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陌生的三无少女

校门外人头攒动，都是穿着校服的学子，沈奕伴随着蓝白色的汪洋走进了校园。

在穿过宽广的操场后，沈奕踏上了通往教学楼区的几十阶长长的台阶。脚下的这些台阶有些年头了，青灰色的石板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无比。

此刻，偌大的台阶上竟空无一人，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在外，只留下一片静谧。

沈奕一步一步地往下走，鞋子踏在石板上，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当他走到一半时，不经意间抬眼，发现阶梯下方站着一个好看的少女，她似乎正凝望着自己。

少女身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微风轻轻拂过，裙摆随之轻轻摇曳。她乌黑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两侧，阳光洒在上面，泛出淡淡的光泽。

沈奕继续往下走，而少女的目光始终紧紧地追随着他。沈奕顿时觉得有些难为情，脸上微微泛起红晕。

沈奕笃定自己并不认识这位少女，也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好看的女孩子，哪怕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绝不会忘记。

所以，他想不明白少女为什么要一直盯着自己？

沈奕有些不自在地撇开脸，刻意躲开少女的目光，脚下也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试图摆脱那种被注视的异样感。然而，那少女的目光却好似黏在了他身上，无论他怎么走，都如影随形。

终于，他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佯装不经意地偷瞥了一眼少女。

少女宛如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白皙的肌肤似雪般纯净，光滑的面容仿佛能映出光的轮廓。她的五官精致得近乎完美，却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淡然，仿佛被岁月静封，不染一丝烟火气，让人难以窥探她内心的情绪。

沈奕心中猜想：这少女多半是新生，大概迷路了，找不到教室，正急得不知所措时，自己又恰好出现。她大概是想向自己求助，又因性格内向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才一直盯着自己。

想到这里，沈奕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想要帮她的冲动。

沈奕向来不认为自己是个热心肠的人。平日里在学校时，若是无人主动开口求助，他绝不会多管闲事。按照他一贯的性格，若是这位少女没有主动向他请求帮助，他本该视若无睹，径直离开。

然而此刻，他竟生出一股想要帮忙的冲动，这实在与他往常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或许是因为少女长得太过漂亮，那清秀的面容和内敛的气质，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就仿佛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让他无法对她视而不见。

沈奕的大脑还在纠结徘徊时，身体却已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少女身旁。他微微有些紧张，声音带着一丝试探：“额……同学，你是不是需要帮忙？”

少女微微一怔，仿佛没料到沈奕会主动搭话，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轻轻点了点头。

“是找不到教室吗？”沈奕露出灿烂微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温和些。

少女没有回答，只是再次点头。

“你是哪个班级的呀？我带你去。”沈奕继续追问道。

少女缓缓开口：“高二（7）班。”声音轻得像微风拂过。

沈奕心中一惊——高二（7）班，居然和自己是同一个班级，这巧合也太令人意外了。

“我也是高二（7）的，你是新来的转校生吗？”他惊讶问道。

少女没有言语，依旧只是点头。

沈奕心中暗自窃喜，没想到这个学期班里转来了一位如此漂亮的女同学。可这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呢？都相处一年了，班上还有好几个女同学的名字他都叫不出来呢。

“那……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去。”沈奕说道。

为了避免让少女感到不适，沈奕快步走在前面，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沈奕指着教学楼上其中一间教室说道：“这栋楼的第三层，楼梯口靠右的第四间教室，就是高二（7）班。你自己上去吧，我还要点事要处理，等会再回教室。”

沈奕深知班里那些爱嚼舌根的同学是何等的难缠，因此，他不希望被人看到他们一同走进教室，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转校生，对班里的人际关系还不了解，他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导致她陷入难堪的境地，只希望她能有一个纯粹而美好的开端。

“谢谢！”少女缓缓道。

“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沈奕回应道。

沈奕朝着少女挥手告别，转身准备离开。但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唏嘘，以后的岁月里，自己可能鲜少有机会与她相处，甚至这将会是两人的最后一次对话也不是不可能。

沈奕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道柔美的少女声音，宛如林间的鸟鸣，在他身后响起：“沈大侠，你不记得故人了吗？”

大侠这个称呼让沈奕想起了一些过往，他感到非常的羞愧，耳尖已经悄然泛红。

沈奕停下脚步，并困惑的回过头来，脸上染上一抹不安的神情，他挠了挠头：“哈，同学你在说什么呀……突然叫我大侠什么的，好难为情啊！”

少女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而她那双澄澈的眼眸，正紧紧地锁在沈奕身上，似乎有一股复杂而深沉的情感在流转：“沈大侠莫不是真的忘记故人了？”

听到这话，沈奕心中一惊，赶忙将记忆的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拼凑，试图搜寻与眼前少女有关的点滴。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那记忆的拼图上，却始终没有她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来，愈发浓重。此刻的沈奕只想尽快逃离这片，令他感到困惑的境地。

沈奕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和无奈：“同学，我觉得你真的真的真的认错人了，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摆了摆手，试图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随口编了一个借口：“那个……我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室友等着要投喂呢……先走了！”

少女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声音略微提高：“白衣胜雪不染尘，公子温润美如玉，三尺长剑舞清风，纵横江湖任我行。那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绝世大侠沈何安，难道不是你吗？”

沈奕的脚步猛然顿住，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晕，他转过身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慌乱：“啊啊啊！同学，不要再说这些让人尴尬的话了！”他双手捂着自己那张绯红灼热的脸庞，“我们……以前认识吗？”

“沈何安”这个名字，是沈奕在年少时那段中二岁月里，给自己取的颇具武侠风范的名字。他本以为，这个名字早已随着童年的远去而被尘封在记忆深处，却没想到，眼前的少女竟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个名字。

沈奕陷入沉思，知道这个名字的人寥寥无几，基本上都是他儿时的玩伴，且大多为男孩子，仅有两三个女孩子知晓。而那几个女孩子，他不久前还曾见过她们。

既然这位少女并不是自己儿时的玩伴，那么她应该是从其他人口中知道这个名字的吧！

长时间的缄默，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她微微扬起下巴：“沈大侠心怀苍生，志在天下，又身负血海深仇，岂会为儿女私情所绊？小女子心中自是知晓的。你我昔日所定的那一纸婚约，便就此作罢吧。”少女顿了顿，接着说道：“沈大侠若忧虑家父——星月阁阁主，会因此事迁怒于你，大可宽心。待得此间事了，小女子定会亲自向家父坦诚相告，将这婚约解除之事解释明白，绝不令沈大侠为难。”

“婚约”“血海深仇”“星月阁”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设定甩到沈奕的脸上，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感到兴奋，可如今的自己不是那年少轻狂的中二少年了。

沈奕叹了口气，他的表情有些痛苦，显然是对这种不合常理的对话，已经感到有些头疼。他带着几分恳求的语气，道：“拜托了，同学，请不要再用这中二的语调，说些不明所以的话了！”

沈奕和少女相对而站，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弥漫着一丝微妙的气息。

“嗯……中二？”少女原本平静如水的表情微微一滞，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紧接着，毫无波澜的脸上像是被天边的晚霞染上了一抹绯红。

原来她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很羞耻！原来面瘫也会脸红！

沈奕看着少女突然变红的脸，心中觉得十分有趣，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脸好红啊！”他微微歪着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少女迅速反应过来，神色恢复了淡漠后反驳道：“并没有！”她的眼神刻意避开沈奕的目光，望向地面，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只是肾上腺激素分泌引起的，心律加快，血管扩张而已。”少女继续说道。

沈奕眨了眨眼睛，“有什么区别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少女。

“有！”少女坚持道。

看着少女这副尴尬的样子，沈奕没有再说话。

沉默片刻后，少女看向沈奕，“刚才因为我而让你感到困扰了吗？真是对不起啊。我以为……这样的自己能离你更近些呢。”说到这里，少女缓缓低下头，一头乌黑的秀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声音轻得如同风中飘散的薄纱，几乎微不可闻：“看来，我终究还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沈奕见状，心中不觉一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他轻轻摆了摆手，试图安慰她：“额，你不用太自责，我也没有很介意这些。”

少女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直直地望着沈奕：“真的！”

沈奕看着少女那满含期待的眼神，心中不忍，默默地点了点头。

“所以，同学你到底是谁啊？我们以前应该没有见过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沈奕看到少女情绪稍稍好转，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

少女没有回答沈奕的问题，而是静静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她嘴角勉强勾起一抹微笑：“虽然被你忘记这件事让我很难过，但我并不介意再一次与你相识。”她的声音轻柔，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他诉说。

沈奕愣了一下，眉头微皱：“啊，这是什么意思？”他不理解，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非得当谜语人呢？

“我是说，既然你已经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那我也假装对你毫无印象好了。不如就这样抛开过往，让我们重新邂逅一次。”她朝着沈奕伸出手来，冷漠的外壳下似乎能感受到她发自内心的悸动：“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程欣慈，是你素未谋面的青梅竹马。”

沈奕的目光落在程欣慈伸出的手上，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等待某种回应。然而，他却没有握上去，只是僵在原地，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他的嘴角微微抽动，说道：“素未谋面的青梅竹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

程欣慈眨了眨眼睛，温柔望着沈奕，似乎在等待什么。而一旁的沈奕百无聊赖的歪着脑袋，露出一副不知所谓的表情。

两人沉默良久，少女眸光闪烁，终于忍不住轻声道：“……沈奕同学，你不打算向我介绍一下自己吗？”

沈奕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于是说道：“我的过去还有名字，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根本没有必要再进行一次自我介绍环节了吧！”

程欣慈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好的，我明白了！你的名字叫沈奕，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但你还有另一个名字——沈何安。而你真正的身份，其实是一位举世无双的绝世大侠……”

沈奕连忙打断她：“停停停！我错了，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行了吧！”他深吸一口气，夹杂着几分无奈和妥协，道：“沈奕，我的名字叫沈奕。真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高中生，跟什么大侠啊，完全没有关系，求你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些了。”

“好的，很高兴认识你，沈奕！”程欣慈少见的露出笑容，如融化的初雪，清澈温暖。

“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程欣慈同学。”沈奕礼貌性的回应道。

“程心慈”沈奕在心中不停的默念这个的名字。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对沈奕而言竟如此熟悉，并不由的让他想起一个人——程大头，自己的一生之敌。

尽管，沈奕并不清楚程欣慈同学和程大头两人是否同姓，毕竟“cheng”这个读音对应着多个姓氏，但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这两个名字联系在了一起。

或许，是某种微妙的直觉在引导着他，让他觉得这两个名字之间，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关联。

沈奕出神的望着程欣慈，犹豫了一会儿后，问道：“……程欣慈同学，你认识一个叫程大头的男生吗？”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沈奕才恍然发觉，“程大头”这个名字，好像是自己私自给对方起的外号，并不是他真正的名字。但由于这个名字在自己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所以他甚至忘记了对方原本的名字。

程欣慈眨了眨空洞的眼睛，思索了片刻后，她轻轻的摇了摇头：“好……奇特的名字！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沈奕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道：“额……抱歉，是我搞错了！其实那个人并不叫程大头，这是他的外号。嗯……总之，他应该姓程，‘前程似锦’的程。”

程欣慈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道，“他还有什么别的特征吗？我倒是认识几个和我同姓的男生。”她问道。

沈奕微微愣了一下，“原来你也是这个‘程’啊。”他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愤懑，“那个人是个超级大混蛋，你应该不认识这样的人。”

无论是给对方起的外号，还是言语间的微妙措辞，字里行间都隐隐透露出沈奕对对方的不满。

程欣慈突然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让沈奕如此厌恶。她微微挑眉，带着点好奇的口吻问道：“沈奕同学，你看起来好像很讨厌那个人，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沈奕沉默了片刻，随后脸上浮现出一股复杂的神色，“不瞒你说，我们以前打过一架。那家伙长的肥头大耳、虎背熊腰，浑身堆满了厚厚脂肪，而且还比我高出一个脑袋。但即便如此，在我的顽强不屈的意志之下，我们勉勉强强打了个平手。”

听到沈奕的自吹自擂后，程欣慈用她那面无表情的脸，装作一副非常崇拜的样子的，随后捧场的拍了拍手，称赞道：“沈奕同学好厉害！”

沈奕摆了摆手，带着一丝淡漠的表情说道：“本来我们已经说好点到为止停手了，可谁知道那家伙不讲武德，突然暴起，抢走了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被抢走的东西是什么？很贵重吗？这种情况应该报警才对吧？”程欣慈说道。

沈奕摇了摇头，“没有那个必要！其实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只是在路边摊上买的一把桃木剑。只不过……它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对于侠者而言，在决斗中被抢走的剑，自然也要在决斗中抢回来。虽然沈奕已经渡过了中二期了，但曾经作为侠客所坚守的原则，依然还在影响着他。

程欣慈听到“桃木剑”三个字时，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整个人仿佛断线一般，恍惚了好几秒钟。

“桃木剑……”程欣慈轻声呢喃道。

沈奕察觉到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程欣慈同学，你怎么了？”

程欣慈一怔，回过神来，语气平静：“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好。”她顿了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个……沈奕同学，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随便问吧！”沈奕爽朗的回答道。

程欣慈此刻变得十分反常，她的目光游移不定，似乎在心中权衡着什么。终于，她鼓起勇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请问……一直以来，你是如何看待那位……姓程的男孩子的？”

种种不好的回忆涌现，沈奕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语气中充满了愤怒：“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家伙，彻头彻尾的混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程欣慈轻轻点了点头，表情淡漠：“好的，我明白了。”

沈奕非常纳闷，程欣慈怎么突然想问这种问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他疑惑不解的问道。

程欣慈微微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沈奕的视线，声音清淡得如同风中飘散的薄烟：“只是一时兴起，有点好奇罢了。”

“这样啊……”沈奕自言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