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暗房

雷恩坐在长桌旁,手里握着那块柔软如云的面包,咬了几口,甜腻的味道溢满口腔。他垂眼嚼着,目光却不时扫向对面的妮卡·瑟兰。

她笑得一脸娇媚,手托着下巴,眼神游移,像在欣赏一件珍奇的玩物。雷恩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

刚咽下第三口面包,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像被人拿重物砸了后脑。天花板的水晶灯开始摇晃,桌上的银器模糊成一片,他想撑桌站起,可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撞在盘子上,发出一声闷响。

意识模糊前,他听到妮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不再是甜腻的娇嗔,而是冷如北境寒风,低沉中透着残忍:“啧,真没用,才几口就倒了。来人,把这猎物抬到暗房去,小心点别弄死了,我还没玩够呢。”

雷恩想睁眼,想骂一句,可眼皮重如铅块,喉咙只挤出一声低哼,便彻底陷入黑暗。

再醒来时,雷恩被一股刺鼻的腥臭呛醒。那气味像是血肉腐烂混杂而成,浓烈得让人胃里翻滚。他头痛欲裂,肩膀旧伤隐隐作痛,试着动弹,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狭窄的铁笼里,双手被粗糙的麻绳绑在身后,勒得手腕生疼。他睁开眼,借着高处小窗透进的月光,看清周围,顿时心底一沉。

这是一间暗房,墙壁由黑石砌成,湿漉漉地淌着水珠,地面满是暗红污渍,像凝固的血迹。房间中央立着三根粗大的铁柱,每根柱子上吊着一人,铁链穿过他们的肩胛骨,将他们悬在半空,链尾嵌进墙内,锈迹斑驳。月光洒下,照出那两人的惨状,雷恩胃里一阵翻腾。

第一个是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头发稀疏,脸上满是血污。他的双手被铁钩刺穿,挂在铁链上,双脚离地,脚踝被剁掉一半,伤口腐烂翻出白骨,血水顺腿淌下,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他的胸口被划开一道长口,皮肉外翻,像是被刀活剖,内脏隐约可见,散发浓烈的腐臭。

另一个是个女人,年纪难辨,脸被烧得面目全非,像是泼了滚油,皮肤焦黑,嘴唇烂得露出牙床。一只眼睛被挖掉,眼眶空洞,另一只半睁着,浑浊如死鱼。她的腹部被剖开,肠子被扯出,缠在铁链上,像扭曲的蛇,干涸的血迹糊在上面,恶臭扑鼻。

暗房宛如屠宰场。墙角堆着破烂木箱,隐约露出锈蚀的铁器和染血的布条。靠墙摆着一张石桌,上面散落着刀、钩子、钳子,还有几瓶颜色诡异的液体,瓶口敞开,散发刺鼻的酸味。桌旁是个火盆,炭火烧得暗红,旁边扔着根烧黑的铁棒,显然刚用过不久。房间一侧还有一排铁笼,与雷恩所在相似,焊得严实,锁头粗如婴儿手臂。

雷恩盯着那两个吊着的人,胸口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他猛地扑向铁栏,用力摇晃,铁链哗啦作响,声音在暗房回荡。他怒吼道:“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疯子!”他奋力撞击,可笼子纹丝不动,坚不可摧。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传来,低沉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雷恩一怔,转头看去,才发现旁边笼子里还关着一人。那人蜷缩在角落,裹着块破布,满身溃烂的伤口,皮肤像是被酸液侵蚀,坑洼不平,脓水渗出,散发恶臭。他的脸瘦如骷髅,眼窝深陷,一只手断了半截,断口包着脏布,血迹干成黑褐色。

“你是谁?”雷恩停下动作,盯着那人,声音平稳。

那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痰,语气虚弱:“跟你一样,被那疯女人捡回来的倒霉蛋。”他顿了顿,咧嘴露出几颗烂牙,“我叫维尔,进来三个月了,还没死,算命硬吧。”

“疯女人?”雷恩皱眉,脑海闪过妮卡那张娇媚的脸,“你是说妮卡·瑟兰?”

“还能有谁?”维尔冷哼一声,笑声干涩如破风箱,“别看她在外头装得跟朵花似的,这儿才是她的真面目。她喜欢捡流浪的、没靠山的人,带回来做实验。上面那两个,都是她的‘作品’,没一个活过半年。”

雷恩的心沉了下去,目光扫向那两个吊着的人,胃里一阵翻涌。他沉声道:“实验?什么实验?”

维尔喘了口气,声音更低:“她管这叫‘炼金术’,说是研究魔力与血肉的结合。拿活人试药、割肉、烧皮,啥都干。那两个,前头还活着时叫得跟杀猪似的,现在没声了,估计快咽气了,或许已经死了。”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恐惧,“你刚来,她还没动你,等她玩腻了,你也得跟我们一样。”

雷恩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再次撞了下笼子,铁栏震得嗡嗡响,却无济于事。他喘着粗气:“有办法出去吗?”

维尔摇摇头,声音虚弱:“没用,这笼子是特制的,锁头用魔法加固过,除非你会魔法,不然撞到死也出不去。”他顿了顿,苦笑道,“我试过,胳膊都撞断了,还是没跑掉。你省点力气吧,留着点命,兴许还能多活几天。”

雷恩靠着笼壁坐下,胸口起伏剧烈。他凝视那两个吊着的人,月光下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像傀儡。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妮卡的笑脸与暗房的血腥交织,像一场噩梦。他知道,自己掉进了一个比集市泥泞更深的深渊,而这次,无人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