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知道是因为母亲走了的原因还是什么,在这个家里她的存在感似乎是越来越低。

如果爷爷忘记叫她吃饭,那么这顿饭应该是要饿着无疑了。

她一直觉得家人之间那里会有恨呢,可是这种恨就是来的没有理由。

她的存在在那个家就像是空气一般,对于人来说,空气虽然看不到但是没有它活不了。

而她这个空气,只有看不到。

如果不是在上学,如果身边没有他,那她似乎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链接。

如果不是他在陪着她的话,估计没有一刻想要活着。

初三的学业紧张,几乎没有一刻喘息,她熬夜奋战,他亦在旁边陪着她一起。

深夜的那一盏灯,只点亮了她的房间,也只照亮了他们两个人身上。

不知道是学的太狠还是想的太多,一天上课的时候,耳朵突然一阵刺痛,随后老师讲课的声音,课堂窃窃私语的声音猛地被放大,一瞬后,世界恢复了平静,安静的不像话。

看着老师一直讲课的嘴巴,开开合合,怎么没有声音?

皱着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后面有聊天的,前面有认真听讲的。

他们在听些什么?

回过头,张开嘴问后桌。

“你们听得,”

心头猛地一跳,手已经不自觉地伸向了脖子。

好像是自己说不出话了。

以为是因为自己说话声音太小,被其他声音压下去了,声音放大问:“你,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听不见,还是听不见!

忽视全班奇怪的眼神,她捏着嗓子发出几声“啊~啊~”声。

但似乎什么都听不见。

还在讲台上的老师看着她的样子,连忙走到她身边,从她刚刚喊出的话,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她听不到了!

老师走到她身边,安抚地拍了拍她,牵着她的手走出教室。

而她,呆愣着任由老师带着她走进办公室,被她摁在椅子上。

看着老师先是和数学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在纸上“沙沙”地写下了几个字。

“给妈妈打电话吧,好不好?”

看着纸上的那几个字,她抬起头,一脸迷茫地看着这个待自己像是自己孩子一般的班主任眼眸中透出的怜惜。

拿着那张纸的手,微微用力。

所以,她是听不到了是吗。

嘴角僵硬地朝上弯了弯,嘴巴一张一合。

“别担心,我没事。”

最先绷不住的竟然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这位一直被同学成为妈妈的班主任。

好像听不到的人不是她自己,好像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班主任看着她这般忍着,还在安慰她,更是心疼。

手轻轻颤抖地抚上她的脑袋,揉了揉。

她一向敏感,对于感知自己身边人的内心她向来有一套自己的第六感。

她讨厌别人的怜悯,但又没有办法抵挡别人那细微的关心,尤其是他的。

家庭的事情,若不是妈妈给班主任打电话,她可以隐瞒的很好很好。

但是,现在她真的很讨厌从班主任眼中透漏出来的心疼。

到最后,还是没有给妈妈打电话,也没有跟自己家里人打电话。

而是,凭着手感摁出来的电话,给他发了信息。

你有没有空,可以来学校里接我一下嘛?

那边似乎不用疑问,只见对话框内发过来的字,她瞬间就安下了心。

等我十分钟。

这一刻两个人似乎心有灵犀,不用言语更不用多说。

她逃避着班主任的目光,整个人蜷缩在桌子上,将头埋进臂弯里。哪怕现在是课间,走廊里多么吵闹,办公室里老师学生讲题的细碎声音,她现在都听不到。

躲在自己的安全区内,突然觉得聋了似乎还挺不错,这样那些难听的话伤人的话也都被耳朵抛到一边了。

突然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真的很好笑,如果聋了,还怎么上学啊。

就这么一段时间,她似乎把自己聋了之后的一辈子都想了一遍。

却发现,最大的难题竟然是怎么上课。

什么都听不见,老师讲的内容自己怎么记,听不见的话好像也没有办法说话,那么自己真的要变成一个安静的背景墙了。

以后跟他说话,是在手机上打字还是纸上写,在纸上写是不是太慢了?

就这等待的短短十分钟,她的脑子就没有闲下来,把所有能够面临的问题想了一遍,但是她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耳聋是不是能治好。

正在她沉浸在耳聋的世界里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袋被轻轻弹了一下。

这手劲儿有点熟。

将思绪收回来,慢吞吞地抬起头惊喜的发现是他。

从他微微抑制的喘气,额角旁散落的留海,有些凌乱的外套能看出来,这十分钟他真的是紧赶过来的。

张开嘴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她好像是说不出话的。

对上他疑惑的眼神,尴尬地扯起嘴角笑了笑。

旁边等着的班主任抑着哭腔,给他说明了情况。

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怔怔地低头看着刚刚他倾身过来滴在她手背上的那滴汗水,歪着脑袋,刚要想伸手摸一摸。

突然那一滴汗水被大掌覆盖,他慢慢抬起头就掉进他那能将人溺死在里面的眼眸之中。

凭着他的嘴型,那一声有我呢似乎直直地闯进了她的心脏。

胸腔之下的心怦怦直跳,刚刚被汗水滴的地方火辣辣的,就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蜷缩到他怀里,不管这是在那。

究竟是怎么离开学校的,怎么到的医院她完全不知道,当被他摁在医生对面的椅子上的时候,她的视线就没有从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松开的手上下去。

这,好像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牵手。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的胆子从小就被养的很大,耳朵都要聋了,自己还一点也没有在意。

只是觉得聋了的话便聋吧。

在医生面前,似乎那个耳聋的不是她,她一脸淡定甚至还能出神,而他则是一脸着急逮着医生问这问那。

但是当住院这两个字被医生写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产生巨大的抗拒。

猛地站起来,二话不说就拉着他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