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波谲云诡

刘备手中的茶杯一颤，茶水荡出涟漪。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这流言若是真的，难道宋江的手段如此低劣，竟会被百姓发现？

若是金人散布的谣言，难道是要挑起梁山内斗？晁盖知道吗？梁山内部会因此分裂吗？

“兄长？”张三娘轻声唤道，“可是这流言有蹊跷？”

刘备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无妨，只是……”他放下茶杯，眉头紧锁。

晁盖与宋江乃是八拜之交的兄弟，就算不及当年我与云长、翼德之情，也不该如此狠毒，谋害兄长性命吧？

但转念一想，前世吕布不也曾与丁原情同父子，最后不也亲手斩下了他的头颅？

张三娘看出他心绪不宁：“兄长今日心中有事，不如我们先回去？”

刘备点点头，起身时目光扫过茶馆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李百季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正佯装挑选茶叶，他最是机敏，显然一直暗中跟随保护。

出了茶馆，刘备故意放慢脚步，待李百季靠近时低声道：“百季，去查清那流言的源头，要快，但要谨慎。”

李百季微不可察地点头：“诺。”转眼便消失在人群中。

接下来的行程刘备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却已翻江倒海，张三娘体贴地不再提买绸缎的事，只是默默陪在他身侧。

偶有顽童追逐打闹着从他们身边跑过，张三娘都会下意识地侧身挡在刘备前面。

“三娘，我们回府吧。”行至一处十字路口，远处传来暮鼓的声音。

回府的路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刘备望着地上并排而行的影子，忽然想起与关羽、张飞并肩作战的日子，兄弟阋墙，最是令人痛心...

夜深人静，李百季便如幽灵般闪入书房，他反手闩门的动作轻得没有一丝声响，连烛火都没惊动。

“大哥，查明了。”李百季声音压得极低，“流言确实是金人散布的，在城南水沟里逮到个伪装成民夫的奸细，用了些手段……”

他做了个手势，没细说审讯过程，“据那厮交代，宋江勾结金人似乎不是空穴来风，他们出发前有人给他们看过密信原文，上面的画押就是个‘宋’字。”

刘备走到窗前，推开雕花窗棂，夜风扑面而来，远处街市传来隐约的梆子声，这夜色里，不知藏着多少双窥探的眼睛？

“金人为何要散布出来？岂不是自毁暗棋？”他像是在问李百季，又像是自问，“若是宋江真已投敌，保守秘密还来不及，莫非他们闹掰了？或者这是金人的反间计？”

李百季肃立不语，等待指示。

刘备的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击，细细想来，宋江勾结金人，竟是真的！

若非如此，金人怎会未卜先知般在水路新建两座水寨？又怎会对梁山的行军路线了如指掌？

刘备的眉头越皱越紧，在心里反复权衡，此事是否该告知晁盖？以晁盖的性子，会相信结义兄弟背叛自己吗？

若晁盖不信，不仅会打草惊蛇，更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可若晁盖信了，梁山内部必生嫌隙，抗金大业恐将毁于一旦。

但若置之不理，万一宋江当真引金兵来犯自己该如何防范？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将刘备的思绪拉回。

这流言确实是金人故意散布，而事情的源头，还要从宋江说起。

宋江出卖梁山情报，本欲借金人之手除去晁盖与刘备，岂料晁盖不仅未死，反在绝境中反败为胜，全歼金人猛安！

如今各路义军即将推举晁盖为盟主，令宋江如坐针毡的是，晁盖竟宁可让出盟主之位给刘备，也不愿交予他这个结拜兄弟！

相比这些，刘备在东平府编练新兵，更让宋江寝食难安！

虽然名义上是为抗金做准备，可在他看来，这分明是在借机接手晁盖的兵权！

“刘备此人，野心不小……”独坐暗室，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若任其坐大，这梁山哪还有我宋某人的立足之地？”

七月初一的会盟之日近在眼前，宋江的焦虑与日俱增。

他猛地拍案而起，他的影子被烛光投在墙上，如同鬼魅般扭曲，“既然晁盖命硬，那我就亲自送他一程！”

他疾步至书案前，提笔蘸墨，字字如刀，写毕，他仔细封好密信，唤来戴宗：“速速送往金营，不得有误！”

金军大营内，火把将帅帐照得通明，完颜福寿接过密信，细细阅读，眼中渐渐浮现出讥讽之色，他冷笑一声：“宋江这厮，倒是狠毒。”

台答蔼战死的消息至今让他心头滴血，三千金兵精锐覆灭，导致他攻打兖州的战事同样受挫。

如今山东义军声势如燎原之火，金军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需要时间调集兵马，需要时间囤积粮草。

此刻他们最怕的就是各路义军拧成一股绳，偏偏那个刘备，还想推举什么盟主！

密信上的字迹潦草却狠厉，宋江的计策简单而毒辣，由金人买通晁盖身边的亲卫，行刺之后嫁祸刘备。

届时他宋江便可作为二把手，名正言顺的接手梁山，高举为兄报仇的大旗，斩杀刘备。

“呵，这贼子倒是打得好算盘！”完颜福寿将信丢在桌上，眼中杀意凛然。

侍立一旁的猛安娄室俯身上前：“上将军，宋江此计虽毒，但对我们有利。”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兴奋，“晁盖一死，各路贼人群龙无首，就算他们勉强推举盟主，也难以服众，必生内乱，我军便可趁势一举荡平山东！”

完颜福寿突然抬手打断，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不，这还不够。”

他缓缓起身，靴子踏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传令细作，”完颜福寿的声音如同冰刀刮过铁板，“将这封信抄录百份，秘密张贴在东平府各处！”

娄室一怔：“将军的意思是……？”

完颜福寿手指在信笺上轻轻一弹，狞笑道：“等晁盖一死，再让那些贼人头领偶然发现这封密信原件……”

娄室恍然大悟，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妙啊，那些贼寇看到兄弟的叛书，定会各自站队，互相残杀，我军趁势夺城，或是招安都轻而易举啊！”

完颜福寿满意地点头：“不错！到时候，我军只需坐收渔利！”

娄室抱拳道：“属下这就去安排！定让这些汉狗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