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侯景归附

就在这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高欢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窦泰、尉景、段荣、孙腾等一众核心党羽,以及更多依附于他的官员,仿佛经过排练一般,齐刷刷地出列,对着御座上的元修躬身行礼,声音洪亮整齐,响彻大殿:

“请陛下听从大丞相建议!以社稷为重!”

“请陛下以社稷为重!”

这整齐划一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压迫感,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中。

只有寥寥几人,如面露难色的斛斯椿、贺拔胜,以及几位噤若寒蝉的元氏宗亲没有附和,但他们的沉默在如此声浪中显得微不足道。

元修看着眼前这“万众一心”的场面,心中冷笑:“演!接着演!真是一出好戏!”

他心里清楚得很:“这几个废物亲戚,死就死了,跟我有半毛钱关系?留着也只会是高欢日后废黜自己的备胎!”

他懒得再去深究高欢非要杀他们的具体原因了,或许是斩草除根,或许是杀鸡儆猴,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自己的“愚蠢”表演似乎成功过关了,没有让高欢他们试探出深浅。

目的达到,戏就该落幕了。

元修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被群臣“说服”、万般无奈之下只能“从善如流”的表情,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悲伤,对高欢道:“唉……罢了……既然众卿与大丞相都如此……深为国本着想……那……那朕……便依了大丞相吧……”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最后那句话,随即颓然地靠在龙椅上,闭上了眼睛,一副“心力交瘁、不忍再看”的模样。

这场惊心动魄的“试探”大戏,终于以元修的“愚蠢”和“软弱”画上了句号。

高欢的脸上,再次浮现出那丝几不可察的满意笑容。

大殿上的气氛,因封赏之事略微松弛了些,但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并未真正散去。

高欢与高乾又上前,奏报了几项军政事务。

无非是地方官员的迁调、军粮筹措、降将安置一类的琐事。

每一道奏疏递上,高欢总是先简明扼要地抛出处理意见,随即,才象征性地、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向御座上的元修。

元修早已切换到纯粹的“盖章机器”模式。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疲惫却又显得认真倾听的表情,内心则早已神游天外,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他此刻唯一的作用,似乎就是对着那些写满蝇头小楷的麻纸公文点头,然后用平稳无波、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吐出那个字:“准。”

而他的目光,十次里倒有八次,有意无意地,飘向殿中那个脸上带着醒目刀疤的武将——贺拔胜。

“独孤信…杨忠…”元修的心思根本不在朝堂之上,满脑子都是怎么挖墙脚。

“这两个宝贝疙瘩!现在可都在贺拔胜手底下!怎么才能把他们弄到自己身边?哪怕先弄过来一个也行!现在要人没人,要心腹没心腹,太缺人了!”

他甚至开始飞快盘算:找个由头,比如“检阅军容”,把贺拔胜的人马拉到洛阳左近,然后想办法私下接触?

不行…风险太大…高欢的眼线,怕是连宫里的耗子洞都盯着…

就在元修胡思乱想之际,大殿侧门,忽然响起一阵异常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普通兵士服饰、满面风尘的传令兵,竟然无视殿门外侍立的禁卫和宦官,径直、快步冲了进来!

他目不斜视,直接穿过两侧分列、惊愕不已的文武百官,在无数道或诧异、或不解、或愤怒的目光注视下,一路小跑至丹陛之下,先给元修行了一礼。

然后“噗通”一声单膝跪倒在高欢面前,双手高高呈上了一封系着猩红丝线的紧急军报!

“!!!”

这一下,不只是那些战战兢兢的元氏宗亲,就连一些自诩见惯风浪的老臣,也都看得目瞪口呆!

这成何体统?!

此乃太极殿!帝国中枢!

今日是新皇登基后的首次正式朝会!

高欢就算权倾朝野,炙手可热,他私人的军情信使,也不能如此狂悖无礼,视宫廷禁令、皇权威仪如无物,直接闯殿送信吧?!

这简直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然而,风暴中心的高欢,却对此恍若未闻,脸上没有丝毫觉得不妥的表示。

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信件,就这么当着满朝文武、当着御座上那位年轻皇帝的面,直接、利落地撕开了封泥,展开信纸,快速扫视起来。

他的眉头先是微微一挑,随即,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中也迸射出难以掩饰的兴奋光彩。

看完信,他并未立刻向皇帝禀报,而是顺手将信递给了身旁的亲信——司马子如。

司马子如接过,飞速看完,脸上同样绽放出明显的喜色。

他又将信传给了另一侧的尚书左仆射孙腾。

孙腾阅毕,亦是笑着连连点头。

高欢这核心圈子的寥寥数人,就在这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旁若无人地传递着捷报,脸上都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完全无视了御座上的元修,以及殿内其他官员那五味杂陈——惊愕、不解、嫉妒、愤懑——的目光。

元修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底冷笑更甚,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几分好奇,主动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少年人的清朗:“大丞相,诸位爱卿,观汝等神色,莫非…有何喜讯传来?”

高欢这才仿佛猛地想起御座上还有个皇帝似的,转过身来,脸上那抑制不住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对元修朗声道:“陛下!确有天大喜事!臣,收到了侯景派人送来的归附表!”

“侯景?”

元修听到这个名字,心脏猛地“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宇宙大将军…”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高欢则依旧兴致勃勃,声音洪亮:“侯景在信中言道,他深悔先前误随尔朱逆贼,实乃一时糊涂。此次韩陵山大战,他虽奉命驻守济州,却约束部下,未发一兵一卒助纣为虐,足见其心向朝廷之拳拳诚意!”

高欢顿了顿,目光扫视一圈,加重语气:“陛下!这侯景,与臣也算是怀朔镇的旧识。此人足智多谋,悍勇过人,实乃朝廷不可多得之将才!臣以为,当纳其归降,授其‘使持节、都督济州诸军事、仪同三司、济州刺史’!并令其即刻启程,前来洛阳觐见陛下,以表归心!陛下,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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