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黄海之滨,老虎滩旁

黄海之滨,老虎滩旁,大连,是梦开始的地方。

上午约莫十点左右,我已成功抵达第一个目的地——大连,一个仿佛被按了时间暂停键的地方。

第一次认识这个城市,是为了上大学,一大家子共9人浩浩汤汤来送我报道,奶奶始终不愿坐飞机,只好选择坐火车出发。

奶奶从未出过远门,是因为她知道,她的根深深的扎在农村。她不忍心家里的那块菜地荒废,她担心家里的土狗会挨饿,她怕自己养的几只鸡会被偷走,她舍不得离开那个村子——老家,就是她的一辈子,那个和爷爷一起辛勤劳作了几十年的地方。

晕车也是奶奶不愿出远门的一个重要原因,奶奶上车就会吐,所以曾经最远的车程也不过是到市里去看病,而且往往晕车比病的更厉害,好几天都缓不过劲来。

奶奶第一次出远门,想必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或许是她做过的,最勇敢的决定。她第一次没有晕车,或许是不想让大家担心,或许是晕车药终于派上了用场,总之,我们有惊无险的先抵达了BJ——爷爷曾经出差到过的地方。

在BJ,奶奶有时会愣神,大概是想爷爷了,爷爷出差的时候买了很多纪念品,奶奶把它们保存的很好。这一次,奶奶到了BJ,爷爷却不在了。她说她想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广场上的毛爷爷像。

我着急后天去报道,所以一家人只在BJ进行了短暂停留,便重新坐上了火车。在火车上睡了一觉,隔日便抵达了大连,约莫上午十点左右,阳光明媚,和今天一样。

一路辗转终于到了住宿的宾馆,因为一家人基本都没看过海,我提议大家一起去看海,所以宾馆选在了离海最近的地方。

下车后,奶奶状态异常的好,大家一路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安置好行李,简单的吃过午饭,高高悬挂的烈日打消了大家即刻出门的打算。

记得当时住的宾馆叫祥云宾馆,恰巧高中要好朋友叫云祥,他也是来为我送行的嘛?我把这个有趣的发现分享给了他,但是等了一下午也没有等到想要的回答。

临近傍晚,天气方没有那么沉闷,经过一下午的休整,大家脸上又都有了精神气,在老弟们的捣蛋打闹中,一家人便出门看海去了,地点当然是离宾馆最近的景区——老虎滩公园。

第一次看海,大家一路上都比较兴奋,聊的天自然也就多了,大多说着以前的事,大部分都是我小时候的事。

例如我以前不想去上小学,必须要奶奶背着去,还要奶奶在学校喂饭;又例如我以前睡觉,必须带着我的红被毯,不然打死也不肯睡。

大家就这样说着,我就这样听着,不知不觉中,便来到了老虎滩。

我觉着,那时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为宁静的海,海浪很轻,掩盖不住大家的欢声笑语,海风很细,慢慢将回忆融化,沉入海底。

只不过,那时的我还不知道,我们路过的那条河叫自由河,远处山上的那座桥叫北大桥。

第二天,大家一齐送我去学校报道,这么多人,整的我怪挺不好意思的,以至于我和辅导员还有同学们打招呼时,声音都小了许多。

我既不想要他们来,又不想要他们走,他们都是我最爱的人。

剪了个头发,卷起了铺盖,整理好宿舍,便到了要分别的时候。来到宿舍楼下,一家人久违的拍了一张合影,大家把微笑挂在了嘴边,却把不舍写在了眼睛里。

拍过照片,我目送着大家渐渐离去,来的时候是9个人,走的时候却只剩下8个人。

奶奶的眼睛,今天一天都是红着的,告别的时候,她不敢回头看,怕我看见她的眼泪。

海南有三亚的天涯海角,而老虎滩,就是奶奶的天涯海角。辽宁大连,大概就是她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奶奶舍不得离开老家,舍不得家里的一切,但我知道,她最舍不得我。

奶奶顺利回到了老家,她在电话里和我说,她很好,不需要我担心。她还很自豪的跟我说,她没有晕车。也不知道怎的,在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像是说了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又像是说了一件很稀奇古怪的事。

说完她就沉默了,我知道,她又哭了…

我回到宿舍,开始了我大学四年的生活,领取了崭新的课本,认识了新的同学朋友,踏上了新的人生旅程。我明白,我将在这里扬帆起航。

一晃十年,我再次回到了这里,回到梦开始的地方,这里还是那么的熟悉,那么的惹人怀念,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只不过是,当时,那个少年在岸上远望着我;现在,我在海上远望着他。

黄海之滨,老虎滩旁,融化在海底的记忆,一一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