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赏花宴暗潮

三月初九,春寒料峭。镇国公府的海棠宴历来是京中盛事,今年却因连日的阴雨平添几分肃杀。

沈知微跟在谢临身后踏入垂花门时,满园贵女的目光如淬毒的银针般扎来。她刚逃脱了谢临要带她去甲子库的事儿,却躲不过这杀人于无形的赏花宴,真真是叫人心力交瘁。

今日谢临也不知发什么疯,特意让沈知微穿他赐的月白襦裙。广袖飘飘然,恰好遮住她腕间未褪的奴印。裙摆下面绣着暗纹海棠,走动时花瓣若隐若现,像极了谢临腰间玉佩上的纹样。

“这便是首辅大人新收的义妹?”

兵部尚书之女柳如茵摇着团扇,走到沈知微面前,眼神上下打量着,声音带着不屑,“听闻沈姑娘被流放过,这一身的臭味儿可别熏着咱们。”

沈知微垂眸不语,只是一味盯着青砖缝隙里新冒的野草,不过是被一群黄毛丫头讽刺罢了,刚到这儿不熟的地方,她还不想出某些“风头”。

见沈知微这般忽视自己,柳如茵有些气恼,她抬手将手中的团扇扔在沈知微身上。

“别以为攀上了首辅大人就了不起,说到底你还是个罪奴,敢给本小姐脸色!”

沈知微后退一步,那团扇便压到了她的肩膀,不得不说这死丫头劲儿真大,砸的有些痛。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远处便传来一阵浓郁的苏荷香味儿,只见一群人簇拥着身着粉色锦裙的女子。

“沈姑娘勿怪,如茵被捧在手心宠爱惯了,养的有些小性子,想必沈姑娘心胸大度不会责怪如茵的吧?”苏玉瑶的金步摇在阳光下晃出刺目光晕,她上前一步,握住沈知微的手腕,一脸和笑,任凭谁看了都是一副善良大度的好模样。

镶着宝石的护甲划过尚未痊愈的伤口,殷红血珠顿时渗了出来,在素白袖口绽开点点红梅。腕间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的后退了几步,裙边“恰好”勾住牡丹花架的锦缎。

“哗啦——”

十八学士的名贵牡丹倾覆在地,碎瓷与残花四溅。沈知微趁乱用力的将手腕从苏玉瑶手中抽出,将流血的伤口暴露出来,是时候的装晕软软倒下。

而在晕倒的那刻,眼角余光突然瞥见苏玉瑶袖中窜出的碧影,沈知微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竟然放条毒蛇在袖中,那冰冷的触感正朝着她手腕游来。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落入了一个充满沉水香的怀里。怕被发现是装的,沈知微顺势将脸埋进他胸膛,只感觉谢临的手臂如铁箍般揽住她腰肢,那平稳心跳声中暗涌的杀意。

“舍妹刚出病中不久,身体娇弱,惊扰诸位了。”

谢临的声音温和如春风,目光扫过苏玉瑶有些惨白的脸。

其他人连忙附和,表示理解。

国公夫人拉着苏玉瑶慌忙上前行礼,额头的冷汗直出,声音带着轻颤:“首辅大人见谅,今日出了这等事,定会给大人一个答复...”

“无妨。”

谢临抱着沈知微,眼神冰冷的盯着面前的二人,它略过沈知微染血的袖口,有些可惜的开口:“只是可惜了这料子...是陛下特地将江南进贡的冰蚕丝赏赐给本官的,只是如今……”

满园贵女顿时噤若寒蝉,都低着头怕被连累,这毁损御赐之物,可是大不敬之罪,不知道有几个头够砍的。

马车里,沈知微仍保持着虚弱的喘息,谢临的指尖突然按上她颈侧动脉,声音淬了冰:“脉搏一百二,呼吸急促,瞳孔放大,装晕该像死人一样。“

眼见被谢临识破,沈知微也没有懊恼,她睁开眼,眼中蓄满泪水,抓着他手腕仰起脸,

“兄长...苏小姐袖中有东西!”

谢临挑眉的刹那,她快速的抽出谢临腰间匕首。寒光如电,精准劈开试图钻入车帘的碧色蛇影。断成两截的竹叶青落在猩红毡毯上,蛇头仍在狰狞地开合毒牙。

“好身手。”

谢临捏住她执刀的手,指腹摩挲她虎口薄茧指腹下的触感粗粝,嘴角勾出一抹浅笑,这分明是常年握刀留下的痕迹。

沈知微见他不信,眼泪便流了出来,泪珠恰到好处地滚落,在他手背上溅开一朵微凉的水花。

“兄长…竟不信我?”

她声音细弱,指尖却在他掌心轻轻一勾,像只试探的猫儿。

谢临低笑一声,大力的将她拽到自己面前,露出她腕间的一道陈年疤痕,那是流放途中被铁链磨出的旧伤,如今已泛着淡白。

“这道伤,是永昌十七年腊月初八留下的。”

他指尖按在疤痕上,力道不轻不重。

“那日风雪封山,押送囚犯的官差冻死了三个。”

沈知微瞳孔微缩,她垂下眸子掩盖自己的情绪。永昌十七年,正是沈家被抄的那年。可她这具身体的记忆里,根本没有那天的细节。

“妾身…记不清了。”

她瑟缩着抽手,却被谢临扣得更紧,下巴被掐住,被迫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是么?”

他忽然掀开她另一只袖子,腕内侧赫然有道新鲜的针眼——方才她刺穴时留下的。

车帘被风掀起,一缕天光照进来。沈知微急中生智,突然扑进他怀里哽咽:“兄长既知道我用银针…为何不拆穿?”

谢临身体僵硬,手顿在了半空之中,他眼神晦暗的盯着怀里的女子,想从她身上找出撒谎的破绽。

“少时养狸奴是假,可怕长虫确实真”她仰起脸,泪痕未干,眼中却透出倔强。

她从怀中掏出一方皱帕,展开是条干枯的蛇蜕,沈知微指尖抚过蛇蜕:“七岁那年,我被庶姐关在祠堂三天,房梁上盘着这条蛇。”帕子上的蛇蜕头部有奇异红斑,正是南疆独有的赤链蛇。

谢临眼神微动。赤链蛇毒能致幻,难怪她识破苏玉瑶的毒计。

“后来呢?”他声音缓了三分。

“后来…,我咬死了它。”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露出两个淡白齿痕,她惨然一笑,“蛇毒入心,我睡了半个月。醒来后…就能尝出百种毒物的味道了。”

这是她精心编造的半真半假的故事——原主确实被蛇咬过,但尝毒的本事,来自现代法医的专业知识。

谢临的指尖抚上她锁骨齿痕,突然问:“那日在书房,你如何认出狼毒草?”

沈知微早有准备:“流放路上有个老医女,教过我…”话音未落,马车猛地颠簸,她“不慎”撞进谢临怀中,唇瓣擦过他喉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