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神之棋局

祭坛上的星陨矿突然震颤起来,表面蛛网状的裂纹中渗出紫黑色光雾。莱昂的指尖死死抵住青铜徽章,徽章中央的衔尾蛇图腾正在融化——那些古老的铜线如同活物般蠕动,一滴一滴落在祭坛表面,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不对......“艾丽莎的白发无风自动,发梢的星辉结晶相互碰撞,奏出刺耳的警报,“徽章在排斥星陨矿!“

莱昂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星陨矿表面扭曲变形——那个镜像的“他“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左眼完全晶化,正透过矿石与他对视。

咔。

第一道裂痕出现在祭坛中央。

黑雾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十二根锁链的形状。莱昂的创世之钥突然脱手飞出,刀刃精准刺入祭坛核心的符文节点。整个空间开始坍缩,光线像被吸入黑洞般扭曲,他们的影子在墙上拉长、分裂,最终化作无数挣扎的人形轮廓。

“欢迎来到真实的历史。“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莱昂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身披星穹长袍的身影从阴影中浮现。那人的面容笼罩在银河般的迷雾下,唯有双眼清晰可见——左眼是燃烧的恒星,右眼是吞噬一切的黑洞。他的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足迹,那些足迹迅速生长出黑蔷薇藤蔓,花朵中央镶嵌着微缩的星图。

艾丽莎的药剂瓶在腰间炸裂,腐蚀性液体泼洒在藤蔓上,却如同浇灌般让花朵绽放得更加妖艳。她踉跄后退,靴跟撞上某种坚硬物体——是赫尔塔尔的水晶雕像残骸,此刻正散发着与星陨矿同频的脉动。

“赫尔塔尔......“她突然明白过来,指尖颤抖着触碰雕像胸口那道贯穿伤,“原来你早就——“

星袍人轻笑一声,袖中滑落一枚锈迹斑斑的怀表。表盖弹开的瞬间,莱昂看到父亲年轻时的面容在表盘上快速衰老,最终定格成水晶棺中那个星云眼球的模样。

“时间对星神而言,不过是可折叠的绢布。“星袍人的指尖划过怀表,玻璃表面浮现出莱昂七岁时的记忆片段:年幼的他躲在书房角落,目睹祖父将星陨矿碎片植入父亲的后颈。而当时的“父亲“,嘴角挂着与此刻星袍人完全相同的弧度。

莱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那些被封印的记忆如毒蛇般撕咬着神经:原来三十年前的“父子争执“,不过是星神导演的傀儡戏;所谓的“黑蔷薇修会“,不过是星神筛选容器的试验场;就连赫尔塔尔的牺牲,也早在三千年前就被写进星图的剧本。

祭坛的裂缝已蔓延至整个房间。地板像脆弱的蛋壳般塌陷,露出下方无垠的星空——那里悬浮着数以万计的水晶棺,每具棺椁都禁锢着一个“莱昂“。有些是垂暮老者,有些是懵懂幼童,更多的则是与他此刻年龄相仿的青年。所有“莱昂“同时睁开晶化的左眼,目光穿透维度落在现实中的本体身上。

“容器需要承受者的意志。“星袍人抚摸着最近的一具水晶棺,棺中青年疯狂捶打内壁的模样倒映在他黑洞般的右眼里,“痛苦会锻造出完美的牢笼——这句话,可是你父亲亲口说的。“

艾丽莎突然拽住莱昂的手臂。她的白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晶化,发梢延伸出的光丝如蛛网般缠绕住两人:“别听他的!星神只能通过认知污染来侵蚀——“

星袍人打了个响指。艾丽莎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喉咙里涌出星辉光沫,皮肤下浮现出与星陨矿同源的紫色纹路。那些纹路组成古老的精灵文字,正是《古代封印术集录》最后一页被撕去的内容:

「封印即臣服,反抗即皈依」

莱昂的创世之钥突然飞回手中,刀刃却变成了星袍人怀表上的时针。他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挥出的每一剑,都在加速某个平行时空的时间流速——某个时空中,艾丽莎的晶化已经蔓延至心脏。

“多么有趣的悖论。“星袍人欣赏着莱昂扭曲的表情,“拯救意味着毁灭,而真正的封印术......“他忽然将怀表按在莱昂胸口,“就是成为星神本身。“

剧痛如超新星爆发般炸开。莱昂看到自己的左臂彻底晶化,紫黑色能量脉络中流动着星神的记忆:三千年前精灵先王跪拜的并非星神,而是上一任容器;黑蔷薇修会代代相传的“永生秘术“,不过是容器更替的仪式;就连艾丽莎的星辉血脉,也是初代精灵王为培育新容器而设计的基因锁。

“莱昂......“艾丽莎的声音突然穿透混沌。她的身体已经半晶化,却用最后的力量将赫尔塔尔的雕像残骸塞进他手中,“看......雕像的......底座......“

残骸底部刻着一行小字,是赫尔塔尔用兽人文字留下的密讯:

「星神畏惧被遗忘之物」

莱昂的瞳孔剧烈收缩。他想起来了——在精灵古籍《永冻纪事》的残页上,记载着连星神都无法解析的“无名之术“。那需要献祭者将自身存在从所有时间线中抹除,化作连星图都无法记录的“虚无“。

星袍人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神色。他试图抢夺雕像,但莱昂的动作更快——

创世之钥刺穿了自己的太阳穴。

不是现实中的莱昂,而是所有平行时空的“莱昂“同时做出这个动作。千万具水晶棺中的身影在刀光中灰飞烟灭,星袍人的身体开始像信号不良的全息影像般闪烁。

“你疯了?“星袍人的声音出现杂音,“这样连你也会——“

“我知道。“现实中的莱昂露出解脱的微笑,晶化左臂突然爆裂成星尘。那些光点没有消散,而是组成逆向旋转的银河漩涡,“但这一次......“

漩涡中心浮现出艾丽莎七岁时的模样——那是星图从未记录过的、只存在于莱昂记忆中的画面。金发小女孩将野花编成的戒指戴在他手上,阳光透过她的睫毛在地上投下蝴蝶形状的光斑。

星袍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啸。他的星穹长袍如退潮般收缩,露出下方千疮百孔的真实形态——那是由无数失败容器拼接而成的可怖集合体,每个残骸的眼中都凝固着与莱昂相同的绝望。

“再见,父亲。“莱昂轻声道出最后的真相,右手猛地插入漩涡中心。

白光吞没了一切。

当光芒散去时,祭坛上只余两样物品:一枚锈蚀的青铜徽章,以及一朵被冰晶封存的黑蔷薇。冰晶内部,微缩的星河仍在缓缓流转,却再也找不到通往现实的坐标。

遥远的星界深处,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突然颤抖了一下。祂的亿万只眼睛中,有一对悄然熄灭了——就像夜风中熄灭的蜡烛,没有留下半点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