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潘璋斗典韦
- 受命于天?从县令开始,打通三国
- 玉谿山人
- 4447字
- 2025-05-27 11:21:51
“可是半月平定东郡黄巾之乱的张县令!?”
典韦眼眸骤然一缩,迟疑拱手问道。
“哼,什么张县令!我家校尉现在已经是两千石的营部校尉了!”
潘璋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不屑。
闻得此言,典韦还未曾有什么反应,周遭围观的群众百姓先惊呼起来了,忙不迭的去瞅张阙,要知道,他们平日里就连六百石的县令、县长都很难见到,更何况是两千石的高官!
霎时间,声浪像波涛一样荡开,一传十,十传百,大半个集市都围拢了过来。
“两千石是什么意思?”
“傻儿,就是说当了这个官,不用下田,一年就能白得两千石粮食的俸禄!我们己吾县令也才六百石!”
“唔,那不是能抵好几个县令了吗?他说他来征辟典大郎,那如果典大郎答应了,是不是说典大郎以后也是官吏了?哎,真是羡煞人也,若是我有典大郎那般武勇,我也能做官了!不用两千石,只要六百石,也足以!”
“哼,我看典大郎肯定不会答应,河内是什么地方,远的很呢!离我们陈留郡数百上千里路,典大郎怎么可能丢下家里老小去那里。”
“那又不是不行,换我肯定去!六百石啊,我要是有这么多粮食,早上喝稠粥,晚上吃干饭……啧啧,想想就美得很。”
议论声此起彼伏,更掺杂着诸多乡民百姓们的胡乱猜度,别说当事人典韦了,就连张阙都有些扛不住。
卫兹见状急忙上前,对着典韦低声喝道:“还不快请校尉入内,你是想要整个己吾县的人都涌过来看热闹吗?”
典韦当然认得卫兹这个知名的乡党,经过他这么一提醒,也马上让开里门,邀请张阙等人入内。
一墙之隔,嘈杂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但是先前听到的那隐约操练声却骤然清晰。
黄土夯成的校场上面,数十名丁壮披着皮甲、手持刀盾,威风凛凛,自有阵势。更有巡逻队伍沿着里墙,往来不息。加上里门外高耸的旗亭,以为哨塔,这小小里防俨然自成一体,若是真有乱起,大门一关,就是个难以攻克的堡垒。
张阙一面跟随着典韦脚步,一面若有所思。
没多久,众人就在典韦的指引下,进入一间堂屋,分位次坐定之后,却一时寂寂,无人发言。
话说自从典韦名声在外之后,就不乏有人前来征辟,但都被他一一婉拒。
原因也很简单,就四个字,故土难离。
须知道,这个时代的人,是极其看重地域认同和乡党情谊的。
为何张范笃定无需张阙出面,只需要张延一封手书,常林、韩浩、杨俊三人必然会接受征召?
因为他们是河内老乡,知根知底。
甚至于卫兹为何一见面就接受张阙征辟,其中一个原因也是因为张阙出身的河内,离陈留郡并不远,两者只隔着一条大河,都属于中原地带!若是换成辽西公孙瓒来征辟卫兹,你看他去不去!
所以面对着这份沉凝气氛,卫兹自觉可以以身作则,只见他轻咳几声,对着典韦坦白言语道:“也不瞒典大郎,我今日并非只是为校尉引路,早先几日,我便已经投入校尉麾下,为其奔走了!张校尉亦是中原豪杰,而典大郎你正是中原最为卓著的武将。何不如我一般,一起投身校尉麾下?”
“须知道校尉可是从濮阳穿郡过县,一路奔波数百里路程,只为了征辟你典大郎!”
然而典韦却依旧垂着头沉默,好似一只假寐的猛虎。
这沉默很久,久到程立捻须垂眉,久到潘璋扶刀眯眼,久到常林注视,韩浩抬头,杨俊怒目,而卫兹已经面露惶急神色的时候。
典韦才喟然一声长叹,起身对着张阙正色大礼相对。
“自从光和初年开始,我就眼看着世道一日日败坏,盗匪一日日增多。前不久更是闹出了黄巾,天下诸州板荡!非是我不愿接受张校尉的征辟,实在是我担忧,若是我一离开,往后若是再有乱起,却是无人能够庇护乡梓……”
“哼,大言不惭!”
未等典韦话说完,潘璋终于按捺不住了,刺耳的公鸭嗓带着十足的怒气,并指喝道:“汝一小小土豪,不过聚众结寨,打些无名匪徒,就敢妄言庇护乡梓。须知道,如我们这般与黄巾乱贼征战厮杀,半旬便戡乱平叛,也不敢豪言自己庇护一方!”
“你倒是大言炎炎,替自己挣得好大一张脸面。就让我来称量一下,你究竟有多少分量吧!”
话音刚落,一个箭步,潘璋碗大的拳头就抢先甩向典韦的面门。
典韦似乎早有准备,两脚一错,蒲扇般的巴掌携风拍击潘璋袭来的拳头,居然是后发先至。
“嘭!”
一声巨响如惊雷在小小堂屋内炸开,众人纷纷大惊失色。
卫兹刚要上前劝说,却被张阙轻轻拦住。
原来是潘璋气力不敌典韦,一击之下,居然连着倒退了好几步,而典韦却从容站定,半分脚步也不曾移动。
潘璋眼眸一缩,紧紧攥住拳头,没有再向前攻击,而是一个转身冲出堂外,只留下了一句话。
“我一身功夫都在马上,若是你有胆量,就随我出来!”
典韦本就是气血昂扬之辈,此刻见得潘璋如此挑衅,而张阙等人分明有袖手旁观之意,一声飒然大笑之后,却也是径直追了出去。
“校尉,这可如何是好……”卫兹急切的看向张阙,他本以为此番征辟典韦,有他从中穿针引线,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却没想到演变成眼下这等难堪局势!
“不急,且观之。”张阙神色一沉,大袖一挥,率先步出。
……
黄土校场上,两马对峙。
原先正在操练的丁壮们早已经让出大片空地,只是沉默着围在外面。
此时已过辰时,半空中挂着的太阳,正开始散发热量,显示威力。
一点汗珠沿着潘璋半秃的眉毛,顺着脸颊往颔下缓缓滑去,就在它滚动至下巴,将坠未坠的瞬间。
忽然一阵狂风袭来,狠狠的将其甩开,然后打成粉碎。
却是潘璋两腿一夹,长槊一抬,率先奔出!
丈八长槊走出一条凌厉的枪线,直刺典韦面门。
典韦眼眸一缩,也驱动胯下战马,双戟斜斜展开在两侧。
与潘璋以及这个时代大多数武将不同,典韦用的不是长槊,他用的是两柄手戟。
所谓手戟本该是短小轻巧,巴掌大,便于投掷所用。但是典韦所用手戟居然长达一寻,而八尺为一寻,换言之,现在典韦左右双手各握着一个与张阙一般高的大戟!
双戟挥动,带着沉雄的呼啸,狠狠的往着袭来的长槊拍去。
金铁相撞之声震得围观丁壮耳膜生疼。
潘璋先前曾吃过气力不如典韦的亏,然而此刻两人却斗了个不相上下,长槊和双戟黏在一起,居然是第一回合,就比拼起了气力来。
话说潘璋此时骑乘的乃是当初陈宫答应赠给张阙,价值上百万钱的真正宝马,比之典韦胯下那匹普通战马,高大了整整一圈。也正是由此,人借马力,潘璋才能在力气上暂时与典韦抗衡。
然而典韦毕竟力气比潘璋大了不止一筹,双戟用力,刺耳的摩擦声中,眼看就要掀开潘璋压制下来的长槊,发起反击了。
潘璋见势不好,踢了踢马肚子,跨下战马一声长嘶,顿时奋力往前奔去。
马蹄来回,在地面踩出一团团的土尘。
两马盘旋,就在交错之时,也不知道是马随主人,还是天生狂躁,潘璋胯下那匹骏马,竟然逮住机会,一口板牙咬在了典韦战马的脖子上!
一声凄厉惨叫,马背上的典韦顿时不稳。
而潘璋却已经窥见机会,涨红着脸,舌尖一绽,高亢喝声如雷吐出,奋力向前捅刺,长槊蓦然往前长了一寸。
槊锋映着日光,一道光斑闪过典韦眼眸,携带着风声再度投向其人咽喉。
几声惊呼顿起,场外围观的丁壮们神色骤然紧张,便是张阙也有些按捺不住,右手不由自主摸向了腰间箭囊。
可典韦岂是如此易与之辈,他那古之恶来的名号可不是假的!
只见他猛地翻身仰在马鞍上,闪过潘璋长槊,随即丢掉左手长戟,竟然直接伸手狠狠攥住了槊杆,然后一声大吼伴着重重的哀嚎声。
典韦居然是连长槊带着潘璋,将其拉下了战马!
两人滚入尘埃之中,短促的兵器碰撞声音连成线。精于步战的典韦双脚一落地,简直就像是蛟龙入海,而潘璋少了宝马助力,却是顿时失措。
只是几个来回,众人眼花缭乱之间,潘璋已经握不住手中长槊,匆匆拔出环刀相对,却依然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力,不住后退。
然而典韦还是不依不饶,方才他被潘璋肆意挑衅了那么多次,此刻正是宣泄的时候!
一声脆响,潘璋手中仅剩的环刀再度被典韦挑飞,顿时手无寸铁,再无抵挡手段。
向前弧曲的长戟小枝轻巧的啄向潘璋额头。
胆怯如杨俊已经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睛,仿佛不忍看着潘璋就此丧命,而周遭围观的一众丁壮,见得自家大郎胜券在握,欢动沸腾起来。
可也正是在这时。
金属破风,啸声尖厉,一支白色尾羽的长箭不知从何而来,堪堪赶在潘璋脑洞大开之前,不偏不倚的正中小枝。
典韦手腕一震,转头看去。
只见张阙左手正捏着一把长弓,右手紧紧贴在腮边,弓弦震荡不止,连带着他的呼吸也急促不止。
“张校尉好一手神射。”
典韦将长戟收起,轻轻应了张阙一声,旋即将手伸向跌坐在地上的潘璋。
潘璋愣了半晌,似乎还未从刚刚的生死一瞬回过神来。
而另一边的张阙也在叹息,他刚刚情急之下挽弓射箭,但是甫一出手就知道了典韦根本没有想要杀潘璋的意思。
要不然自己哪里能那么轻易的射中戟上小枝,那分明是典韦停住了攻势,自己可还没练到吕布那般神射!
眼见得潘璋陷入呆滞,典韦莫名一笑,却从容的走到张阙身前,先对着卫兹这位乡党拱手,然后是程立这位兖州名士,最后才对着张阙正色肃容。
“张校尉!今日得君亲自上门征辟,典某何其幸甚,铭感五内!但典某不过一草间求活之人,实在是无法忍心弃己吾乡梓于不顾,还恳请校尉成全!”
说着,衣袍一挥,便要大礼参拜。
张阙丢掉手中长弓,一把拉住典韦,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了很久,然后才叹息着摇头。
“典韦,以你之武勇,当然能够守护己吾,庇佑乡梓。但是你可知道陈留之所以如今尚能保全安定,是因为黄巾主力皆在他处!且不说河北冀州情形如何,单就是与陈留一国之隔的汝南郡,就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流离,生灵涂炭。”
典韦当然知道,就在前不久,刚刚传来消息,汝南太守赵谦于邵陵为黄巾所败,郡功曹、主簿、议生等足足七名郡府重吏尽皆丧命,唯有太守赵谦一人得以脱难!
官吏尚且死伤如斯,更遑论那些寻常百姓黔首。
然而,也正是这个消息,方才坚定了典韦留守己吾的决心,他千万分的肯定,若是自己不在,只要黄巾一至,单凭己吾县令等一众官吏,根本无力抵挡!
张阙一眼就看出了典韦心中所想,然而他却依旧摇头,甚至脸上神色慢慢转变为冷笑,或者说是嗤笑。
“典大郎,你口口声声不离庇护二字,那你可知何为庇护?”
“我且问你,凭你一己之力能救得几人?一里?一亭?一乡?抑或是一县?”
“你可知商纣之时,微子抱祭器奔周故事?当时箕子守殷墟、比干剖心谏,皆以为能存宗庙社稷。然武王克商,方知守一城不如安天下!”
“世情纷乱如潮,眼下还只是黄巾为乱……往后洪水滔滔,泥沙俱下,却也不知道会有多少龙蛇虫豸纷乱作怪!”
“只是筑堤造坝是挡不住洪水的,若不正本清源,这浑浊洪水总有一天会席卷天下。而你只独善其身,却又能撑到何时?须知道,大浪滔天之时,就算你的堤坝造的再高,再坚固,也终会崩溃!”
张阙向前一步,看着典韦低垂的头颅,脸上冷笑消去,只剩昂然。
“真正的庇护不是困守一地!是扫清九州黄巾,让妇孺敢夜行于道,使老弱能安眠于榻!”
“此事我愿为之,兖州名士程公愿为之,你之乡党卫子许愿为之,败于你手的潘璋愿为之,所有跟随我之人都愿为之。”
说到这里,张阙怅然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去看典韦了。
“既然你只愿困守里门做看家犬,倒也无妨。且安坐家中,观吾等如何荡平黄巾,以安天下。看吾等如何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
“我言尽于此,你自思量吧!”
说罢,张阙大袖一挥,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而走,一众扈从紧随其后,潘璋也憋着一张红脸,快步跟上。
唯独卫兹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脚,凑近典韦耳朵,低声喝道:“典大郎,你好生糊涂啊!你可知平天下者,必此人也!”
可惜典韦依旧沉默在原地。
视若罔闻,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