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灯光在沈昭眼前晕开一片昏黄。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档案夹的边缘。这个关于二十年前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她已经翻阅了整整三天，却依然找不到那个关键线索。
“该死。“她低声咒骂，将档案重重合上。
就在档案夹即将接触桌面的瞬间，一束光线从窗外斜射进来，照亮了档案夹底部——那里粘着一张她之前从未注意到的载玻片。
沈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取下那片薄薄的玻璃，举到灯光下。载玻片上刻着极小的字迹，像是用极细的针尖刻上去的：
“第八个标本将是完美的。你们准备好了吗？“
字迹下方还有一个微不可见的符号——一个被荆棘缠绕的酒杯。
沈昭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这个符号她太熟悉了。七名受害者都被制成了近乎完美的生物标本，而每个现场都留下了这个符号的印记。案件最终以凶手“标本师“自杀告终，但真相似乎远未结束。
窗外，暮色中的市博物馆灯火通明。沈昭走到窗前，看见新一期的特展海报在夜风中轻轻摆动。《永恒的瞬间：人体艺术展》几个大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海报角落里，一个戴眼罩的老者肖像若隐若现。
沈昭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加颤抖，“他回来了...或者说，他从未离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挂断电话，沈昭再次看向那张海报。老者的独眼似乎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二十四小时后，市法医实验室。
祁墨将一杯热咖啡放在沈昭面前，目光扫过她眼下明显的青黑，“多久没睡了？“
沈昭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载玻片推到他面前。“看这个。“
祁墨戴上手套，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那片玻璃。当他看清上面的字迹时，眉头紧紧皱起。“这不可能...结案时所有证物都经过严格检查。“
“显然我们漏了什么。“沈昭调出电脑上的档案照片，“我重新检查了'标本师'案的所有证物记录，没有提到任何载玻片。这东西不知怎么被夹在了档案夹里，直到昨天才被发现。“
祁墨放下放大镜，走到窗前。窗外正对着博物馆的方向，特展的巨幅海报清晰可见。“这个展览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天前。“沈昭走到他身旁，“赞助人是赵氏生物科技集团，创始人赵世宁——海报角落里那个戴眼罩的老头。“
祁墨的目光在海报上停留许久。“七具人体标本...“他低声说，突然转身抓起外套，“我们去看看那个展览。“
“等等，“沈昭拦住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对吗？'标本师'案有七名受害者，都被制成了标本。现在这里正好有七具人体标本...“
“而载玻片上提到'第八个标本'。“祁墨接过她的话，眼神变得锐利，“如果这不是巧合...“
“那么有人在完成'标本师'未完成的工作。“沈昭深吸一口气，“问题是，为什么现在？为什么是这里？“
祁墨已经走到门口，“答案很可能就在那个展览里。走吧，趁着闭馆前还能进去。“
市博物馆的《永恒的瞬间：人体艺术展》设在西翼特展厅。入口处，巨大的全息投影展示着人体肌肉与骨骼的精妙结构，参观者络绎不绝。
“真讽刺，“沈昭低声说，“那些受害者被制成标本时，公众的反应是恐惧和愤怒。现在同样的东西被冠以'艺术'之名，人们却趋之若鹜。“
祁墨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入口处的展品说明吸引。“'本展览所有人体标本均采用专利生物保存技术，由赵氏生物科技独家提供'...“他轻声读道，“沈昭，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沈昭点头：“'标本师'当年使用的就是某种特殊的生物保存技术，使受害者看起来像活着一样。这技术从未对外公开过...“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分头行动。沈昭去查看展品，祁墨则去寻找展览的工作人员。
展厅中央的七具人体标本被安置在特制的玻璃展柜中，每具标本都呈现出不同的姿态——有正在奔跑的运动员，有低头沉思的学者，甚至还有一具是孕妇。灯光下，这些标本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鲜活感，仿佛下一秒就会眨动眼睛。
沈昭凑近观察第三具标本——一个年轻女性的面部。她震惊地发现，标本的睫毛根部竟然还有微小的皮脂腺分泌物，这在不进行特殊保存处理的尸体上是不可能存在的。
“美丽，不是吗？“一个温和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沈昭转身，看到一位穿着博物馆制服的中年男子。“您是...“
“张明远，本次展览的策展人。“男子微笑着递上名片，“我看您对我们的标本很感兴趣。“
沈昭没有暴露自己的警察身份，只是礼貌地点头。“这些标本看起来太...真实了。我很好奇它们的来源。“
张明远的笑容不变：“所有标本都来自自愿捐赠者，经过严格的伦理审查。赵氏的生物保存技术能够最大程度保留组织的原始状态。“他指向孕妇标本，“比如这一具，我们甚至能观察到胎儿在母体内的细微动作。“
沈昭强忍住不适感：“动作？“
就在这时，祁墨出现在张明远身后，脸上带着沈昭熟悉的警觉表情。“打扰一下，“他插话道，“我们听说展览有一位特别赞助人？赵世宁先生？“
张明远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是的，赵先生是我们展览的主要赞助人。不过他很低调，很少公开露面。“
“真可惜，“祁墨故作遗憾，“我听说他在生物保存领域有非凡造诣，很想请教一二。“
策展人看了看手表：“实际上，赵先生今晚会来参加我们的私人招待会。如果二位有兴趣...“
“那太荣幸了。“沈昭迅速接话，同时感受到祁墨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表示有发现。
告别张明远后，祁墨拉着沈昭来到一个僻静角落。“我找到了展览的技术资料，“他压低声音，“这些标本的保存技术几乎和'标本师'案卷宗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更可疑的是，所有标本都是在过去六个月内完成的。“
“也许有人继承了他的'工作'。“祁墨的目光扫过展厅，“而且我查了，赵世宁是医学院的生物化学教授，专攻组织保存技术。“
沈昭突然抓住祁墨的手臂：“第七具标本...那个孕妇...我见过她的照片。“
“什么？“
“在'标本师'案的卷宗里。第七名受害者于曼，失踪时怀孕三个月，尸体从未被找到。“沈昭的声音几乎颤抖，“当时警方推测'标本师'可能特别处理了她的尸体...“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那具孕妇标本。在柔和的灯光下，标本腹部微微隆起，面部表情安详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们需要立刻检查那具标本。“祁墨果断地说，“如果真是于曼...“
“那意味着这些标本很可能都是当年的受害者。“沈昭接上他的话，“但为什么现在公开展出？为什么要留下那个载玻片线索？“
祁墨的眼神变得深邃：“引我们上钩。有人在玩一个精心设计的游戏，而我们现在已经成了棋子。“
就在这时，展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广播里响起闭馆通知。游客们开始陆续离场，而沈昭和祁墨则借机躲进了一个应急通道。
“招待会两小时后开始，“祁墨查看手机上的时间，“足够我们仔细检查那具标本了。“
当最后一名工作人员离开后，两人悄悄返回展厅。空荡荡的展厅里，七具人体标本在应急灯的微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祁墨从口袋里掏出多功能工具，熟练地撬开了孕妇标本的玻璃展柜。一股淡淡的草药味立刻弥漫开来。
“这是...“沈昭皱眉，“和载玻片上的气味一样。“
祁墨戴上手套，轻轻触碰标本的手臂。“皮肤弹性几乎与活人无异。“他小心地检查标本的背部，发现了一条几乎不可见的缝合线，“这里有开口。“
随着缝合线被小心拆开，标本背部露出了复杂的内部结构——不是真实的人体器官，而是一套精密的生物保存系统，中央是一个小型金属容器。
“这是什么？“沈昭凑近观察。
祁墨小心取出那个容器，发现上面刻着与载玻片上相同的荆棘酒杯符号。“我想我们找到了传说中的'永生之酒'。“
“什么酒？“
“'标本师'案的审讯记录里提到过，“祁墨低声解释，“凶手声称自己在酿造一种能让人类获得永生的酒，需要八个'完美标本'作为媒介。“
沈昭突然想起载玻片上的字：“'第八个标本将是完美的'...天啊，祁墨，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有人在继续'标本师'的实验！“
就在此时，展厅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入口处传来：
“我早就知道你们会来。“
两人猛地转身，看到张明远站在门口，身旁是几名保安。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边那位戴着眼罩的老者——赵世宁。
“祁警官，沈警官，“赵世宁微笑着，独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欢迎来到我的收藏展。你们找到'她'了吗？“
祁墨下意识将沈昭护在身后：“赵世宁，或者我该叫你'标本师'？“
老者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标本师？那个可悲的失败者？不，亲爱的警官，我只是一个欣赏他作品的...收藏家。“
沈昭注意到赵世宁的右手始终放在口袋里，她悄悄将手移向自己的配枪位置：“这些标本都是当年的受害者，对不对？你们盗取了警方的证物！“
“盗取？“赵世宁摇头，“我只是...完善了他们。标本师的技术太粗糙了，而我，我让这些艺术品真正达到了完美。“
张明远突然上前一步：“赵先生，监控显示还有一个人在三楼档案室。“
赵世宁的笑容消失了：“看来我们的客人不止两位。“他转向保安，“去把那位不请自来的朋友请下来。“
祁墨和沈昭交换了一个困惑的眼神——他们并没有带其他同伴。
几分钟后，保安押着一个年轻女子走进展厅。沈昭惊讶地认出了她：“林悦？你怎么在这里？“
林悦——市局新来的法医助理，脸色苍白但神情坚定：“沈姐，我发现了一些关于'标本师'案的新线索...追踪到这里...“
赵世宁突然大笑起来：“多么感人的重逢啊！林悦...于曼的女儿。你母亲一直很想你呢。“
林悦的脸色瞬间惨白：“你说什么？“
沈昭突然明白了什么，看向那具孕妇标本：“不...“
“是的，“赵世宁愉快地说，“亲爱的林小姐，欢迎回家。你母亲这二十年来一直...保持着最佳状态，就等着与你团聚呢。“
祁墨突然冲向赵世宁，但老者动作更快——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注射器，猛地扎向身旁的张明远颈部。策展人甚至没来得及尖叫就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剧烈抽搐。
“跑！“祁墨大喊，同时扑向最近的保安。
沈昭拉着林悦向出口冲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她回头看到祁墨跪倒在地，一名保安手持电击枪站在他身后。
“祁墨！“沈昭想冲回去，却被林悦拽住。
“沈姐，不能都陷在这里！“林悦的眼中含着泪水，“去找证据...找能证明他罪行的证据！“
赵世宁的声音在展厅中回荡：“别担心，沈警官。你的朋友会成为第八个标本的完美候选...就像他本该成为的那样。“
沈昭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祁墨，咬牙拉着林悦冲出了展厅。身后，赵世宁的笑声与警报声交织在一起，在博物馆的走廊中回荡。
当夜风吹拂在脸上时，沈昭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发抖。她掏出手机，拨通了市局的紧急号码：“我是刑侦队沈昭，请求紧急支援，警官遇袭...“
挂断电话，她看向身旁同样颤抖的于悦：“我们需要谈谈，关于你母亲...关于一切。“
林悦点头，泪水终于滑落：“我母亲失踪时我才三岁...但我从未停止寻找她。“
沈昭望向灯火通明的博物馆，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祁墨现在正落在那个疯子手里，而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