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江城废墟之上,血腥未散。
方源垂首躬身,姿态恭谨如尺量:“见过大小姐。”染血的白布袍紧贴脊背,勾勒出嶙峋轮廓。
方清雪眸光清冷,如寒潭映月,只在他血污斑驳的衣袍上随意一掠,素手轻拂,示意噤声。她视线投向城外翻涌如沸的魔气深处,仿佛穿透了浓浊的黑暗,洞悉了那场灾劫的根源。
“地魔袭城。。。。。。有飞天夜叉出现。。。。。。。”
“我知道了。”
声音平淡无波,却似万载玄冰凝成的剑锋,带着斩断一切疑问的绝对威严。飞天夜叉,地渊魔将!钢筋铁骨可裂山岳,肉翼鼓风快逾鬼魅,狡智不逊于人。肉身境凡俗,遇之即溃,唯神通秘境,方可镇压!
此城倾覆,非战之罪,实乃天劫。
她指尖微弹,一枚玄铁令牌破空而至,冰冷刺骨,稳稳嵌入方源掌心,边缘似乎还残留着城外魔气的森寒。
“你根骨尚可,留此埋没了。”方清雪的声音穿透血腥的空气,“去主家。。。。。。好生修行罢。”
言毕,清影如惊鸿一瞥,瞬息没入城外翻腾的墨色魔云之中。唯余一缕剑气铮鸣般的清冽余音,久久不散。
方源紧握令牌,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遥望那抹消逝在污浊天际的白影,唇边掠过一丝低不可闻的呓语,似诅咒,更似宣告:
“星宿。。。。。。巨阳。。。。。。,我已经跳出宿命了。”
纵使足下血海翻腾,骸骨枕藉,方源眼底亦无半分波澜。
【群内】
【方源:劫后余生,得大小姐赐令,我要回主家了。】
【萧炎:恭喜群主脱离苦海!话说。。。。。。可有新法救急?那锻体之术简直是无底洞!熏儿看我食量暴增如饕餮,疑我自暴自弃,现已断了我的粮饷!(痛哭流涕)】乌坦城后山,萧炎对着光幕哀嚎,腹中雷鸣阵阵。
【方源:习武之人食量大增,此乃天地至理。你。。。。。。有点为难我了。】
【萧炎:啊啊啊!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吗?!(抱头打滚)】
云雾山庄,演武场。
烈日当空,热浪扭曲空气。秦羽赤裸上身,古铜肌肤上汗珠滚落,砸在滚烫的青石板上嗤嗤作响。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每一次拧身发力都牵扯出令人牙酸的筋骨摩擦声。
“腰如磐石!腿似生根!”赵云兴手持坚韧藤条,目光锐利如鹰隼,声如洪钟,“‘莽牛顶角’非是蛮力冲撞!力由脊发,节节贯通,如大枪抖擞!再来!”
藤条破空,精准抽在秦羽微微松懈的腰眼!火辣剧痛瞬间炸开!秦羽闷哼一声,牙关紧咬,眼中血丝迸现,将全身力量拧成一股,再次狠狠撞向那裹着厚厚牛皮的铁木桩!砰然巨响,木桩剧烈摇晃,留下一个清晰凹痕。
外功之苦,如钝刀刮骨,烈火焚身。幸有方源所赠《方氏锻体筑基法》引路,如同黑夜中的灯塔,方不致在自残般的摸索中彻底迷失。赵云兴望着少年一次次倒下又爬起,眼中掠过一丝深藏的赞许。此子心性,远超同龄!
鬼王宗,幽兰小筑。
碧瑶斜倚在铺着雪貂皮的软榻上,翠色罗衫衬得肤光胜雪。她指尖在光幕上轻快跳跃,巧笑倩兮,俨然已成诸天群聊中最耀眼的明珠。
“瑶儿。”
殿外阴影处,青龙无声显现,单膝跪地,风尘仆仆:“宗主,草庙村探查已毕。确有两个小孩子,一名张小凡,木讷寡言;一名林惊羽,根骨。。。。。。颇为上乘。”
殿内深处,鬼王负手立于万年玄冰镜前,镜面映不出他面容,唯有指尖一枚血色玉珏在幽光下流转。闻言,他摩挲玉珏的动作微微一顿,眸中幽光如深潭潜流。
“我知晓了。”声音低沉,蕴藏着翻江倒海的算计与冰寒。既知天命轨迹,岂容覆辙重蹈?这枚棋子。。。。。。当如何落?
青龙如鬼魅般无声退下,融入阴影。
龙渊省,方家主家。
巍峨府邸矗立如山岳,朱漆大门高逾三丈,其上镶嵌的青铜兽首狰狞怒目。往来仆役步履无声,气息沉凝,目光扫过,皆带审视之意。空气中弥漫的灵气浓郁粘稠,远非龙江城那等荒僻边城可比。
方源递上那枚染着龙江城血与火的玄铁令牌。主家管事——一位面容刻板、太阳穴高高鼓起的老者——验看无误,眼神微凝,在他身上那件洗得掉色的白布袍上停留一瞬。
名帖更迭,族谱添名。繁琐冰冷的仪程持续整日。当最后一笔朱砂落下,“方源”二字,终被烙刻于主脉族谱之上。龙江城旁支微末,已成前尘。
【叮!】
光幕无声漾开涟漪,一卷古意盎然的拳谱虚影徐徐展开:《松鹤万寿拳》!其形古朴,字迹却如龙蛇盘踞,透出延绵不绝的磅礴生机与一股内敛的杀伐锐气!
【方源:此乃方家先祖,得羽化仙门所赐之炼体真传根基。诸位可参考一下。】
拳谱化作数道玄奥流光,瞬间烙印于群员识海深处。
【秦羽:群主的世界。。。。。。莫非无纯粹内修之法?】少年于修炼间隙发问,识海中那无需丹田、引动气血的法门令他震撼又困惑。
【方源:我的世界是这么认为的。神通法力,源于脑海玄关一窍。只有肉身如不朽烘炉,气血似奔腾大江,日夜冲刷滋养髓海,方能孕育一点神通真种。皮囊不固,法力便如无根浮萍,镜花水月。】方源字句如锤,敲击着异界认知。
【此非有无之别,就是。。。。。。。天地根基、大道法则的不同罢了。】
万象园。
匾额高悬,“万象”二字以玄铁浇铸,气象磅礴,笔锋转折间似有包罗天地、吞吐星河的韵味。
方源一步踏入,浓郁如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周身毛孔仿佛瞬间张开!园中开阔,数十名身着统一玄色劲装的方家子弟,正随前方一尊铁塔般的巨汉习拳。
那巨汉身高九尺,筋肉虬结如铜浇铁铸,正是方家威名赫赫的教习——“巨灵手”方潼!他声如洪钟大吕,在园中滚滚回荡,震得空气嗡嗡作响,纵使隔着诸天光幕,萧炎等人亦觉耳膜刺痛!
“松鹤延年,非止其形!松之根骨深扎九幽,汲取地脉之力!鹤之灵意直冲霄汉,吞吐日月精华!力发于根,沉于足下大地!意贯于顶,接引九天星辉!动静合一,刚柔并济,方得此拳神髓!”
新来的方源并未引起多少侧目。所有子弟心神皆被方潼的训导与那撼人心魄的拳势牢牢攫住。
【叮!群主方源开启群直播!】
【萧炎、秦羽、碧瑶进入直播间。】
只见园中子弟,随着方潼号令,拳势轰然展开:
一式“恶虎巡山”,腰胯下沉,双臂如铁闸横推,煞气凛然,似有腥风扑面!
二式“狂狮搏牛”,脊椎大龙猛地弹抖,拳如重锤捣出,刚猛无俦,空气发出沉闷爆鸣!
三式“苍鹰攫兔”,身形骤然前掠,五指成爪撕裂空气,迅疾如电,残影道道!
四式“白鹤栖松”,拳势由极动转极静,单足立地如扎根磐石,双臂舒展似羽翼轻扬,飘逸出尘,却又暗含无尽张力!
腰胯如磨盘,带动周身脊椎大龙!四肢开阖,筋骨齐鸣,恰似五张强弓同时拉满!拳出如离弦之箭,带着刺耳尖啸!腿扫似裂帛罡风,卷起地上尘土!根基之雄浑稳固,动作之协调爆裂,隔着屏幕都令人心悸胆寒!
【萧炎:嘶。。。。。。!这难道就是大千世界的底蕴?!那领头巨汉。。。。。。气息简直如同洪荒凶兽!怕是一根手指就能将我戳死!(瑟瑟发抖)】萧炎隔着映影,亦感窒息般的威压。
【方源:无需潼叔出手。此园中任意一人,都可轻易将你锤死。】
【叮!】
又一道更为深沉晦涩的流光汇入群中:《方氏熬骨锻筋秘录》!
【方源:小心一点!此法非大毅力、大恒心者不可轻修!它是以酷烈之法,摧残己身,破而后立!】
警告之意,如万载寒冰凝成的尖锥,狠狠刺入群员识海。
萧炎神念扫过那秘录开篇,霎时头皮炸裂,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金蟾伏波”?
需背负百斤棱角青石,深蹲如蛙伏泥潭,脊柱弯折至极限!继而,以全身筋骨为弓弦,积蓄到顶点的力量轰然爆发,背负巨石暴烈腾跃!此等练法,稍有不慎,便是脊椎断裂、膝盖粉碎、五脏移位!非体魄强横如凶兽幼崽、气血充盈如汞浆奔涌者,修此无异自寻死路!
纵是正经历赵云兴地狱式锤炼的秦羽,神念触及此秘录,亦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此法之酷烈凶险,远超恩师所授极限锻体之术百倍!
【萧炎:我竟然有胆子看这个!(魂飞魄散)】
萧炎心惊胆战,只想立刻关闭识海,将那恐怖的秘录驱逐出去。
直播画面中,方潼虎目扫过众子弟,声震如雷:“根基已固,当砺锋芒!今日,学习‘金蟾伏波’!负重百斤青石,伏波九次!开始!”
令下如山崩!早有准备的仆役扛来一块块棱角分明、粗糙沉重的青石。子弟们咬牙上前,将青石负于背上,尖锐棱角深深陷入皮肉。
方源沉默上前,选了一块。青石冰冷沉重的触感压上肩背,尖锐处刺入肌肤。
“开始!”方潼厉喝。
数十身影同时下沉!腰胯极力后坐,脊柱如受重压的弯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汗水瞬间涌出,在古铜色肌肤上汇成溪流。青石棱角刺入皮肉,留下深红印记,甚至有丝丝血迹渗出。
“起!”号令再至!
闷吼声此起彼伏!背负巨石的身影猛地向上弹起!那是全身筋骨、气血、意志在瞬间燃烧爆发!肌肉贲张如铁块,青筋怒突似蚯蚓!沉重的青石被这股蛮横力量短暂带离地面!
砰!砰!砰!
落地声沉重如擂鼓!每一次腾跃落下,膝盖承受着巨石与自身体重的双重冲击,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地面坚硬的石板在反复冲击下,竟现出细密蛛网般的裂痕!
一次,两次,三次。。。。。。
每一次伏波,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在烈焰中穿行。痛苦扭曲了年轻的面容,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有人面色惨白,摇摇欲坠;有人口鼻溢血,仍死死支撑。
方源在人群中,动作精准如尺量。每一次深蹲,脊柱弯曲的弧度都透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稳定;每一次暴起腾跃,力量爆发得决绝而无悔。汗水浸透玄衣,紧贴在他精悍的躯体上,勾勒出块垒分明的肌肉线条。膝盖撞击石板,发出沉闷声响,血丝从裤管渗出,染红了脚下的石粉。然其眼神,始终如寒潭深渊,不起波澜。
【萧炎:。。。。。。(已吓傻)】
【秦羽:。。。。。。。(握紧双拳,眼神灼热又凝重)】
【碧瑶:群主。。。。。。。你的膝盖。。。。。。在流血!(捂嘴惊呼)】
万象园中,唯有方潼雷鸣般的吼声与筋骨撞击的闷响交织,奏响着一曲残酷而雄浑的生命锻打之乐章。方源的身影,在这血肉烘炉中,沉默而坚定地起伏,如同一块正在经受千锤百炼的顽铁,向着非人的境界,艰难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