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终的死斗(一)

时间过得很快,明天就是隗傲柔规定的最后“实战“了。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卢凯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那对军刺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就摆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他翻了个身,军刺的刃口反射的月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实战嘛...“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想起上周训练时,有人被划开了手臂,鲜血喷溅在沙地上的场景。会不会明天自己也会...?卢凯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想象着利刃刺入的感觉,突然打了个寒颤,被子下的身体微微发抖。

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以往这个时间,大犇震天响的鼾声早就填满了整个宿舍,但今晚却异常安静。李子悄悄探头往下看,借着月光能看到大犇正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上铺的床板。

四个人的宿舍只有他被分到了凯末尔的那一组。自从分组名单公布后,大犇就变得沉默寡言。此刻他粗壮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把军绿色的布料拧出一道道褶皱。

程哲突然翻了个身,铁架床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墙上的老式挂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秒针每一次跳动都像在倒计时。当时针指向三点,整点报时的“铛“声让所有人都浑身一颤。

程哲盯着窗外,第一次希望黎明永远不要到来。

大犇突然坐起身,厚重的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抓起枕边的尼泊尔军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却又戛然而止。

没有人接话。四个人就这样沉默地等待着,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各自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每个人的目光都低垂着,或是盯着地板,或是盯着自己的手,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愿。

直到尖锐的起床钟声骤然响起,刺破了清晨的寂静。那声音像是某种无情的宣告,硬生生地扯断了他们之间最后的沉默。四个人几乎是同时动了动,像是被惊醒一般,但依然没有人说话。他们机械地起身,整理床铺,动作缓慢而僵硬,仿佛在拖延时间,不愿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今天的早饭本该是丰盛的——热腾腾的粥、刚烤好的面包、煎蛋、火腿,甚至还有新鲜的水果。可是当四个人坐在餐桌前时,谁也没有动筷子。食物散发出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却无法勾起任何人的食欲。他们只是盯着眼前的盘子,眼神空洞,仿佛看到的不是早餐,而是某种无法逃避的现实。

有人用勺子搅了搅粥,但最终还是没有送进嘴里;有人拿起面包,掰了一小块,却只是捏在手里,迟迟没有吃下去。餐桌上安静得可怕,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这顿饭,或许是他们吃过的最差劲的一顿。不是因为食物不好,而是因为每个人的心里都压着沉甸甸的东西,让他们失去了品尝的欲望。

早餐结束,大犇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程哲、卢凯和李子,像是要把他们的样子刻进脑子里。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大家都注意安全,不论结果,咱们都是好兄弟。”

这句话像是一块浮木,让原本沉甸甸的气氛稍稍松动了一些。程哲的嘴角微微上扬,尽管笑意未达眼底,但紧绷的肩膀已经放松了几分。卢凯则直接咧了咧嘴,伸手揉了揉鼻子,像是要把那股莫名的酸涩感压下去。李子还有些发懵,但看着他们的反应,心里那股悬着的劲儿也跟着缓了缓。

程哲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拳头,悬在半空。卢凯立刻会意,也伸出拳头,两人的骨节轻轻抵在一起——这是他们当拾荒者时就有的习惯,碰拳,意味着“一起扛”。李子慢了半拍,但还是学着他们的样子伸出拳头,有些笨拙地凑了上去。

四只拳头碰在一起,皮肤相触的温度让这一刻变得格外真实。他们都没动,就这样沉默地维持了几秒,仿佛这个简单的动作能传递某种无需言说的力量。最后,是大犇先收回了手,他用力拍了拍程哲的肩膀,又朝卢凯和李子点了点头,转身朝凯末尔的小队走去,背影显得格外挺拔。

另一边,罗伯特已经带着乐福和马尔克斯站到了程哲三人身后。乐福抱着胳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而马尔克斯则低头检查着装备,手指在那把长刀刀鞘上轻轻敲打,节奏凌乱,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罗伯特没说话,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该出发了。

远处的报废工厂在朦胧中显露出狰狞的轮廓。那里就是最终选拔的场地——隗傲柔亲自指定的“模拟战场“。

韩思衡在考量了多个地点后,最终选择了这座废弃多年的工业废墟。焦黑的土地、支离破碎的混凝土墙体、锈迹斑斑的报废机器,还有那个蓄满黑色污水的蓄水池,每一处都完美契合了隗傲柔“真实战场环境“的要求。

工厂外围的铁丝网早已锈蚀断裂,像垂死挣扎的蛇类般扭曲着身躯。主厂房的钢结构框架歪斜地指向天空,几块残存的彩钢板在晨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

地面上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变形的金属零件,每一步都可能踩到意想不到的危险。最令人不安的是那个巨大的蓄水池,漆黑的污水表面漂浮着可疑的油渍和不明物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味。

“这地方...”乐福踢开脚边一个锈蚀的齿轮,金属碰撞声在废墟中格外刺耳,“还真他妈的够劲儿。”

李子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复合弓的弓身。程哲没有接话,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这片即将决定他们命运的战场。灯光透过破碎的屋顶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每个人的表情切割得支离破碎。

工厂内部早已被改造成严密的监控区,高处的钢梁上、破碎的窗框后、甚至倒塌的机器缝隙间,都隐藏着漆黑的摄像头。它们无声地转动着,将每一个角落的画面传输回后方指挥室。隗傲柔就坐在巨大的监控屏幕前,冷峻的目光扫过各个分屏,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等待着好戏开场。

凯末尔和罗伯特分别站在两支小队面前,进行最后的战术部署。凯末尔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记住,这不是训练,是实战。别指望对手会留情。”他的目光扫过大犇几人,最后补了一句:“活着回来。”

另一边,罗伯特正在检查程哲他们的装备。他用力拽了拽每个人的战术背心,确保牢固,然后沉声道:“别犯傻,别逞英雄。按计划行事,互相照应。”乐福和马尔克斯沉默地点头,程哲三人也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随后,士兵们上前,用黑布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视野被剥夺的瞬间,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耳边是沙沙的脚步声,鼻腔里充斥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脚下的地面从坚硬的水泥渐渐变成松软的焦土。他们被分散带往工厂的不同角落,像棋子一样被摆放在这个巨大的棋盘上。

当蒙眼布被取下时,程哲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半坍塌的车间里。灯光透过破碎的天花板投下斑驳的光影,四周堆满了生锈的金属罐和断裂的管道。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金属热胀冷缩的“咔嗒“声。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手指轻轻搭在武器上,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同样的寂静笼罩着工厂的每个角落。大犇背靠着一台报废的冲压机,卢凯藏身在污水池旁的阴影里,这里是最边缘,李子蜷缩在一截断裂的混凝土管道中……所有人都保持着绝对的静止,仿佛连心跳声都会暴露位置。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紧张感在沉默中不断发酵。汗水顺着程哲的太阳穴滑下,但他连擦都不敢擦。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

“开始。”

隗傲柔的声音突然从工厂各处的广播喇叭中炸响,冰冷的电子音在废墟间回荡。几乎在同一瞬间,远处传来第一声枪响,尖锐的破空声撕裂了凝固的空气。最后的选拔,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