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姐妹俩的关系悄然发生了变化。
从前是银莲带着四娘到处疯玩,如今却变成了四娘追着银莲回家学字。
春日的暖阳洒在村道上,两个小姑娘的身影一前一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银莲姐姐,等等我!”四娘提着裙角,气喘吁吁地追在银莲身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银莲蹦蹦跳跳地往前跑,裙摆在风中飞扬,“不要!我要去山上玩!今天山上的野花开得可好了!”
四娘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眼珠骨碌碌一转,突然灵机一动:“姐姐,你教我做女红好不好?我看你绣的花样可真好看。我教你认字,你教我绣花,这样咱们都能学到新本事。”
银莲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你真愿意教我认字?”
“当然是真的!”四娘连连点头,“我知道姐姐最想学认字了。”
春风拂过,带来远处梨花的清香。两个小姑娘站在村道上,一个满脸期待,一个信誓旦旦。就这样,她们开始了互相教学的游戏。
银莲不再整天往山上跑,而是认真跟着母亲学习针线活。
穆氏见女儿突然变得安分,还以为是受了什么刺激,直到看见银莲偷偷练习绣花,这才明白过来。
“银莲,你这是要教四娘绣花?”穆氏一边纳鞋底,一边问道。
银莲低着头,专注地在绣花绷子上比划:“嗯,四娘说要教我认字,我得好好学绣花才行。”
穆氏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四娘也耐着性子教银莲认字,从最基础的笔画开始。起初银莲总是写得歪歪扭扭,但她并不气馁,反而越挫越勇。
“这一横要平,不能往上翘。”四娘指着银莲写的字,耐心地讲解,“就像地平线一样。”
银莲咬着下唇,重新提笔,一笔一画地写着。阳光透过窗棂,在她专注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渐渐地,银莲对认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开始注意身边的一切文字,连街边小贩的招牌都要仔细辨认。
这天,银莲在绣花样时发现上面有些奇怪的纹路,她拿着花样子跑到四娘面前,头发因为跑动而有些凌乱:“四娘,快来看看这字咋样?”
四娘皱着眉头看了半天,小脸因为思考而微微皱起,也没认出来,只好拉着银莲去找哥哥们。
春日的院子里,三郎正在练习写字,见妹妹们跑来,抬起头问:“怎么了?”
“哥,瞧瞧这写的啥?”银莲把花样子递过去。
三郎接过来仔细端详,却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摇了摇头:“这字写得太花了,我也不认识。”
姐妹俩只好跑到宗祠旁找柳芸。宗祠前的空地上,几个村民正在忙着育种的工作,泥土的芳香混合着新草的气息。
“阿娘!”四娘举着花样子,“麻烦帮忙识别下这个字?”
柳芸正在教育种员们铺泥,手上沾满了泥巴。她停下手中的活,仔细看了看:“这是'福'字,不过是用艺术字体写的。”
“原来字还能写得这么好看!”银莲惊叹道,眼中闪烁着求知的光芒。
柳芸笑着解释:“汉字书写风格多种多样,初学者都从这种标准字体开始练起,还有草书、行书这些,甚至可以自创字体。就像绣花一样,同样的花样,每个人绣出来都会有不同的味道。”
姐妹俩听得入迷,眼中满是崇拜。阳光下,柳芸的身影显得格外高大。
“好了,你们快回去玩吧,这里都是泥,当心弄脏衣服。”柳芸轻声提醒,目光中带着慈爱。
看着两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离开,柳芸转身继续指导育种工作。缺人手的情况得到了缓解,村里特意挑选了几个机灵的年轻人跟她学习。
兰娘负责做育苗盘,她的手很巧,把竹片编织成的育苗盘整齐漂亮。穆氏则负责泡种,她总是小心翼翼地控制水温,生怕把种子烫坏了。
韩超挑泥的动作很麻利,一担担湿润的泥土被他运进苗圃坊。
韩勤和柳芸一起管理炭火,时不时要调整火候,确保温度适中。
大家把原来的手工磨坊改造成了苗圃坊,忙得不亦乐乎。苗圃坊里,温暖潮湿的空气中飘着泥土的芬芳,几个木架上整齐地摆放着育苗盘。
通过这次育种学习,穆氏对读书的看法也有了改变。看着柳芸娴熟地处理各种问题,她终于明白,读书不仅仅是为了考选士考,更重要的是学到真本事。
回到家,穆氏立刻叫住了正在玩泥巴的银莲:“快来写字!”
银莲手里捏着泥巴做的“包子”,一脸茫然:“娘,您没事吧?”阳光下,她的小脸上沾着点点泥巴,显得格外可爱。
“什么没事!”穆氏一边给小儿子喂奶,一边催促,“快把那些泥巴扔了,好好练字!现在不学,以后想学就难了。”
“这不是泥巴,”银莲护着自己的“杰作”,眼中闪过一丝委屈,“这是给四娘和三郎做的包子饺子呢!我都捏了半天了。”
文氏见状,笑着递来一个簸箕:“放这里吧,一会给你煮。等你写完字,咱们就一起玩。”
银莲这才依依不舍地把泥巴“包子”放进簸箕,乖乖去写字了。她坐在小板凳上,认真地一笔一画描摹着字帖,时不时还要问问路过的人这是什么字。
夜幕降临,炊烟袅袅升起,柳芸的喊声传遍村头:“韩大郎!回家吃饭了!”
三郎和四娘飞快跑回家,手里还捧着银莲“煮”的泥巴包子和饺子,非要让柳芸也尝尝。
柳芸低头一看,不禁哭笑不得。泥巴“包子”虽然形状不太规整,但能看出银莲确实下了功夫,每个都捏出了褶子。
三郎蹲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望着那盆浑浊的泥水,小脸皱成一团。
泥水里漂浮着他精心捏制的“饺子”和“包子”,被阿娘一盆水无情地冲散了。
“三郎,快进来吃饭。”柳芸的声音从堂屋传来。
三郎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盆泥水,小手指还在空中比划着。他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琢磨着要不要趁阿娘不注意,重新把那些泥巴捡回来。
一个大胆的想法刚在脑海中冒头,就对上了柳芸投来的锐利目光。
“咕咚”一声,三郎赶紧把嘴里的饭菜咽下,缩了缩脖子,乖乖低头扒饭。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柳芸语气柔和,给他夹了块咸鱼。
最近村里闹虫灾,庄稼遭了殃,家家户户都在紧衣缩食。
大部分人家已经把一日两顿的杂粮饭换成了稀粥,田埂边的野菜刚冒个头就被人薅光了。就连平日里最爱摆谱的张员外家,也开始打粥度日。
但在这种艰难时期,柳芸家却依然保持着三五天一顿肉的规矩。
每顿饭不是吃白饭就是喝粥糊糊,偶尔还能吃上面粉做的饺子馒头。桌上总少不了一盘咸鱼或腊肉,再配上新鲜的时令蔬菜。
“阿娘,这个好吃!”四娘捧着碗,小脸蛋被撑得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仓鼠。
“慢点吃,别噎着。”柳芸递给她一杯水,目光柔和地扫过桌前的四个孩子。
虽说她的厨艺算不上多好,但胜在食材精良,再加上日子久了也有了些经验。四个孩子捧着大碗,吃得津津有味,这就是对她最好的褒奖。
“阿娘,我吃饱了。”大郎放下碗筷,主动开始收拾桌子。
“我也吃好了!”四娘也跟着站起来,“今天该我和大哥值日。”
柳芸点点头,看着两个孩子麻利地收拾着碗筷。她正想靠在椅子上歇会儿,院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