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海经》与李耳(三)

再过两月,李耳第三次来拜访华中子,这次,华中子的洞穴前已经长满了杂草,几乎已经把整个洞穴都遮蔽住。李耳人还没到,便看见华中子正在清理杂草。以前在洞穴里时,从来没有看清楚他的身体,直到此刻,李耳才发现,华中子整个人骨瘦如柴,穿着的是一件灰色的麻布衣服,脚上也是一双非常破旧的用麻制作而成的鞋子,可能因为长期待在洞穴底部的原因,他整个人都显得有些苍白,发白的头发偶尔一丝被洞穴边的杂草给勾住,疼得他吱着牙齿,手也被杂草锋利的边缘割破,流出鲜红的血液。看见李耳的到来,他又露出笑容,但是那张煞白的脸搭配上那头蓬乱的头发,却显得有些诡异,“瞧啊,它们在阻止我离开我的‘墓穴’,真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个月,它们已经生长到如此地步!”

墓穴?李耳仔细审视着华中子居住的洞穴,果然,那长长的甬道,正如墓穴的布局,延伸下去的阶梯,也是通往主墓室的道路,而一直以来,华中子所在的房间,便是主墓室,两边的小房子便是耳房,这是一间大墓!只是李耳不明白的是,为何华中子要居住在墓中?这间墓室究竟又是为何人所建?

虽然李耳心中充满了困顿,但是华中子此刻却无心关心他的想法,疯长的野草如同生物般阻挠着他将通道打开,一旦他撕开新的口子,这些野草便会马上收拢,将出口重新封死,这些野草居然如同生物般灵活!李耳甚至看见了它们卷曲身体,缠绕在一起,直至编织成新的网,把墓穴入口完全封死,一旦华中子撕开口子,这些藤蔓便开始重新编织,最后竟然将他缠绕在网中,只漏出上半身体!

也许是因为华中子太过于疲累,又或者说是他放弃了抵抗,华中子任由这些杂草将他整个牢牢禁锢在墓穴门口,而那个只有将近一尺的藤蔓洞口,成为了他如今唯一的连接外面世界的豁口。“罢了罢了,看来以后出入免不了一些麻烦了!”

李耳见状,立马询问华中子:“此为何物?为何能如羸鳞之虫自由伸展?”

“无他,草菅而已,任由它去罢,待到秋尽冬来时,自会枯灭。”

“先生是准备在墓中等它自生自灭?何不允我以利斧凿之,烈火焚之,斩其蔓,掘其根,通其道?”

“哈哈哈,李耳先生,不可不可,殊知草菅自有命,春生夏长,秋枯冬灭,来年往复,轮回而已,我只需顺势而为,顺势而为,矛盾自然迎刃而解。”

“轮回,”听闻华中子的话,李耳若有所思,这看似简单的道理,却是许多人终其一生都不曾明白,“先生所言在理,可只是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

“荒谬不堪!”华中子接过李耳的话,“世人皆以为常,难道就真的稀疏平常?反之,若世人都觉得荒诞,就真的荒诞?平常与荒诞之间,又如何定论?李耳先生聪慧,自是明了其中含义,只是你眼中的‘荒诞’,却成了老朽眼中的‘平常’,这不该深思吗?”

李耳闻言,再一次进入沉思,这或许是他今日来不知道第几次思考,眼前之人确实与众人不同,看似怪诞,却又时时告知他事实真理,简直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见李耳沉思之际,华中子退出藤蔓编织的洞口,站在墓穴面前,朝着李耳一拜,然后才晃悠悠的走进墓穴之中,空中还传来他的声音,“由平常走向荒诞,由荒诞迈入平常,谁人知何是头,何是尾?不过一轮回而已!”

又半月后,天空下起连绵瓢泼大雨,李耳到现在都记得,天空的雷声让人恐惧,黑压压的云层让人喘不过气来,更可怕的是,恐怖的山洪爆发,如洪水猛兽般席卷了整个地区。李耳记得华中子所住之地乃是一片洼地,平常就易积水,更何况这样的大雨,李耳连夜跑到华中子的墓穴,果然,洪水已经席卷了半个山谷,奴隶们死伤惨重,仅存的奴隶们都向着山上跑去,企图避开山洪,奈何祸不单行,山洪诱发的泥石流仍旧带走了部分奴隶的性命,李耳赶紧奔跑,站在一次高地上呼喊华中子的名字,却不曾想脚下的山石瞬间崩塌,将他也带入山洪之中,李耳呛了几口浑浊的洪水,这让他感觉呼吸困难,他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在无意中踩中了一个东西,手上也传来了真实感,是藤蔓!李耳拼尽全力抓住它,努力不让洪水带走自己。

洪水越涨越高,而脚下的物体也跟着洪水抬升,藤蔓也越积越多,慢慢的,居然形成了一个藤蔓船,李耳奋力挣扎,爬上藤蔓上去,终于,李耳成功了。看着眼前的洪水,他知道华中子多半已经遭遇不测,于是对着洪水一拜,正是这一拜,激起洪水剧变:洪峰之中,一个漩涡突兀地出现,而漩涡之中,那个墓穴赫然出现在眼前,那封锁着墓穴的藤蔓已经散开,漂浮到洪流里,四处都是,而自墓室里依旧传出来微弱的灯光,华中子的身影赫然出现,他微笑着看着李耳,嘴里好像在说着什么,但是山洪撼天动地,他什么也没有听到,只见华中子的墓穴开始摇晃起来,紧接着顺着水流飘动,那竟然是一只巨鳌!它驮着整个墓室,在洪水中顺流而下,李耳借助雷光看得清楚,巨鳌上,华中子傲然屹立,俯视着前方的一切!

公元前501年,经历世事沧桑的李耳终于明白了华中子当时想要对他说的话:

“天行有常,人各其行。我山海之人,须走过大荒、繁荣、乘兴、败退,入凡尘之墓,著万世之书,解千年之惑也!”

根据华中子的教诲,与自身的经验和积累,李耳开始将自己的思想留于后世,于是便有了: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生死无常,天循有道。”

“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是谓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

因受他的思想启发,两百年后,有一位著名的大家诞生,他写下“方生方死,方死方生”,他就是庄周!而李耳也被世人尊称为“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