。

“是我,王铁柱!大嫂快开门!我媳妇翠英肚子疼得打滚,怕是要生了!急死人了!”门外传来王铁柱带着哭腔的嘶喊。

“好好好,来了来了!”刘氏应着,慌忙披上件外衣就往外冲,嘴里忍不住嘟囔,“可真会挑时候!”门闩一落,王铁柱那张被汗水浸透、写满焦虑的脸就撞进眼帘,“快走!”

“哎!”铁柱应声,转身就往家跑。

两人顶着能把人掀翻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铁柱家赶。一阵更猛烈的风啸叫着扑来,刘氏“哎哟”一声,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栽倒。

铁柱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胳膊:“大嫂,没事吧?这风…邪了门了!”

“怪,真怪!”刘氏稳住身形,惊疑地望着黑沉沉、被闪电不断撕开的天幕,“光打雷刮风,这雨点子…一滴都不见!”

铁柱也忧心忡忡:“是啊,邪性!头回见这样的天儿。往常这阵仗,早该是瓢泼大雨,沟满壕平了。”

“嗯,”刘氏点头,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快…快走!别真下起来!”

总算到了家门口,铁柱哆嗦着手捅开锁,一把推开院门:“大嫂快请进!”说着就要往里挤。

刘氏一把将他挡在门外:“你进去顶啥用?净添乱!老实外头候着!”

铁柱搓着手,紧张得原地打转:“好好好…辛苦大嫂!全拜托您了!”

门板合上,隔绝了视线,却挡不住屋里翠英一阵高过一阵的痛苦呻吟。铁柱的心像被那叫声揪着,在门外焦躁地来回踱步,鞋底都快磨穿了。他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对着电闪雷鸣的苍穹无声呐喊:“老天爷开眼!保佑!千万保佑啊……”突然,又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祈祷。铁柱一个激灵扑过去开门,是邻居老李和他媳妇,两人也是脸色煞白。

铁柱嗓子发紧:“李哥…嫂子…这么晚还没歇?”

老李声音发颤:“这雷公电母闹腾的,地皮都哆嗦,谁睡得着啊?”

他话音刚落,漆黑的夜空猛然被一道刺眼欲盲、巨大无比的光团照亮!那光团如同燃烧的巨石,裹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以骇人的速度直坠下来——

“轰——!!!”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天穹炸裂的巨响在头顶爆开!脚下的土地剧烈震颤,屋顶的瓦片簌簌作响!门外三人魂飞魄散,尖叫着扑倒在地。

“娘咧!天塌了?!”老李抱着头,声音抖得不成调。

铁柱也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架:“不…不知道啊!活…活这么大头回见…见这阵仗!”

就在这时,屋里骤然响起一声嘹亮无比的婴儿啼哭!这新生的呐喊穿透了混乱与轰鸣。几乎同时,一道狰狞的紫白色闪电撕裂天幕,不偏不倚,狠狠劈中了院门外那棵碗口粗的老柳树!“咔嚓嚓——!”一声爆响,树干应声炸裂,焦黑的木屑裹着火星四溅,空气里弥漫开刺鼻的焦糊味。这地狱般的景象把门外三人彻底钉在了原地。

老李媳妇瘫软在地,带着哭腔尖叫:“铁柱!不行了…我得回去!你…你赶紧看娃去!”说完,连滚爬爬拽着老李,跌跌撞撞消失在狂乱的风里。

铁柱这才一个激灵,被那惊天动地的变故吓飞的魂儿猛地归了位——屋里!他连滚带爬冲进屋子。恰在此时,接生婆刘氏抱着个裹得严实的小襁褓从里屋出来,满脸疲惫却掩不住笑意:“成了!是个俊丫头!哭声响得赛过打雷!”

铁柱心头巨石落地,咧嘴傻笑:“好好好!丫头小子都是宝!都是宝!嘿嘿嘿……”

刘氏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没心肝的玩意儿!还不麻溜进去看看你媳妇!”

“哎!对对对!”铁柱一拍脑门,箭步冲进里屋。

昏暗的油灯下,翠英脸色惨白如纸,汗湿的头发粘在额角,虚弱地喘息着。铁柱看得心尖直抽抽,蹲在炕沿边,声音都哑了:“翠英…你…你受大罪了…”

翠英费力地牵了牵嘴角,声音细若游丝:“傻样儿…娃…娃给我瞅瞅…”

铁柱赶紧小心翼翼地从刘氏手里接过女儿,捧到翠英眼前,憨声道:“快看,这眉眼鼻子,活脱脱随你!跟你一样俊!”

翠英嗔怪地剜了他一眼,目光却温柔地落在孩子脸上:“去…去你的……”

话音未落,翠英突然眉头紧锁,倒抽一口冷气,双手猛地捂住了肚子,脸上血色尽褪。

铁柱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连滚带爬冲出去:“大嫂!大嫂!不好了!翠英她…她又疼上了!疼得厉害!您快看看咋回事啊!”

“慌啥!”刘氏显得镇定自若,“女人家的事,你懂个啥。”她不紧不慢地再次进了产房。没过多久,屋里又传出一声微弱的、小猫似的婴儿啼哭。但这哭声极其短促,只“哇”了一声,便戛然而止。

死一般的寂静。

铁柱脑袋“嗡”的一声,血都凉了半截,再也顾不得规矩,一头撞了进去:“孩子!孩子咋了?!大嫂!”

刘氏正低头忙碌着,闻声抬起头,脸上是掩不住的惊奇和喜色:“没事儿!好着呢!你小子真是祖坟冒青烟,走了大运——是龙凤胎!又添了个带把儿的小子!”

铁柱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屁股瘫坐在炕沿下,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哎…哎哟我的娘!可吓死我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大嫂,您真是活菩萨!受累了!受累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刘氏笑着摆摆手:“甭说这外道话!赶紧好好伺候你媳妇去,她可是你们王家天大的功臣!好了,我走了。”

铁柱挣扎着爬起来:“这深更半夜的,风大雨急,我送您!”

“送啥送!”刘氏麻利地收拾好褡裢,“折腾这大半夜,你消停在家顾好她们娘仨是正经!”说完,她紧了紧衣襟,毫不犹豫地推开门,瘦小的身影瞬间被外面依旧电光隐隐、狂风呼啸的墨色吞没。

接生婆走后,铁柱强撑着安顿好精疲力尽的翠英和两个并排酣睡的婴儿。躺在冰冷的炕上,白日里的喧嚣褪去,夜晚的诡异却愈发清晰地在脑海中翻腾:那撕裂夜空的骇人光团、震耳欲聋的巨响、门口瞬间化为焦炭的老柳树……这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邪门。他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眼皮沉重,意识渐渐模糊……

“喔喔喔——!”

一声嘹亮的公鸡啼鸣,刺破黎明前的黑暗,也将铁柱从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猛然拽醒。他一个激灵坐起身,心口还在怦怦狂跳,冷汗涔涔。梦里那挥之不去的白雾和冰凉刺骨的寒意仿佛还缠绕在身上。

看看窗外,天色将明未明。翠英和孩子睡得正沉。铁柱轻手轻脚爬下炕,准备去镇上给媳妇买点红糖鸡蛋补身子。

刚出村口没多远,踏上通往镇子的蜿蜒土路,铁柱就觉得不对劲。这大夏天的清晨,田野里竟弥漫起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几步之外就人影模糊。一股子阴冷潮湿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冻得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邪了门了,三伏天起这么大雾?”他裹紧了单衣,加快脚步。

眼看离镇子不远了,浓雾深处,一个矮小的人影突兀地立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像个僵硬的木桩。铁柱心里发毛,壮着胆子走近几步,看清是个穿着小红袄、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背对着他。

“小丫头,大清早的,你一个人站这儿干啥呢?”铁柱尽量放柔了声音问。

小女孩缓缓转过身,一张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眼睛空洞无神,声音幽幽的,像从地底下飘上来:“等我爹爹…他不要我了…把我丢在这儿…就走了…我等他…等了…好久好久…他都没回来…”

铁柱听得心里一酸,赶紧道:“哎哟,可怜见的!这荒郊野岭多危险!走,跟叔到镇上去等!你爹兴许在镇上办事呢?”

小女孩固执地摇头,声音飘忽:“不去…我怕爹爹回来…找不到我…”

铁柱无奈:“那你爹叫啥名儿?叔去镇上帮你找找,叫他来接你,成不?”

小女孩抬起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铁柱,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王——铁——柱。”

铁柱心头猛地一跳!“王铁柱?”这名字…怎么跟我一样?镇上除了我,没听说还有第二个王铁柱啊?他心里疑窦丛生,嘴上却应着:“行…行!叔知道了,王铁柱是吧?我去镇上给你问问!你就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啊!”说完,他逃也似的快步离开,背后那小女孩的目光,隔着浓雾,似乎依旧黏在他身上。

越往镇上走,铁柱心里越是不安。那浓得呛人的雾气,小女孩毫无生气的脸,还有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名字…“镇上压根儿没有第二个王铁柱!那丫头…她到底是谁?等的是谁?”一股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爬上来,他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浑身汗毛倒竖,脚下像灌了铅……

“啊——!”铁柱一声压抑的惊呼,猛然从炕上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了单衣。窗外,天色已然微明。原来是个噩梦!

他大口喘着气,心有余悸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慌忙翻身下炕,蹑手蹑脚地冲进里屋。看到翠英搂着两个熟睡的婴儿,呼吸均匀,安然无恙,他那颗狂跳的心才稍稍落回肚子里。

翠英被他的动静惊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样子,吓了一跳:“当家的…你咋了?这一头的汗…”

铁柱挤出一个笑容,声音还有些发虚:“没…没啥事…做了个噩梦魇着了…天还早,你再睡会儿…我出去透透气…”他走到外间,舀起一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才觉得魂魄归位。他坐在门槛上,望着东方天际渐渐泛起的鱼肚白,晨曦微露,驱散了夜的阴霾,也一点点抚平了他心头的悸动。新的一天,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