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潜龙

第二日清晨，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

青石铺砌的路面上氤氲起一层迷蒙水雾，一路上行人匆匆。

方藕儿撑着把油纸伞，刚走进天元武馆的大门，耳中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顿时心中一动，此番动静，显然是道场中正有师兄们正在切磋武艺。

于是赶忙冲过前院小径，趴在道场门外的窗沿旁，探出小脑袋往里看去！

“六成功力连环脚！”

方藕儿只瞥见场中擂台上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还未看清两人面貌，耳边便传来一声震喝声！

只见那道白色高大身影凌空跃起，带起一片残影，凌厉的腿法便猛然袭至。

一时间四面八方，漫天腿影！

威势好不惊人！

台上黑衣少年与之拼斗多时，面上早已布满汗珠，眼见对面出招凶猛，根本不容自己躲闪。

索性身一侧，腰沉弓步，右手握成拳，呈顶心肘状，显然是准备硬接下眼前一招了。

“方师兄失算了，岂不闻‘胳膊拧不过大腿’，纵然他铁衣功小成，也绝接不下大师兄此招！”

方藕儿闻言，转头看去，出言之人正是昨日在道场的赵凌尘。

此人虽性格沉默，但却醉心武学，此时正目光灼灼地看向场中，刚刚那番话明显是他的自言自语。

而在台上正切磋激斗的两人，正是方解和天元武馆大师兄白木哉！

方解显然是落入下风的那一个。

“哼哼......”

方藕儿虽有心争辩两句，但却也知晓赵凌尘所言不差，只得气呼呼地又看向场中。

果不其然！

“啪啪啪！”

方解虽然弓步站稳了重心，单肘连续格挡住白木哉数次踢击。

可每挡住一次，他的面色便红上一分，眨眼间他便挡下七次，同时脸色也赤红如血，青筋暴起！

方解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右臂处传来的轻微骨裂声，他却是面沉似水，身形更是未曾移动半点。

眼见白木哉收招回气，他眼中骤然精光一闪！

“好机会！”

方解一声怒吼，趁着白木哉收腿的瞬息，一直聚拢在腰间的左手成拳，含怒而出。

他深知白木哉锦绣八段踢的可怕，前七次不过是试探，所有的威力都蓄在第八次踢击中，可谓有千钧之力！

但因要收腿蓄力，因此出招也要慢上半拍，正是此招不小的破绽！

方解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因此他这一拳也是蓄力已久，此时更是铁衣功运转到极致，将浑身气血运至一处，击出的含怒一拳。

奔雷似火，方解拳影转瞬便已迎上白木哉面门！

“方师兄赢了！”

方藕儿顿时一声欢呼。

“错，是输了！”

清冷之声传来，赵凌尘仍是带着七分淡漠，三分惋惜地说道：

“当一个人以为自己最接近成功的时候，反而是他最容易失败的时刻！”

“即使切磋不动用内力，以白木哉的可怕实力，也不是方师兄可以战胜的。”

“他的思路或许没错，可两者间身体素质与反应速度差距过大，结果也就可想而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向场外走去，仿佛对这场比斗的结果了然于心，不愿再看下去。

果然，仿佛为了印证他所说之话，当方藕儿再次将注意力放回擂台上时，战局瞬变！

面对方解侵略如火的一拳，白木哉面色并没有丝毫慌张，反而自信一笑。

你想和我对轰拼一记，我偏不让你如愿！

转念间他便散去腿上力道，反而顺着收回右腿之势，左脚借力一点。

整个人便翩然凌空，在空中旋转数周，险之又险的避过了方解的全力一击！

紧接着滞于空中的白木哉更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一脚踢出，直指方解小腹上方！

还不等她看清，只听见一声闷哼，一道黑影便轰然飞出场外，砸破数张桌椅后，才颓然落地。

“师兄竟真败了......”

方藕儿双目失神，口中喃喃道。

“大师兄威武！”

“好飘逸的腿法！”

场下立时一片哄闹，不少少年面红耳赤的喊了起来，看向白木哉的眼神一片火热。

少年人毕竟多数都是慕强的，白木哉武艺高强，身形高大帅气，自然很轻易的便赢得场内众人的青睐。

就连武馆内几名女弟子也频频羞赧地看向白木哉，眼中异彩连连，显然芳心萌动的不在少数。

擂台下首处，

方解揉了揉小腹处，艰难的站起身，强忍着疼痛，向着白木哉沉首拱拳道：

“多谢师兄手下留情，您的武学招式越发精妙了，此番切磋又让小弟受益匪浅。”

“方解，你倒也让我吃惊不小，我原以为你资质平低下，却不想你在横练的功夫上，倒是颇有天赋！”

白木哉双手背负身后，一脸傲然地看向方解，先是赞扬数语，随即又话锋一转！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此番切磋不动用真气，但以你铁衣功小成的境地，能与我缠斗一刻钟已然不易了！”

果然是个自大骄横的家伙！

方解嘴角微微抽动，心道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讨厌，不论是他的做派、天赋以及......名字！

不过他很快便摆正好了心态，抬起头神色如常的笑道：

“小弟资质愚钝，也只有在铁衣功这等外门武艺上，多下苦功了，毕竟勤能补拙嘛。”

方解这话七分自嘲，三分伤感，倒也能算得上是真情流露了。

白木哉闻言不由面露异色，这名方师弟平日是什么做派他可是再清楚不过。

刚入武馆时的方解可是万分勤奋，就连师父白术也是称赞过的。

可随着时间流逝，一年时间过去后，方解仍然是修为低下，一副天赋奇差的模样后。

他便像是受了打击一般，回到铁匠铺后，自此便像个咸鱼般开始混日子了，就连这武馆练场也极少会来，自己也是许久未见此人了。

不曾想今日方解却是早早来到武馆，更是在自己讲解时主动上台切磋，一番对战下来还真让白木哉吃惊不小。

心中虽这般想着，白木哉面上却是丝毫异色也无，走上前来拍了拍方解肩膀，笑道：

“不错，天道酬勤，师弟你还算是有觉悟的。”

随即不再理会方解，转过身来向着身后众人高声道：

“好了，早间的实战操解课讲完了，大伙都去堂厨用早膳吧。”

话音一落，场内众人顿时应了一声，让出一条通道，等白木哉出门后，这才都哄闹着纷纷散去。

方解默默跟在众人身后，看着白木哉的背影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随即冷冽一笑。

好一个天道酬勤，可惜天道酬勤，不酬废物！

他虽是在武馆武学“赤心诀”的修行上进展极慢，修行四年，如今不过堪堪达到四层境界而已。

不过不知是天生所带，还是受属性面板上气血无限的状态所影响的缘故。

方解倒算是体格强健，气血充盈，就连练武受伤时，恢复力也比寻常人强上数倍。

方解深知，他身虽有寿元无限，已得长生大道，可若无护道之法，被杀仍会死！

毕竟寿元无限，而非永生不死，他可以抵御时间长河的洗刷，却敌不过刀剑的锋锐。

他虽有一颗长生苟道之心，但也深知不能只为苟而苟，毕竟“越怕死的越容易死嘛”！

因此在发觉自身易于修行横练功夫后，方解很是果断的在天元武库里兑换了铁衣功这门还算不错的秘笈来。

不过短短一年多，便练就一身铁衣功小成的境地，只是方解素来低调，极少在人前显露。

因而今日方才让白木哉吃惊不小，没想到自己这个练武废柴，倒是寻出了另一条出路来。

可若没有气血无限所附带的身体强健这点好处，任凭自己再刻苦，天道就会酬他吗？

笑话！

方解心中冷笑。

......

片刻后，当方解端着打满成一垛小山般的饭盆，走进膳房时，顿时引来在场一片讶异目光。

不过方解二世为人，哪会在意些许注视，端着饭盆的手抖都没抖一下，眼神平静，自顾自地找起座位来。

“师弟，这边这边！”

不远处，一名红衣明艳少女瞧见方解，顿时欢快地抬手向他招呼起来，一脸的笑靥如花。

钟无月，嘉远城城主钟元独女！

在她身边，方藕儿与赵凌尘也赫然在座，正一脸乖巧安静的正襟危坐着。

......

“师姐，数日不见，您的气色越发好了。”

方解略一犹豫，还是硬着头皮朝少女走去，礼貌的打了声招呼，然后坐下，拿起一个香软的大白馒头就往嘴里塞。

活脱脱一个干饭人。

“哟，这不是潜龙兄吗？数日不见，潜龙兄今日风采依旧啊。”

“咳咳！”

听着钟无月口中的揶揄之语，方解顿时尴尬地咳了起来，放下手中馒头，一脸愤然地看向旁边的方藕儿。

说好的守口如瓶、不爱嚼舌根呢！

眼见方藕儿的小脑袋越埋越深，险些要挤进餐盆里，活像只心虚的小鸟。

得，自己身边怎么净是些活宝！

“师姐莫要取笑我了，不过是昨日几句玩笑之言，凌尘师弟你说是吧？”

赵凌尘：

“......”

钟无月仍是笑吟吟地看着方解，眼神狡黠地活像个小狐狸。

方解索性不再多说，又开始埋头猛吃起来，他练武每天消耗极大，因此饭量惊人。

这满满一大盆饭菜，不过片刻便被他风卷残云般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